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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6、如果时光会变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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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易凉
和夏青岩一起过的第二个除夕,依然是他忙着写稿子,我忙着吃年夜饭看春晚。
忽然有人给他打电话,好像是何月,说要做新春烟火晚会的报道,让他赶紧去台里跟摄像师汇合。
我都还没来得及说我也要去,只举了个手,夏青岩就一脸嫌弃:“桐筱筱你给我在家好好呆着,我绝对不会再放你出去。”
“嘤嘤嘤,你怎么这么狠心!”我已经准备用嘴里的骨头吐他了。
“说实话,我讨厌喂医院我的工资。”夏青岩围上围巾,穿好鞋子,出门前再次嘱咐我:“我回来之前给我睡着了,不准出去,不准开门,听到没有。”
我“嗯”了一声,心里烦躁得不行。
我又不是七八岁的小女孩,干嘛要这样,烦死了!
夏青岩前脚刚走,我就关了电视开始换衣服。谁特么听你的话,就该“享受”公元前生活了!
今晚的烟火晚会怎么能缺了我。
可是才到门口,我就看到了一个人。
是……白易凉。
“小丫头~”白易凉穿着一身黑绒风衣,炒鸡风骚地站在门口跟我打招呼:“要一起去看晚会么?”
我忽然觉得他肯定是人格分离裂了。“白易凉,你为什么不在家看春晚?”
白易凉走到我面前站定,用他那双干涩的手揉了揉我的脸蛋,笑嘻嘻的:“和你一样咯。”
“你为什么要来找我,肖梦晚呢?”我推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攀住门框,自下而上地瞪着他,表示我的反感。
可是我忽略了一个事实,就肖梦晚那容易吃醋嫉妒而且没安全感爱粘人的性子……要么肖梦晚脑子烧了,要么他们分手了。
白易凉拉起我的手就把我往外拽,顺手关了门,拖着我边走边说:“你再不走就晚了,上了车我再告诉你。”
他关上车门的一瞬,我心里“咯噔”一下,他不会是要把我卖了吧?!
白易凉从后视镜里瞟了我一眼,说:“桐筱筱,你不值钱,我也对你没兴趣,所以我只是找你陪我看烟火,你可懂?”
我挣扎着坐正,双手规规矩矩摆在腿上,后背立得笔直,紧张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噗,桐筱筱,”白易凉忽然笑了,他一边发动着车子,一边从后视镜里看着我笑:“你怎么这么可爱,别紧张,说了我不会卖了你。”
“……”我抿了抿唇,什么都没说,崩直了身子,坐了一路。
到了广场,白易凉停下车子,把我带到了一片草地。
我看他坐下来,我也学着他坐下来。
说是草地,其实早已被积雪覆住,再说大冬天的,哪还有草?
“从这里可以都看到,不必挤到人群里去。”白易凉抱着腿,仰头看着黑漆漆的天空。
烟火晚会大概是开始了,夜幕中开始出现星星点点的火光,一簇一簇的,虽细小却乍眼。
我转头看白易凉,他的眼睛如同女孩子一般大且秀美,烟花盛开在那里面,恍惚中还带着点凉凉的温度。
一个巨大的礼花炸开,“砰——哗啦啦啦”,紫色、绿色、蓝色、红色……每一道光伴随着噼里啪啦的声音迅速落下,美得令人心颤。
“哇……”我仰头看着,数着有多少红色的小灯笼伴随着礼花的炸开而出现。中国人真是把火药运用到了极致,以至于每年能给自己的国人甚至是外国友人带来这么一场视觉盛宴。
白易凉不知道从哪里变出一罐可乐,他拉开拉环,递给我,问:“想要么?”
我接过可乐,沉默了下,问:“多少钱?”
白易凉很诧异地看了我一眼,说:“不要钱。想要跟我讲。”那会儿我哪知道他问的不是可乐,而是他看我那样看着那些灯笼,才动了要给我找的心思。
“真的可以么?”我迟疑了下。从小到大,不论是妈妈还是夏青岩,甚至肖梦晚,都教育过我,不能随便要别人东西。
“哪那么多废话,要就说,不要就算。”白易凉掸了掸他风衣上的雪,看着我不说话。
我伸出缩在袖子里却依然冻得厉害的手指,捧着易拉罐喝了口,哈了口气,不自觉抖了抖身子,小声说了句“谢谢”。
“你这孩子,憷什么,我又不是坏人。”白易凉居然笑了……还笑得很诡异,那种怪怪的笑容看得我心里凉凉的。
“看见你就有点……”大冬天喝凉可乐,那叫一个倍儿爽……
白易凉看我跟筛糠一样抖得厉害,一把抢过可乐丢出去老远。“冷你还喝。”
“浪费。”我现在更憷这个精神分裂的医生了……暴力,洁癖,还可能有点小心眼。
“虽然我很乐意你来医院找我玩,但是我不想看见你表哥。”他白了我一眼,仰头继续看烟花。
猜对了!小心眼儿!果真是!
我皱了皱眉,说:“他是我男朋友,他怎么会不去。”
可是不知哪户人家忽然开始放鞭炮,噼里啪啦噼里啪啦……
白易凉捂着耳朵靠过来,几乎是用喊的:“你说什么!”
我捂着耳朵跟他喊:“我什么都没说!”
白易凉继续跟我喊“你说什么”,我特别无奈地推开他,仰头看我的烟花。
鞭炮的声音刚过去,我还在耳鸣的时候,白易凉忽然又靠过来,大吼:“桐筱筱!你看灯笼还有紫色的!你要红的还是紫的!”
他那么一喊,我觉得我耳膜都要震裂了……于是我果断转过头去冲着他的鼻子大喊:“白易凉你这个人渣——!放狗咬死你啊——!”
然后白易凉大笑着倒在雪地上,断断续续喘着气,说:“桐筱筱你真的很好玩。”
“人渣!”我恨恨地咬牙切齿到,上脚就踢了他一下。
白易凉坐起身来,捂着嘴巴边咳边笑:“好久都没有这么笑过了。”
我皮笑肉不笑地咧咧嘴,疑惑到:“肖梦晚那个逗逼,应该经常逗你笑啊。”
“我跟肖梦晚分手了,她没告诉你么?”白易凉说得云淡风轻,就好像风吹走了一片叶子一般轻快无忧。
我隐隐有些不快。他怎么能这么无所谓?要知道肖梦晚那个撒比,对谁都真心的不得了,天真地以为这个世界就是童话,所有人都是善良的,对所有人上心,以为付出就有回报。
“人渣。”我无力地吐了句,用厌恶的目光看着白易凉。
白易凉耸耸肩,说:“其实你才是人渣。”
“为什么?”
“肖梦晚很喜欢你表哥。那天你发短信给她,告诉她你现在跟你表哥一起住,她那个开心的。然后看了你之后回来没两天就提出跟我分手,我无所谓的,所以分了。”白易凉说得很淡然,好像这件事无关痛痒,他根本不在乎肖梦晚是否真心喜欢他一样。
我略略忧伤了一下,站起身,准备走。
“诶,没放完呢。”白易凉拉住我的袖子,疑惑我为什么这么大脾气。
“人渣,放手。”刚说完,我还甩着他的手,忽然听到了脚步声。抬头一望,好像是电视台的人……等等,跟在扛着设备后的那个人怎么那么像夏青岩?!
我一下慌了。
如果让夏青岩知道我没有在家里乖乖的呆着,不但跑出来,还是和那个他异常反感的男人,他肯定会把我赶出去。
我连忙坐下,捂着脸不知怎么办。
白易凉一看我跟鸵鸟一样,巴拉着我的胳膊问我:“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我急得几哭出来,哽咽着:“夏青岩……怎么办……”
白易凉愣了几秒,很速度地脱下他的风衣披在我身上,小心翼翼地取下我的发圈,在脑侧给我随意捆了个松松垮垮的辫子,说:“大概可以了。”
我不知道为什么就这么不想让夏青岩知道。不是我不听话跑了出来,而是我跟一个不是很熟的男人一起看烟火。
我记得之前有叫夏青岩陪我来,虽然七夕那次看了,但是我想要他每一次都陪我。可是一到这种节日,他是一定逃不掉的,他忙我理解,只是……心里难受而已。
或许我也是闷骚别扭的人吧。
“不行不行……我怕他认出来……”我捂着脸拼命摇头,声音也颤抖起来。
白易凉忽然半跪在地上,以一种极其别扭难受的姿势抱住我,扑了过来。他拨开我的手,问:“接吻会么?”
我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那满眼黯淡的光华,像是……像是薄云后的繁星,把我迷住,深深陷进去无法挣脱。可是当他的手圈住我的腰,我忽然像是被浇了盆冷水一样惊醒过来,身体像通了电一样一阵猛抖。“我不要!你放开!放……”
白易凉猛地按住我的脑袋,堵住我的嘴巴,恶狠狠地问了句:“你真想让他知道你在这儿?”
我憋得满脸通红,动了动嘴唇,不知道该说点什么,只是拉长音轻轻“嗯”了声。
“嗯?”白易凉忽然靠的离我更近,他说话的时候,他干涩的嘴唇就在我嘴唇上摩擦,“那是什么意思?”
“你不说话会死啊!”我也是极力控制住音量,不想人发现什么倪端。可是我一说话,就敏感地全身起鸡皮疙瘩。
路边忽然传来细小的声音:“刚才听着那声音有点像筱筱。”
似乎是何月大叔……
“不可能,筱筱在家呢,这会儿估计睡了。”
夏……夏青岩……真的是他……
感觉到我往他怀里缩,白易凉果断默默搂紧我,轻声说了句“别怕”。
“我觉得那丫头肯定没睡,你打个电话问问。”
妈蛋……何月我一定要切了你……这什么馊主意……
“嗯,好。”
声音越来越大,估摸着是到了跟前了:“啧,家里电话停机了,她手机打不通。算了,晚点回去再说吧。”
我心里总算落下一块石头,感谢上天待我不薄……
看我下意识松了口气,白易凉不禁偷笑起来。
我在他腰上狠狠拧了把,恨恨地说:“笑你妹!”
白易凉受了刺激,怕痒的他无声地大笑着,包住了我的唇。
很想掐死他,可是现在不能……我那个恨啊,老天你怎可如此不要脸?
声音渐远,我正松了口气想掐死白易凉呢,忽然远处传来男人的干呕声。
我疑惑了下,正想抬头看看,可白易凉那厮忒不要脸,直接就吻开了……妈蛋你是有多饥渴……
伴随着那边稀里哗啦的呕吐声,我欲哭无泪地推搡着白易凉想让他知道,他今天只是找我陪他看烟花,而不是我还提供这样的服务……
那边的声音消失了,我几乎是以光速蹦了起来,准备甩白易凉一巴掌来着,可那厮忽然跟我摊手:“给钱!一次五十!”
“他娘的,我给你占了便宜你问我要钱?!你怎么不去死?!”我一脚踢在白易凉小腿上,叉着腰,一副泼妇骂街的样子。
白易凉按住我的肩膀,看着我说:“你再说脏话,我就把他们叫回来你信么?”
“呸,你试试!”我瞪着他,即便心虚,也不能输了气势。
白易凉松开我的肩膀坐了回去,不知道又从哪摸出一罐雪碧……他“咕嘟”咽了一口,然后拍了拍地上的雪,说:“坐吧坐吧。”
妈蛋你这个精神分裂……我在心里默默骂到。
“你为什么要找我看烟花?你父母在外地么?”看了一会儿我有点瞌睡,这架势还得半个小时,我又不想毁了旁边的货的兴致,更不想自己走回去,于是决定找点话题来清凉一下。
“嗯……怎么说呢。”白易凉丢开空罐子,摸了摸自己的胳膊,哆嗦着说:“桐筱筱,我和你一样咯。”
我忽然想起他的衣服还披在我身上,急急地扯下来递给他。
他看了我一眼,说:“你还是穿着,别真到医院找我玩去了。”
“你不是很乐意我去么?”脱了外套真觉得有点冷,可那是别人的东西,这也是从小到大妈妈和夏青岩甚至肖梦晚教育我的。
白易凉无奈地笑了笑,穿上他略显风骚的风衣,挪了过来,一把把我搂了过去。
我看到他的无奈里夹杂着伤痕,很痛的那种。
“白易凉,我猜你一定经历过什么。”我甚至有点想替他拂去哀伤,这样一个看着让人心疼的男人。
我还在纠结我怎么会有这样的想法的时候,他忽然用下巴顶住了我的发心,说:“你也是个有故事的人不是么,欢脱着,却总是刻意留心些什么,避开些什么。”
我皱皱眉,说:“嗯,我妈妈去世了。”
可是白易凉根本不理我,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看过《人工智能》么?我就是被父母嫌弃的那一个。小机器人起码还有他妈妈,我却被母亲都嫌弃。”
白易凉忽然不说话了,他只是仰头看着夜幕中最后一朵烟花。
我看向他,最后那五彩斑斓的烟花,盛开在他的眸中,也落尽在那里。
他低头看我,喃喃了句:“筱筱你知道么,这世间,最容易凉的,就是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