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第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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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无凭看过便罢，他怀抱着婴儿，江骁本已熟睡，可骤然置身吵闹客栈，也挥挥手睁开眼睛。一双眼睛乌溜溜的，咧着嘴冲陆无凭咿咿呀呀的叫。陆无凭伸出食指，被这婴儿抬手抓住，下意识送到没牙的口中啃咬。
陆无凭觉得好笑，被糊了一手口水倒也不着恼。忽觉有人靠近，霍然抬眸，原来是老板娘十里用托盘端着热粥并着馒头小菜缓步行来。她似是对陆无凭怀中的孩子甚为怜惜，递粥过来的时候笑嘱一句：“这粥有些烫，还是放凉一些再给这孩子喝吧。”
一旁早有熟稔之人笑着打趣：“老板娘既然如此喜欢孩子，何不自己生一个？”
十里收起托盘转头笑啐：“不过几碗酒下腹，便信口胡说起来。我瞧着李老板最近红光满面，想来是新娶的小妾极为貌美了？”
此言一出，顿时引得那李老板身周朋友笑起来。李老板是唐州城有名的富贾，做得是绸缎生意。时常亲自运送采买货物，倒也在十里客栈住过数次。
他是出了名的喜好美色，但毕竟年纪渐大，家中小妾七八位，自然力不从心。说是娶回家享乐，不过是能看不能用罢了。
大家心照不宣的事实，被十里轻飘飘的点破出来，只噎得李老板满面通红，欲要拍桌发怒，可目光同十里婉转眼波对上，顿时软了心肠。只好将怒气忍下来，不在答话。
恰在此时，只听着邻桌有人道：“……胡老爷子既然是从京城而来，那定是见识广博。不如给我们这些眼界浅薄的讲些时事，增增见识。您看如何？”
陆无凭循声望去，原是身侧一桌围了五六位打扮各异者，正中是留着三缕长髯的银发老者，精神矍铄。穿着件褐色绸衫，上面是玉制盘扣。手中拄着一根龙头拐杖，手柄处摩挲的细腻光滑。被那几位后生围拢中间，颇是自得。
此时那胡老爷子喝了杯酒，一边早有坐在下手的年轻人提壶替他满上。只见这胡老爷子沉吟片刻，捻髯谦虚道：“老夫不过比诸位多活了些年岁，哪里就当得如此夸赞？若说时事，当今世道纷乱，臣民不论君王事，这本分也当敬守。老夫此次上京，却听得一件奇事。”
他故意拖长了语调，周围听他说话的人都抑制不住好奇心，渐渐静了下来。这胡老爷子顿了好半晌，经人再三催促才复又开口：“我朝自安华帝开国以来，沿袭旧朝传统设立文武百官，又着重设立钦天监，每日参研星象。须知星辰万千，包罗世间百事万象，若得参透，有幸得窥一两分天意，岂不是受益无穷？本来如今战乱四起，原是一片不吉之兆，哪里知道神明护佑，在这大凶星象中，添了一个至关紧要的变数。尔等说，这不是奇事是什么？”
同桌后生听得入神，急忙问道：“敢问老爷子，这变数是什么？”
胡老爷子又顿了片刻，这才道：“这变数却是落在紫微垣中，钦天监夜立于九层摘星楼，只见流星经天，一瞬间万星黯然，只一颗璀璨坠落，恰恰落于王都之内。自此天狼星光芒若断若续，这岂不是大吉之兆？显然是圣人降世，庇佑一方土地。钦天监预言，此星驱邪抑魔，乃是不世出的将才。得此星者，天下归囊。”
这胡老爷子所说，并非虚假。陆无凭当时身在江洲，也曾见得如此天地异象。当时只觉光彩耀目，却是生平未见的奇景。在座之人也有亲眼目睹的，此时说讲出来，一时间客栈内吵闹喧哗，议论不休。
陆无凭正掰开一个馒头，忽然听得一声冷笑，大有不屑之意。这声音却近在咫尺。陆无凭抬头看去，只见身前那一直静默出神的少年不知何时已经抬起头来，他修长的手指本就搭在木勺柄端，此时用力过大，那木勺居然断成两半。
借着半截烛光，陆无凭目光落在这少年的脸上，顿时忍不住惊叹一声。原来这少年低着头尚且看不出来，抬起头时，只见他五官俊秀出众，瞳仁是少见的纯黑色，鼻梁高挺，唇色浅淡。此时牙齿轻咬住下唇，眼瞳微眯，带着难以言喻的冷淡和嘲讽。
他随手将那断勺丢到一边，右手轻轻在桌案上叩了两下，陆无凭注意到，他手指修长，指尖莹润。微微翻开的掌心干干净净，没有任何硬茧，看起来不像习武之人。
——但是太干净了。
没有习武留下的印记，也没有练字耕作的痕迹。只在中指第一指节处留下一圈薄茧。饶是陆无凭自负见识广博，也不曾认出这是习练何种武器留下来的。
似是感觉到陆无凭的目光，这少年转过眸来同陆无凭冷冷对视。一刹却又移开视线，重新垂下头去。仿佛怕冷一般，将手贴在粥碗边缘，自顾自的出神。任凭陆无凭打量，头也不抬，刚才那般凛冽眼神，恍然一梦。
此时雨下得越发大了，从一开始淅淅沥沥，逐渐变成瓢泼。敲在窗纸屋檐上，发出沉闷的咚咚声响。就算客栈内温暖如春，但也掩不住那份由心而生的冷意。陆无凭内力高深，不畏寒暑，眼下听着夜雨，竟也觉出几分萧瑟的寒凉。
虽然身周热闹，但心中没来由的空空落落。只觉得那笑语，那喧哗，那击盏碰杯，那家常琐事，明明近在咫尺，可又同远在天边没甚么分别。若是孑然伶仃，就算身处市集，也不过是平添寂寥罢了。
然而就在此时，那雨声中却夹杂了其他声音。隐隐传来几声马嘶同车轮滚动碾过湿泞地面所带来的响动。那车上显然载了沉重事物，马匹走上几步便一陷，赶车人大声呼哨，颇是费力。似是看到十里客栈的灯光，便向这里行来。
过得片刻，有人叩响了客栈大门。早有客栈小二前去拔下门插，陆无凭看似漫不经心的逗弄孩子，暗中却向客栈大门打量。敲门的人带着斗笠，穿着件青布长衫，腰中配乌鞘长刀。倒是有礼有节，只说自家老爷乃是去苏州采购货物，不成想遇到大雨，前来投宿。请掌柜的腾出两间上房。
十里含笑应答下来，陆无凭敏锐注意到，这人虽然刻意掩饰，但仍然可从细微处听出王都口音。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第四章
，还差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