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变》食盐

5、往事可堪重回首

　　这一番过后，蔡襄叹口气，将所有东西归置整齐，铺好床，吹熄那只只燃了半指长的新烛，静静坐在床上。
　　这一世，还当就会这样浑浑噩噩地那么过下去，搞点小偷小盗，在丐帮里混的人模狗样也就是了——谁让她答应了子安，永不寻仇，好好地，微笑着活下去——她何尝不恨——那恨绵绵地蚀到骨子里去，可她答应了，便再没有反悔的机会。
　　明明不想答应的，可抱着那浸血的身子，看着他苍白得透明的稚气的脸，她不能不答应，她若不答应，他说他死了也不能瞑目——她眼看那光从他眸子里一寸一寸地黯下去，他说，姐，你让我临死前再笑一次吧，这么揪心地死去，不好受啊。他甚至连这话都说不完整，断断续续地，清亮的嗓子涩涩的。她不能不答应，她不能让他苦着脸死去，他才十三岁，没道理就这样去了——一股郁结直冲上她喉头来，说不出话，只得重重点头——他笑了，他真的笑了。
　　“子安笑起来最好看了。”——七岁的她把五岁的子安哄得破涕为笑，随即转身凶狠叉手对着邻家小孩：“敢把我弟弄哭？今年王伯家的枣，不想摘了？”俨然地头蛇模样。
　　知道我为什么没掉眼泪吗，子安？
　　因为我要把你笑的样子刻到脑海里啊。我一哭就看不见你了。
　　你笑得真好看，不愧是我弟啊，再过几年，一定是颠倒众生的美男子。到时候看中了谁一定让姐给你相相，相信你姐的眼光吧？
　　切，我可不给你瞧。
　　怎么，不信任你姐？
　　那倒不是，只是万一领来的媳妇太漂亮，把姐姐比下去了，姐一定恼我。
　　唉，你这小子，怎么有糖不吃偏偏讨打呢？
　　姐，骗你呢，一万个媳妇都没姐好，姐作的百果糕最好吃了，姐，再给我一块吧。
　　去，这会子才记起我的好来，偏不给了。
　　子安，向来是姐护着你的，怎么到了这一刻，反倒是你来护我呢？
　　你不许我报仇。你不许我不微笑，然后你笑了，笑得比你先前那一次都甜。
　　你怎么能心安理得的闭了眼呢？
　　你怎么能，丢下姐，一个人走了呢？
　　说好了要再给你做一次百果糕的。
　　往事可看重回首？风卷斜云暮。
　　蔡襄依旧怔怔坐着，只听得更漏声，一声重似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