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无可退》川渠

19、第 19 章

　　按理男方该备下聘礼女家需准备嫁妆，还有首饰细软礼服常服等需购置，不过舜涓的意思反正这两人都是要出去的那些没必要，直接订好礼堂跟宴席然后准备一身礼服就行。费云舟也觉有道理跟舜涓一样新婚贺礼直接给的支票跟部分公司股权转让书，而既然那些方面省了这又是自己唯一弟弟看起来此生最后一次爱恋，那么婚宴规格跟礼堂奢华程度当然得往上提两个标准。
　　婚宴费云帆交给了大哥大嫂来主持，礼堂方面舜涓有很多设想，于是他能操心部分就只剩下结婚礼服了。他们找了几家婚纱店，绿萍都还没试，费云帆看了几眼就说不满意。
　　“你好挑剔！”绿萍忍不住抱怨，她对于服装就舒服得体这两个要求，她从来没为一件衣服费那么多心思过，虽然结婚礼服一生就穿那么一次的确很重要。
　　“我希望你尽善尽美。”费云帆柔声道，“既然成衣没找到合适的，大嫂给我另外推荐了两位设计师，我们就去看看吧。”最近发生太多事，再对某些事早已心灰意冷，再坚强女人心中必然有一番跌宕起伏，又这种人生大事时刻，她的情绪并不外露于他人，他不介意成为她发泄负面情绪的对象。她让他直面她的烦恼哀乐，他进了她的心，而她还不自知，恰似初相识时候。
　　绿萍觉得费云帆太在意婚礼各种细节了，不知是不是有过经验所以看很多都不对看很多都可以再精益求精，她忍不住把自己与那位未闻名谋面的“前妻”、那个会全心依赖费云帆的紫菱相比较，然后又一次不是太好的口吻跟言语。这情景恰叫雅芙撞见了，她笑着跟费云帆说新娘子紧张呢，女孩子临近新婚就是会这样那样的作的。绿萍这才惊觉问题出在自己身上，她的情绪不对。

　　又新的一天，绿萍把费云帆打发了出去，她知道自己最近状态不太好，但还没严重到需要看心理医生的地步，只是真的得放开心境排解开那些心结。
　　用滴滤壶做了壶滇红茶，然后挑了点蜜桃果酱进去拌均，桃花香息袭沁人心脾，淡淡的布满整个房间，绿萍喜欢这样的气氛，惬意且自在。她的症结在哪她知道，从那本书开始她的人生就高度紧张极不正常，事故之后她更是思绪紧绷心神不宁，去了麻省有费云帆陪伴生活挺好过她也很坚强但那里有几分是故作是强求，回了台北真的是何处为家。费云帆的求婚可以说是她唯一可握紧的树枝，逆境中独一的光明，他们之间是自有一种默契是两心已相知，作为朋友他拥有她全然的信任，而作为恋人伴侣却还差了些，曾经的遭遇令她不够自信于是不能给予对方足够的信任。因为那个人是费云帆，所以差的其实不多就一点点，但他们的节奏太快，所有的事情现实情绪一拥而上，不多的缺失因为被及时发现而没有造成什么严重的不良后果。
　　问题在哪里绿萍已经明了，但怎么消除自己心中的不安全感她不知道。她爱他，他也爱她，他们的爱情无可置疑，然而感觉这种事本就是很抽象玄妙的，那一丝不安全感还是存在。绿萍皱着眉头喝着茶，鼻翼茶香舌尖茶甜心头茶味却是苦的，她的烦恼根由在它。说开之后，费云帆就把书还给她了，绿萍忍不住把它拿了出来，最初那两天她翻来覆去的看它几乎能倒背如流，后来她就整日把它收在身边偏再没看过一眼。今天她打开它来了，从第一页第一个字开始。
　　书读完，绿萍并没有如最初的情绪激动，也没有自以为的心思平和不起波澜，有点像是看了部平淡无味的电影，就有那么些时候会随情节进展而生一点淡淡的同情而已。
　　有几个页码处夹了几张画满了画的纸，她知道这个人才艺多到压身，本身就学的设计绘画不是难事，但上面每一个汪绿萍都是惟妙惟肖，而每一个费云帆只是能让你知道它是费云帆而已。他应该知道以自己性子会把这书放在身边作为警醒，但若无万一情况她是再不会翻开它的，所以这些画该是他看这书有所思有所想之处。画纸其实也就五张，第一张夹在第二个章节描写费云帆与汪紫菱相遇的地方，他画了一个独坐在花园里捧着一盘食物满面寂寥的汪绿萍，而他则在不远处望着她。第二张纸放在第七章她被形容为完美、不真实、水晶玻璃制品、只能观赏的地方，他画了很多个小人，完完整整都是她，旋转着跳舞的、静坐看书的、喝酒醉了在伤心撒酒疯的、雨中伞下用手接水滴的、蹲坐路边抚摸着小狗的，每一个她都是活生生的，都是他见过的。第三张夹在他说他丢弃了婚姻的那页，画的不是她，就一个背影还有两枚分开掉落在地上的戒指。绿萍在意过这件事，那会儿她觉得她与她极为相似，被人否决抛弃是因为没有共同语言两相不够合适，但其实她们再好再坏那些人有资格否认她们么？费云帆为此向她道过谦，而他们知道更该被道歉的那个人是谁。第四张在她与楚濂结婚那页，画的是接受他求婚的她、穿了婚纱的她、与他一起立在花朵拱柱下的她，每一帧都没刻意避开轮椅，每一帧也都充满美感，画之间的间隙他还画了小天使、花束、蕾丝手套、慕斯蛋糕之类的小装饰。这里有一句紫菱的心理活动，她认为:轮椅上的婚礼，无论如何是件缺陷。绿萍明白了为什么费云帆那么在意那些细节，他那天说过的“我希望你尽善尽美”，她却不领情不由就产生了股歉意。第五张画纸在末尾她抛弃了旧的苦痛的部分选择了新生订了去麻省的机票，与她现在现实的生活重叠了，费云帆画了在做复健训练的她、查资料写研究报告的她，还有与他一起吃早餐的她。
　　下午费云帆就回来了，陪她用下午茶。
　　“对不起，还有谢谢你。”绿萍给他倒了茶，她的道歉跟感谢费云帆一时并不明了不过颔首接受，他们将是夫妻，很多事不需太分明。

　　隔天他们一起去看了那两位挺受雅芙推崇的设计师，选了声望更低一些的那位。自己的婚礼自己的婚纱绿萍也有点自己的想法，声名不显的设计师更渴求成功更期待梦想实现也就更容易接受客户的要求更能够做些妥协，而且这一位的风格也更得她欢心。
　　重要的部分都算敲定了，然后绿萍才知婚礼这回事也可以像舞蹈戏剧一样彩排，而为了它完美无瑕疵更需要彩排。费云帆怕她太辛劳自己检测了每一处，终于一切都没问题才两个人彩排了一回，结束的时候绿萍呼了一句“好累”，然后就被他调戏那天还有洞房花烛她可怎么办，于是一晚上绿萍都拒绝与他说话。
　　到真的结婚那天，一早就有婚庆公司的人来为绿萍化装做发型，然后汪展鹏派了司机把她接回汪宅，感情寡淡近似于无但到底还没断绝关系，女儿出嫁还是该从娘家出去。绿萍进了自己房间就觉陌生，孤零零就一张床一个书桌一条沙发一座梳妆台，都是客房里的东西，明摆着是做个样子。也没什么好介意的，反正也没事绿萍就对着镜子打量自己妆容，她本来就肤白眼大唇红发厚，不少人都赞过她天生丽质，她并不特别觉得，不过为了敏感的某人就总是素面朝天不施粉黛，欧美人多是不化妆不出门她去了半年多最多就抹点睫毛膏涂些唇彩一直不适应，看今天这样原来她真的很好看。绿萍坐了不到半小时，费云帆就来接她了。
　　他们没特别的信仰，所以在去礼堂前是照着中式的流程进行的，只是有些地方隔半条街习俗就大不相同，费云帆随性惯了又疼惜绿萍就怎么简化怎么来。他到了汪宅跟汪展鹏打了个照面就去了绿萍房间，说了两句情话，直接公主抱抱起她下了楼，然后敬了茶，就出了门上了婚车。
　　完整布置好的礼堂绿萍这是第一次见，比起之前计划的其实要简陋了些，她定制的礼服有点薄这两天又有些感冒的迹象，费云帆怕她冷临时把之前筹划的户外草坪婚礼改在了酒店宴会厅。走进厅里地上铺着绿草的地毯，然后是鲜花做成的拱柱，他们从房间的一端穿过它走到另一端的宣誓台，途中天花板上飘洒下花瓣跟七色的彩纸，宾客们坐在两边见证他们，请了擅长抒情乐曲的乐团在一侧演奏，冰雕的丘比特像、香槟塔、巧克力喷泉等散落在房间各处。绿萍知道，母亲跟费家大哥这次用了很多心思，而为了迁就她的身体也不在意那些心思被浪费被辜负，费云舟他是爱屋及乌也是真心视她作家人。宣誓台前证婚律师向他们诉说婚姻的神圣，然后为他们念颂了至真至诚感人肺腑的证婚词。只要在婚书上签过字，他们就算真的成婚了，绿萍望着费云帆两人相视一笑，不约而同想起了那次，心里想着等回去后那份文件也要递交上去，然后相继落了笔签下自己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