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无可退》川渠

12、第 12 章

　　母亲回了台北，而绿萍自己的生活照常继续，当然有些部分发生了些小改变。
　　早晨醒来她第一件事是从床头一堆的遥控器里找出音响的打开，在交响乐里清醒头脑然后凭借吊在天花板上的拉环把自己移动到轮椅上，接着操纵轮椅到设置了各种无障碍设施的盥洗室里进行洗漱工作，整理完头发又移回卧室床上穿戴衣物，会多费很多时间相比健康状态尤其在着下装时候。费云帆最初询问过她是否要招聘一名生活助理专为她贴身服务，绿萍拒绝了，她是瘫了一双腿不是残了四肢离废掉也还远，她还有学业要继续，生活再困难也总有光明，心理上颓废了认输了就真的什么都没了。
　　其实除了贴身的私务，生活中其它方面费云帆都已考虑周到。屋子里上下通行有电梯，书房里的书架只有下层是放满的、桌椅是订制款，餐厅里冰箱也是方便轮椅人士使用的款型，屋前院后更设置了坡道，每日出入还有专属司机随行。
　　上学看书查资料做研究写论文，日子已经很充实；再加上每天两小时去康复中心做物理治疗，一周一次与主治医生会面；还有跟费云帆共进的花色日日不同的早餐晚餐，每晚临睡前的按摩水浴，与母亲时不时的通话，绿萍再没时间想到其它，日子继续，生活灿烂看不见一丝阴霾。

　　结束了一个小课题，恰临周末，绿萍决定给自己放个假，睡场懒觉，然后一顿简单的早午餐。梳理完整，操控着轮椅进了厨房，却立马被赶去了餐厅。费云帆坐在他惯常的位置，面前两台笔记本并着一壶咖啡，显然是忙碌中。绿萍无意打扰对方，只遥遥微微一笑，待管家端上一张张餐盘就享用起她的早午餐来，混了燕麦片跟提子干的酸奶、蓝莓蔓越莓红醋栗樱桃伴着鲜奶油制成的水果沙拉、姜汁味的曲奇饼干、鲔鱼三明治、鸡肉的香肠、法式煎蛋、培根金针菇卷、烤菠菜、还有薄荷巧克力布丁，零零总总十数件，每一样都只两三口的量。绿萍细嚼慢咽终用餐毕，然后难得空闲便生出些百无聊赖之感来。研究了会餐桌上的花卉搭配，又琢磨了会桌布上的刺绣图文，目光游动然后定住在了费云帆身上。
　　“怎么，我脸上有东西？”被凝视着的男人并不抬头，依旧忘我于他的工作中，话语里却是带着些轻笑的。
　　“相识那么久，头回见你这般认真的模样。”绿萍歪着脑袋道。隔了会儿才以耳语般的低音赞了一句，“很有魅力！”
　　费云帆并未听清绿萍的话尾，依旧埋头专注在桌案上，隔了十数分钟才关了笔记本，抬头就望见了对方，于是解释起来。“我一向懒散惯了，于是不知不觉积攒了不少工作，会不会让你觉得太闷？”
　　“你这当老板的整日优哉游哉，底下员工竟然没有揭竿起义还都兢兢业业，你还真是用人得当。”绿萍笑语。
　　费云帆点了点头，“说得也是，我就投个资做了下大方向的发展规划，也不是专业人士，既没有被人取而代之也没有发生投资失败，运气真真好的不太像话。”
　　“我知道你眼光独到，不过要不要这样自夸自耀啊！”绿萍忍不住笑着翻了翻白眼。
　　“因为，”费云帆收起了笑颜，板正着脸注视着桌子对面一身轻松状态的小女人，“我想听到从你口中发出的对我的赞叹。”
　　绿萍慌乱起来，前一刻两人还笑语晏晏，忽然费云帆的态势就认真起来，她不知该怎么应对。
　　“抱歉，我有些急躁了。”男人道歉。
　　“费云帆？”绿萍迟疑着唤了一声。
　　“今天天气不错，要不要出去逛逛？”费云帆站起身，他急切地截住了话头转换了话题。而且口中用的疑问的语气，却手脚已行动起来在厨房里扫荡着，“这个季节野餐挺不错的！维罗妮卡，麻烦把野餐篮子拿出来。”还时不时地回头问着绿萍什么，但不等她回应就自己做好了决定，“你喜欢越橘酱么？带一些水果。面包带三种够了吧？维罗妮卡做了布丁。三明治会比较方便。霜淇淋可以放冰柜里……”
　　绿萍不敢打断费云帆忙碌的动作，她怕如果自己一打扰就会像之前那样话题忽然转了方向。她想他们之间最好只有友情，不说破就会有暧昧，但守好各自的线就不会不清；他们之间本来就不可能有什么发展，何必说开徒增烦恼徒惹尴尬。

　　因为是兴之所至的想法，费云帆就没驾车太远直接去了街区公园，也算是一处风景清丽所在，保姆跟家庭主妇们推着她们的孩子在散步，还有些老年人做着他们的娱乐。天朗云清，阳光明媚，绿草碧树，还有嬉戏幼童，很美好景致。绿萍看着费云帆在草坪上铺了野餐垫，又从篮子里将食物一样样取出摆放好。“说起来这还是我第一次野餐呢。”
　　“怎么会？”费云帆有些诧异。
　　“挺奇怪的，有点像被诅咒了似的。”绿萍弯了弯嘴角，“我小的时候父亲忙着工作，总没有时间去；后来紫菱出生她是早产儿身体比较弱，妈妈对她要多费很多心思也没弄这些的想法；再后来大家都大些了就各种的意外，或者那天我需要上学啦，或者学校组织有活动，或者生病我只能卧床……那么多年，这种性质的家庭聚会我一次都没参加过，就连那次也因为车祸最终是没能成行。”
　　“吃块草莓芝士吧！”费云帆觉得心疼，却也不知说什么。
　　接过蛋糕咬了满满一口，嘴里立即充盈起草莓味，很甜，甜到腻口。明明是已过去的事，绿萍还是觉得难过心伤，，她只能把这归咎于自己两条腿，因为腿伤所以脆弱。
　　吹吹风，晒晒太阳，吃吃东西，懒散闲适的一个下午，绿萍心情终愉悦起来。
　　看着费云帆来回跑了两趟才把餐垫篮子什么的都收拾好，绿萍忍不住念叨了一句，“都跟你说不用带那么多东西。哪有人野餐还带茶叶罐子方糖瓶的，更不要说CD机素描本子，那是野炊是露营。”
　　“反正后车厢空间大的很，就算备的东西用不上也没事。”
　　操控着轮椅跟从在费云帆身后，绿萍知道对方是怕自己闷才又是这个又是那个拉拉杂杂一大堆。“费云帆，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
　　“舜涓走前拜托我要照顾好你。”费云帆沉默了半刻才回答，因为他心中另有答案，也因为他知道她那是质问，他对她太上心了那些细节之处让她害怕会因为此刻特殊的身心状况而违背了她以往的道德观价值观。他欣赏她喜欢她，所以必然不会伤害她，就算是以爱的名义。
　　“谢谢！”绿萍低着头应了一句。费云帆这是保证是许诺，他们之间的情愫就止于此了。她忽然觉得自己很自私，即想得到别人的关爱，又不想付出什么。费云帆很好很好，对不起她的人有这个有那个那么多却独独没有他，这个世界那么现实对不起也就对不起了大家继续过日子，而且每个人道德观不同别人还说不定觉得是自己对不起他们呢。如果一切照着原样来，她不跟他接触，断了腿截了肢，顺着紫菱的心意跟楚濂结了婚，他会得到一段开初并不甜蜜但至少有回报的爱情。“SORRY！对不起！”
　　费云帆不明白汪绿萍这一日里情绪数番变换的因由，他安慰不了她，只能搂住她听凭她哭泣，只能一遍遍告诉她他在万事有他在。

　　绿萍醒来是在半夜，房间里开着盏昏黄小灯，费云帆半躺在墙边的沙发上，她试探着低声叫了一句，他就醒了。
　　“我怎么回来的？”
　　倒了杯温水给汪绿萍待她喝完，费云帆才说话，“你哭累了，就睡着了。可能太累或者情绪波动太大就有点发烧，打电话给社区医生说是问题不大可以在家观察，有点不放心所以我就守在这里了。”
　　“我，有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
　　“没有，”费云帆轻笑着在床边坐下，伸手摸了摸汪绿萍的额头，“你睡得很安稳，现在都退烧了，不过脸色还是有点差。现在还早，再睡会儿，到早晨如果恢复不了好状态的话，还是得请天假。”
　　帮绿萍盖好被子，费云帆才步出房门，然后闭目靠墙。他说她没有说什么奇怪的话，其实她有还说了很多，她说——她有一本书，书里面她断了腿嫁给了姓楚的小子被人谩乎轻待后来失了婚还远赴重洋独自一个去疗伤，他则娶了她的妹妹作为男女主角得到了HE的结局，每个人都跟现在完全不同的状态。那些呓语梦话那么真实别有隐情的样子，他好奇想要去探究，但这会儿不是他关注的重点，现在他知道并且确定了她的心里有他，她依赖他倾慕他只是无法给出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