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chapter 3 ...
-
接下去的日子似乎被按了快进键。小镇里涌进了越来越多的巨型生物，这些东西长得和人类有点像，但他们不会蹲下来摸摸猫的后颈然后给她肉吃。然后终于有一天他们涌入了庄园。那些生物霸道地摧毁了房屋，踏平了喷泉，大铁门被折叠成一堆废铁扔到了一边。猫躲在角落里发抖，看着那些生物折断园丁们辛苦培育的树，看着他们把郁金香踏成一堆烂泥。她知道，主人的庄园没了。
但她的庄园还在。
等将周围全部夷为平地后，那些生物终于闹腾够了。就同来时一样，他们一个接一个地离开了这个地方，然后去其他房子那里捣乱。等身影看不见了，猫抖抖毛，从角落地废墟里爬了出来。
周围已经彻底没有了人类。她踱着步子，踩在废墟上，从主宅的位置走到已经不存在的大门前，然后停住。
她是庄园里的猫。
猫学会了自己找东西吃，自己找水喝。没有牛奶这点让她很遗憾，但日子无非也就是少了牛奶而已。她照样很悠闲地生活着。
石龙苪又开花了。从废墟里探出脑袋，顽强而坚持，在风中摇曳着黄色的花瓣。刚刚经历一个没有火炉的冬天，因此猫很珍惜现下到来的温暖。
她眯着眼睛享受阳光。可突然地，她闻到了空气里飘来的一丝血味。
这个味道她知道——很久以前就闻过，是那个人类的。
循迹而去，一路走到大铁门那里，猫停下来。远远地就看见街道对面依墙而坐着一个人。还是在那个初次见面的地方，阳光洒在身上，他闭着眼，睡着了一般。
猫冲他远远地叫了一声，以示打招呼。
可男人仍旧睡着，不理睬她。
时间似乎静止了一秒。猫犹豫了一下。想到那个人的身边去——这个愿望是如此迫切与热烈，以至于她很快就下了决定。
心底有什么东西啪的一下被打破。
然后猫甩甩尾巴，跨出了步子。一步，两步，她第一次走出庄园，走上大街。没有东张西望，没有任何不稳定的情绪，猫径直走到他身边，最后停下。
这个叫利威尔的人浑身都是血。原本绿色的披风已经结成了一团，看不出颜色，脏兮兮地被放在一边。
“喵……”猫靠近，用爪子拍拍男人的脸。
男人没有醒，猫也没有走。她干脆地坐在了利威尔身边，安静地舔着爪子——反正猫没有时间概念，她不急，也不慌乱，默默守在男人身边，享受太阳。为什么要靠在他身边？猫也不知道。相似的生物总是会被彼此的气味吸引的，也许是这样吧。然后猫不知不觉睡着了。
当她醒来时太阳已经不见了。周围是一片黑，但猫的眼睛很好，她能看见黑暗里的东西。因此她发现身边的男人依旧靠墙坐着。
“喵……”猫又叫一声。她有点饿了。
男人已经睁开了眼，正不带感情地看着她。那眼神泛着寒气，几乎把她冻僵。猫想他一定也是饿了。
猫是懂得报恩的。这个男人以前给过她一块肉，她还记得——虽然那肉很硬，不太好吃，但总比没东西吃好。这么想着，猫回到领地，将自己早上猎到的野兔叼了出来，放到男人身边。
男人沉默地看着她。
猫戳戳还算新鲜的肉，抬头与他对视，却困惑地发现那人的眼睛和记忆中的不一样。少了很多东西，也多了很多东西。瞳仁里那种曾经看过的神采已经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浓厚的迷雾，灰暗，茫然。猫似懂非懂，但有一件事她却是感受到了——这个男人很悲伤。浓稠的化不开的压抑凝固在灵魂里，明明是面无表情，却让猫感觉他正在声嘶力竭地哭。
为什么这么悲伤呢？猫不懂。
她守在这个人类身边，看着他吃完了肉。
安静的时间度过地很快。人类又睡着了，猫百般无聊地坐着，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最后跳到他的腿上，开始舔他脸上的血。腥味蔓延在舌尖，不如想象中的好。
名叫利威尔的人类一直没醒，直到太阳升起。
猫见他睁开了眼，便将凌晨捉到的又一只兔子放到他面前——她想让那双眼睛中的迷雾少一些，但除了提供食物，她不知道该怎么做。
可这次人类没有吃她的肉。那男人活动了一下僵硬的身体，然后伸出手，摸了摸猫的毛，接着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了起来。
“喵……”猫仰头看他。
——你要去哪里？
人类没有回答。他笔直地站好，系上那被血浸染的斗篷，然后扔掉了腰间挂着的奇怪装置，只留下两柄长刀。做完这些后，他抬起脚，一步一步朝着太阳升起的方向走去了。浓重的悲伤仍旧压在他身上，可他的背是笔挺的，仿佛支撑起了什么庞大而艰难的东西，猫远远地看着，看不懂。
“喵……”猫冲着他的背影又叫一声。太阳在他的头顶上燃烧起来，远处那种巨大的生物隐隐可见轮廓。血红的斗篷被披在身后，奇怪的翅膀在风中翻飞。
猫说，再见。
她看见最后，那个名叫利威尔的男人高举起了刀，然后终于消失在视野当中。
石龙苪开的耀眼。猫看着东方停滞了几分钟，这才慢慢踱回庄园，心里没来由地感觉难受。
仿佛又回到很久以前，当她还是一只小小猫的时候。隔着大铁门远远的一瞥，她看见那个少年的灵魂在飞。
自那以后，猫再也没看到过那个男人。甚至所有的人类都彻底退出了她的生活。记忆里，只剩下大片石龙苪盛开在春天，一年又一年。
————————————————————完——————————————————————
作者有话说第3章 chapter 3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