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路德维希（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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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转头，看到一个裹得严严实实的家伙向我走来，脸上带着面具。那面具前有伸长的喙，瞧着像个鸟头。我转过来望望艾瑞斯，他点点头，还用脏手指了指。于是我咽了口口水，转过身准备说点客套话，却觉得脑袋被狠狠敲了一下——
我知道我当时肯定晕倒了，因为我醒来时发现身上跟艾瑞斯一样脏。我坐起来，弄掉头发里粘上的稻草，看见克里斯在墙根很努力地给小火堆扇着风，火上架了一口锅，煮着花。旁边有一只铅桶，里面放了些已经冷却了的金盏花汤。他听见动静，看了我一眼，眼神中写满鄙视。
“我在哪？”
“我说过的，海因茨家的店。”克里斯往锅里又加了一把花。我四处打量了下，终于发现这原来是个房子，有桌子有板凳，桌上放着奇形怪状的刀具。我一开始还以为我躺在某个马厩里，但我觉得用马厩称呼这里反而更恰当。屋子里暗得要命，我觉得头很疼，于是伸手一摸，却摸了满手的血。
“克里斯托弗呀。”
“干嘛？”
“你的天使被人打了。”
“你绝对不是被人打了，我以魔鬼的肚子发誓。”克里斯从地上站起来，“你知不知道你躺了一整天？”
我很老实：“不，我不知道。而且你居然把我一个人给扔在地上，克里斯，我难过的心都碎了。”确实，我渐渐发现这家伙绝对不是什么虔诚的信徒。他说脏话，蔑视教规，对上帝的使者不敬，而且——我看到墙角的鸟头面具——这家伙还跟犹太人混在一起。我相信我不是什么极端的民族或宗教主义者，也不觉得基督徒跟犹太徒在一起有什么不妥，两千年前橄榄山而已么，我又不是没去过，发生了什么事我清楚得很。但是现在我是个伤患，我做什么都值得原谅。
克里斯：“艾瑞斯说你用脑袋敲坏了康斯坦丁的面罩。”
很好，真相大白了：“康斯坦丁用他的鸟头打了我的头。”
“其实是你突然转过身用头撞了师父的面具。”艾瑞斯抱了一篮子草出现在克里斯身后，这不是普通的面具，里面装了香料和药草，这样可以防止吸入有毒的空气。但我知道你不是故意的。”我觉得这小孩应该是把脸给抹干净了，但其实这仍旧是一个值得商榷的问题，毕竟光线昏暗，我只看见火光照在他的脸上，在眼窝处留下两个圈，遮住了他好看的蓝眼睛。我想我可能知道发生什么事了，很显然，那犹太人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我身后，带着他那坚硬的鸟嘴，呸，防毒面具。然后金发小子也是个不管事的，连个提醒都没有，就看着我一头撞在那根莫名其妙的东西上。我感到伤心又难过，我在这里认识的所有人都不关心我。看着艾瑞斯非常讨好地跟克里斯煮草，我刚想说点什么，就感觉一坨怪东西从头上淌下来，把我的眼睛糊得什么也看不见。但纵然如此。我还是听见了一个男人的声音在我身后响起：“别动。”
“哦。”
男人又说：“深呼吸，把烟雾吸进肺里。”
我才不要这么做，我聪明，所以我问道：“额，你是谁？”
“康斯坦丁。”男人往我头上倒了更多的这种古怪东西。我用手摸摸，滑腻腻的，有点像油脂，而且我也确实闻到一股羊膻味。不过这没什么，反正我从来到这个时代的第一秒开始就闻到各种臭味儿，但也正因如此，我觉得我已经差不多能忍受世界上的任何味道。趁这玩意儿还没糊住我的嘴，我跟身后的医生说：“这东西摸起来像油。”然后我又说：“这东西闻起来像羊油。”最后我问道：“它能做什么呢？”
医生手没闲着，把更多的油状物往我脸上抹，并且敬业地回答了患者的问题：“把橡树和山毛榉的叶子捣碎，滤出汁液，跟羊油拌在一起，再烧掉三种不同的树枝，把烧过的灰烬放进去，他们在那不勒斯（1）是这样做的。但这不够，我试着往里面加过紫苏，罂粟，黑刺李，……”医生还在继续说着，但我实在是听不懂了。不过这倒让我想起一个故事，说是挺久以前有个迦太基人（2），把羊油跟灰搅和在一起，捣鼓出了肥皂的雏形。然后我又发现，这个叫康斯坦丁的医生往我头上抹的就是这种原始肥皂，这样倒也不错，不过好歹是过了三千年啊，肥皂居然还没有变成我熟悉的固体物。医生还在念叨他往这堆混合物里加了什么东西：“……过滤一遍，但这还是不行。我听一个巴拉的医生说要再加入羊粪，所以今天我做了这个……”
上帝保佑那个巴拉医生不要再害人。我艰难地开口问道：“您是说现在我头上顶着羊粪？”
“不完全是，我听说巴拉的医生尝试用尿液清洗患处，这很有效，所以我决定……”
“谢谢您可敬医生。医生您知道哪里有肥皂吗？”
“有什么？”
“我是说哪里有水？”
“确实，用水加上这些物质可以洗去陈旧的污渍，有些人认为污垢能够保护皮肤不受疫病的侵袭，但我认为……”
我绝望了，用手把脸上的玩意儿拨开，寻找着那只装着金盏花汤的铅桶。艾瑞斯抱着它正想走，我怒喝一声，飞身夺过那只桶，毅然决然地把头扎进了无边无际的金盏花汤。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路德维希（4）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