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李飞刀]飞刀不见飞刀》即若离

1、风雪

　　冷风如刀。

　　人走在冷风中，仿佛置身于刀锋之中。

　　很少有人愿意行走在刀锋中，但又有很多人不得不置身其中。

　　大雪封门。

　　这样的天气，很少有人出门。

　　可偏偏这个时候，徐老酒的门外传来了规律的敲门声。

　　蹬蹬，蹬蹬，蹬蹬。

　　徐老酒的手已经冻的通红，他哈了两口气，骂了几声，终于把门打开。

　　一个人站在门口。

　　一个样貌非常平凡的人。

　　最令人气愤的是，这是个男人。

　　徐老酒把门关上了。

　　他是个任性的人。

　　若是个女人，他说不定会请她进来，烤烤火，虽然这屋里的火并不暖。

　　徐老酒，徐老酒，徐老酒。

　　那人喊了三声他的名字。

　　他竟知道他叫徐老酒。

　　徐老酒拿着一个破碗，碗已经磕掉了瓷，若不小心，说不定还会割破嘴。

　　他道：“你走吧，再走十里，前面有个黑店。那里的伙计看到你一定很高兴。”

　　那男人道：“我就是从那黑店里来的。”

　　徐老酒喝了一碗酒，道：“看来那店里最近没有客人。”

　　那男人道：“我只是想来讨碗酒喝。”

　　徐老酒道：“你的店里难道没有酒？”

　　那男人道：“店里新来了个失心眼的伙计，已经在所有的酒里都下满了蒙汗药。我只知道，十里之内，只有你这里才有能喝的酒。”

　　徐老酒哈哈大笑起来。

　　他道：“就算放了蒙汗药，喝了也不过多睡一些时候。”

　　那男人道：“我还要做生意。人只有醒着，才能做生意。”

　　他说的很有道理。

　　徐老酒忽然觉得他也没有那么讨厌。

　　那男人又道：“一碗酒，十两银子。你只要给我一坛酒，至少两个月不需要冒着寒风去打猎。”

　　徐老酒打开了门。

　　冷风又一次灌了进来。

　　冷风如刀。

　　那个男人站在刀锋里。

　　徐老酒手里拿着一坛酒。

　　那个男人并没有接。

　　徐老酒道：“这坛酒给你，一百两银子，多的算我请你。”

　　那男人依旧没有接。

　　徐老酒道：“或许你并不是那么想喝酒，就像我也并不很需要你那银子。”

　　他说着又一次要关上门。

　　但这一次，他并没有关上门。

　　因为那个男人已经在屋里了。

　　或许是在徐老酒说话的时候，又或许是他关门的时候，但无论如何，这男人已经在屋里了。

　　徐老酒叹了口气。

　　他没有关门，冷风便吹进屋里，火在风中摇动，随时都会熄灭。

　　徐老酒道：“你不是来喝酒的。”

　　那男人道：“哦？”

　　徐老酒道：“我这屋里有这样多的酒，你却连看都没有看一眼。”

　　那男人道：“我只要能闻到，何必要看。”

　　徐老酒道：“既然你不想看，又何必进屋呢？”

　　那男人道：“我要看的不是酒，是另一样东西。”

　　徐老酒坐下，又往火里添了几根柴火，道：“什么东西。”

　　那男人道：“一个人。”

　　徐老酒道：“不巧的是，我的屋里只有酒。”

　　那男人笑了。

　　他本来平凡无奇的脸上，忽然多了一分神采。看起来竟好看了好多。

　　就像一个人终于找到了一样东西，那种从心而来的喜悦让人的一切都生动起来。

　　那男人竟也坐了下来。

　　徐老酒终于问道：“你要找什么人？”

　　那男人道：“一个丢了一样东西的人。”

　　徐老酒道：“你要物归原主？”

　　那男人点点头。

　　他忽然从怀里拿出一样东西，被一个布包紧紧的裹着，似乎并不只是一层。

　　他的衣襟里还有没化的雪，可见他方才一定在风雪里走了很久。

　　人都是有好奇心的，徐老酒盯着他的手，不错眼珠。

　　那男人将那布包小心翼翼的打开。

　　他的动作很仔细，看不出，他是个这样仔细的人。

　　那布包终于打开了。

　　徐老酒的眼神一跳。

　　一把小刀。

　　三寸七分长的小刀！

　　不，那不能叫小刀。

　　那应该是一把飞刀。

　　只要是江湖中的人，绝不会不认识它！

　　那是一把惊天动地的飞刀！

　　徐老酒喝了一碗酒。

　　他看着布包里的刀。刀刃上泛着淡淡的银光。

　　徐老酒笑了。

　　他道：“这样的刀的确不多见，他的刀就更少见。”

　　那男人道：“他的刀是什么刀？”

　　徐老酒道：“小李飞刀！”

　　小李飞刀！

　　难道这包裹里竟是小李探花李寻欢的飞刀？

　　徐老酒又道：“这把刀却不是他的刀！”

　　那男人道：“不是他的刀？”

　　徐老酒道：“这是一把淬了毒的小李飞刀！”

　　小李飞刀，例无虚发。

　　这样的刀，怎么会淬毒？

　　李寻欢那样的人，又怎么会带一把淬毒的刀？

　　火发出噼啪的声音，风依旧吹入门中，一些蓬松的雪花也随之而来。

　　那男人道：“不管是谁淬了毒，这把刀总归是他的。”

　　徐老酒却道：“即便是他的，他也不会在我这里。”

　　他忽然笑起来。

　　因为这本就是极可笑的事。

　　举世无双的小李飞刀怎么会出现在一栋风雪孤立的破屋之中？

　　这个屋里只有一个人，徐老酒。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传来了脚步声。

　　那是轻快的脚步，这样的风雪，竟有人走的这样轻快，这样放松。

　　那男人的眼神忽然凌厉起来。

　　他的手里握着那把刀，那把淬了毒的飞刀。

　　那脚步声更近了，门开着，一个十岁多的男孩站在门外。

　　雪已经落满了他的头发、衣服，他的脖子里都是雪。

　　但他看起来很开心，一点也不觉得难受，甚至还是愉悦的。

　　他看着徐老酒和那个男人，眼睛还在闪着光。

　　那是一个非常好看的小男孩，如果长大了，一定也是个极英俊的人。

　　那男人不喜欢这小孩子。

　　他并不喜欢这样讨人喜欢的孩子。

　　那男孩对徐老酒道：“大伯，我可不可以买些酒？”

　　他虽然说着，眼睛却盯着男人手里的刀，那把飞刀。

　　徐老酒笑了。

　　他道：“你怎么知道我有酒？”

　　男孩道：“因为你身上有酒味。”

　　他是个很聪明的男孩。

　　徐老酒道：“没错，我不仅有酒味，还有酒。”

　　男孩道：“我只要一坛酒。”

　　徐老酒道：“这里有很多坛，随便你拿哪一坛。”

　　男孩走了进来，他身上的雪落在地上，他却连看都没有看。他带着一种孩子天生的天真快乐。

　　酒坛子就放在屋里，许多坛。

　　男孩并没有挑选，拿了离他最近的一坛酒。

　　他从身上摸出一锭银子，递给徐老酒。

　　徐老酒打量着他，看不出来，他是个这样有钱的孩子。

　　他道：“这锭银子可以拿走我屋里所有的酒。”

　　男孩却道：“这样的天气，这样的地方，还能有人愿意卖酒，若他不嫌少，我便该很知足了。”

　　他说的话倒不像个孩子说的话。

　　他虽然在跟徐老酒说话，但他的眼睛却依然看着那个拿刀的男人。

　　男人道：“你为什么盯着我看？”

　　男孩笑道：“我认识这把刀。”

　　徐老酒同那男人的眼神都变了。

　　男人道：“你认识这把刀？”

　　男孩抱着酒坛，道：“我认识。我曾经见过有人拿着它。”

　　男人急问道：“他在哪儿？”

　　男孩道：“我家村口的王师傅，他那里有一堆，不仅可以拿着练刀法，还可以拿来串烤山鸡块、烤野猪肉。”

　　男人的脸一下子冷了。

　　他冷冷的看着男孩的脸。

　　徐老酒却好像松了一口气。

　　男孩却依然笑着，他道：“你看，你那刀上还沾着一点麻油，说不定就是王师傅的。”

　　那并不是麻油，那是见血封喉的剧毒！

　　男人当然知道。

　　男孩却去拿他手里的飞刀。

　　他的眼睛闪闪发亮，还是个顽皮的孩童。

　　男人松手了。

　　他竟将那刀放心的交给了那男孩。

　　这样的雪天，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怎么会徒步走在这样荒凉的雪地里？就算是一个成年人，若这样跋涉，也会寒冷难捱，更何况一个小男孩？

　　男人知道。

　　但他还是将刀递给了那男孩。

　　男孩拿着刀柄，看了看，道：“似乎跟我见的不一样，王师傅的刀比这个要大一点，刀柄上还刻着一个盗字。”

　　谁会在自己的刀上刻一个“盗”字？

　　徐老酒道：“盗？”

　　男孩道：“因为王师傅的飞刀从不送人，除了串肉串和练刀，他也从不给别人，要是在别人手上，便是别人偷了他的刀。”

　　男人道：“你觉得是我偷了王师傅的刀？”

　　男孩道：“我本来以为你是在王师傅那里吃肉串的时候偷偷拿了一把。”

　　他看着那刀，又道：“我甚至刚才还想舔舔，尝尝那究竟是不是麻油。”

　　男人道：“你没尝，怎么知道那不是麻油？”

　　男孩点点头，道：“倒也是。”

　　徐老酒却伸手去男孩手里拿刀，道：“方才你已知道不是，又何必要尝呢？”

　　他的手很快，几乎马上就能从男孩手里把刀拿回来。

　　但他竟然没有拿到。

　　他明明可以拿到，连他自己都不知道，男孩是怎么躲开的。

　　男孩的舌头已经在刀边上舔了一下。

　　他笑着说：“一点都不香，一定不是麻油。”

　　徐老酒的脸已经白了。

　　这本是一个讨人喜欢的男孩，可惜，他恐怕再不会见到任何人！

　　男人却死死的盯着那个小男孩。

　　刀上是沾一下便会死的剧毒，那男孩却并没有死！

　　非但没有死，他还用那双透亮的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男人厉声道：“你是谁？”

　　男孩的脸上依然露着纯真的笑，他道：“我姓叶，树叶的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