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子归》醉饮西风

68、噩梦生

　　厚重的白雾弥漫着，周遭的景致被淹没在乳白色中，就连头顶的日月星辰也失去了踪影。

　　他站在白雾中，清晰的身影与此处是如此的格格不入。他低头看着自己骨节分明的手掌，忽然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淹没一切的黑夜，巍峨的高楼，熊熊燃起的大火，以及转身，走入火海的男子……

　　“噼啪”

　　他猛地抬起头，死死地盯着前方。就像是突然意识到它的存在一般，那身处在火海中的建筑发出临死前的悲鸣，大火将浓郁的白雾染上了炫目的红，那红色，灿烂似血。

　　一名男子站在那里，弱冠年岁，一袭白衣穿在他身上，将他衬托的如琼台谪仙，冷漠的眉眼勾勒精致，点漆的眸子里泛着煞气，他就那么静静的站着，恍若这世间的一切都入不了他的眼，他自天穹俯视，任俗世浮沉，巍然如初。

　　他看着那男子，莫名的觉得熟悉，仿佛早已在心中描绘了千百回，他张张嘴，一个熟悉的名字呼之欲出。

　　“白——”

　　那后面的名字哽在喉间，无论如何也没有办法说出口。

　　他有些慌了，隐约的他好像知道那个人要做些什么，巨大的不安掳获了他的心神，他想要叫住那个男人，可是身体却动弹不得。

　　不要去……

　　所幸，男子似有所觉，他回过头望着他，冷漠的双眼弯成一个柔和的弧度，上扬的嘴角让他有种熟悉的心悸。

　　他的嘴唇微微翕动，张合的幅度好像是在叫他的名字，他看着那个男子，怔忪的愣在那里。

　　那个男子面向他站着，一阵风过，将他的衣摆和长发撩起，随风飘扬，男子微笑着看着他，随后大火突然蔓延，瞬间将他包围，火舌贪婪的舔舐上他的衣物，雪白的外衣在火光的映照下恍若染成了赤红。

　　男子微笑着，火光映染着他的脸庞，两行清泪从眼角滑落，在火光的照耀下，恍若赤红的血泪。

　　男子嘴唇翕动，不停的在说些什么，他怔忡的呆立在原地，脑海里熟悉的面孔终于浮出水面，与眼前的男人形成鲜明的对比。

　　七分相像的容貌，一样的孤傲，一样的漠然，只不过眼前的男人更加的孤寂和冰冷，像是荒原上独自流浪的孤狼，睥睨而无畏。

　　他怔怔着，下意识的呢喃道：“思卿……”

　　像是开启了什么开关，他突然听见男人的声音——便是连这一点都与那个人如此相像——哽咽着，笑的都哭了。

　　“爹爹，对不起……对不起，爹爹……爹爹……”

　　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他的脑子一片混乱，火势越烧越大，他想要把那人拉出来，却依旧无法前进半步。

　　那人突然闭上了嘴，风过，点点火星飘过他的面前，像是要将他牢牢的记在脑海里一般，那人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下一刻，火光冲天——

　　“不要！”

　　展昭猛地从床上坐了起来，额上渗出细小的冷汗，他剧烈的喘息着，梦中的恐慌依旧攥着他的心脏。

　　平复好呼吸，看着窗外明亮的圆月，感觉到口腔里干涩的苦味，下床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那个梦……是什么意思？

　　展昭有一下没一下的酌饮着杯中的冷茶，回忆起梦中的场景。只是不知道是何缘故，应该是让人恐惧的发抖的梦境此时此刻却像蒙上了一层薄纱，越是回想，便越是想不起来。

　　轻轻的叹了口气，展昭放下手里的茶杯，起身准备回床上继续入睡。就在这时，寂静的夜里响起了不合时宜的敲门声。

　　“谁？”

　　“展护卫，白姑娘她……她身负重伤，没能撑过去就……白少侠他们把她的尸首带了回来，现在安置在灵堂里。”

　　“哐当——”

　　下意识挥动的手臂打翻了桌上的杯子，圆润的茶杯咕噜噜的滚动几下，掉下桌面摔的支离破碎。

　　褐色的茶水淌了一地，在黑暗的夜色中，暗沉的如同不祥的绛红血迹。

　　【再见，爹爹。】

　　再也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