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柳如眉而云似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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选秀大典一过，楚绿便借口后宫有要事先行一步。
朱红宫墙，被锁得四四方方的天空，琉璃砖瓦，宫娥行礼穿梭，繁华的衣裳，辽远的深巷，这便是九重宫阙了。
楚绿何尝不知晓为何皇帝要取“廿”这一字为其封号。潜邸少年时期，岁月静好，只消人思念。皇帝就那样告诉她在他心里，“天下为六十，琐碎占三十，而楚绿你，独有一十。”
能在夫君的心里，能在身为天子的夫君心里得到一十的位置，是多么可望不可即的高度。于是斜倚碧花下，笑眼旖旎地回了他一句，“父母为四十，琐碎为一十，而太子你，独有五十。”
廿的意思是二十。
也就是说，如今的皇帝心里，天下为六十，琐碎占二十，顾氏有二十。
她已经被划分到了琐碎里去。一个被皇帝用来管理后宫的女子，本就是琐碎。
在章嫔来之前，楚绿仍深深疑惑着皇帝为何会对一个仅一面之缘的女子如此情深。
章嫔是与妙贵人居在娄安宫的主位，性子直爽，也常往梅掖宫来。她人缘极好，以致四处都是她的眼线，又因为伶牙俐齿，深得皇帝喜爱。
“见过贵妃娘娘。”她礼意地行了个礼。
楚绿点点头，示意怡心上茶。
“你怎么有空来一趟？可是又得到什么消息？”楚绿轻轻摇着手里的玉面扇，微枕长榻，闭目养神。
章嫔“嗤嗤”地笑了几声，“臣妾适才听说了廿贵人的事，不知贵妃娘娘是否纳闷这顾氏为何如此得皇上器重，又喜欢搬嘴弄舌的？”
楚绿轻闭的眼眸顿时睁开，微微颤了几下：“如何？”
章嫔并不急，只饮了一口香茶，才缓缓道：“臣妾得了几支消息，这才知道，原来那顾氏，竟是皇上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本是要结亲的，怎奈十岁那年顾氏的父亲顾显犯事，被罚去做了几年劳役。”
怡灵在一旁听得火热，不禁皱眉：“顾显不是如今炙手可热的太尉大人么，皇上怎么会重用一个曾犯过事的太尉呢？”
章嫔依旧笑得风生水起：“灵姑姑，有了青梅竹马这一层，你说这顾显难道不会顺着竹竿往上爬么？交好这些年，见着故人重来，娘娘您说，可不是要破例几分了？”
楚绿心里像哽着一颗石子，无论怎样翻来覆去，都嗑得她疼。她转过头去，轻轻叹了口气：“劳为你跑这一趟了。宝福，送章嫔出去。”
宝福应了一声，毕恭毕敬地正准备扶章嫔出去，章嫔却微微偏过来，按下了声气：“娘娘，顾千璧定不是个好角色，您要小心。”
楚绿愣了一下，又迅速回过神来：“本宫知道，你也要小心。”
章嫔踏出门去时，楚绿扶起疲倦的身子，长舒一口气。至少她知道了这顾氏是何方神圣，也就定不会把自己往悬崖下推。
第二日到恒仪殿时，敷禾早已坐在皇帝旁边开始献媚讨好了。
楚绿行了个礼，埋下头去，生怕皇帝看见自己用脂粉都掩不住的眼底青晕。
“你来得正好，朕正为如何拟定秀女事宜发愁呢，颐妃到底不是管理后宫的人，没有你知道得详细。”皇帝唤过她坐下，脸上满是欣喜。
这话不偏不歪地点中敷禾的死穴，她强笑了一声：“臣妾当真是一无所知呢。”
她也不看她，只问皇帝：“皇上是什么地方没下旨意？”
段舟道：“还能有什么，不就是封号和分宫么？”
她点点头：“皇上之前取封号可是一味顺畅惯了，今日怎没个主意？”
皇帝只嗔她一眼：“什么顺畅惯了，你的称号朕可是想了许久。古时有曹植《洛神赋》，翩若惊鸿，婉若游龙，就是讲的美人甄宓。甄宓足智多谋，伶牙俐齿，活脱脱一个你一般。只是甄宓的宓读作福，太俗气，便改为读密字的宓。反正都是那个字，读音不同而已。”
楚绿双颊飞上两朵红云，娇羞地垂下头去。
“皇上就只对娘娘的封号上心么？原来臣妾的封号是从什么地方随便捡来的。”敷禾使小性子般不服地昂起脸。
“颐字小巧，是安静养和的意思。至于妙贵人的妙，众所周知，欢儿是妙人一位。”他宠溺地拍了拍敷禾的脸。
“颐字也有颐指的意思，皇上，这可是傲慢无人的意义，您也要塞给臣妾么？”她仍蹙着俏眉，一脸不甘。
段舟睨了她一眼，“你可不是傲慢么？”
秦敷禾哑言，怯怯地不敢再开口。
“那，廿贵人的廿字......”楚绿装作不经意地问。
她看着地上因着登基才铺好的盘金毯，是龙凤缠绵的绣样。皇家富足，一摞一摞的赤金贴磨成薄薄的一层，织入苏锦，再由最巧的绣娘穿金纳银，才得脆软名贵。
皇帝没有开口，殿里的气氛随着博山炉里缭缭绕绕的白烟一般，沉重，凝固。
颐妃似乎也是想听皇帝的答案，但见皇帝眉头微皱，只得圆场：“皇上可是渴了，宫人怎不长两颗眼珠子......”
“廿贵人是朕的旧相识，廿这个字，也许是一时兴起，”皇帝打断她的话，“就如适才宓贵妃的话，朕取封号，顺畅惯了。”
他没有叫她的名字，只是生疏地叫了“宓贵妃”，话里带了几分怒意。
而且这话，是假话。
“那新进宫除了廿贵人的四位妹妹应该如何分置？”她折下眼眸，忽视他的不满。
皇帝这才缓了几气愤：“其余都无妨，只是完颜氏是长白女真阿古特依腾巴旗的公主，虽不是嫡出，但为了安顿东北靺鞨，还是要厚待。”
“公主肯低下身段配合延琛宫规参与选秀已是谦虚，必是要个贵人位分或嫔位的。”敷禾浅浅道。
“宫里已有三位贵人，实不宜多。完颜氏并不是嫡出，只是宗室里的郡主，嫔位未免也太高。可常在和更衣......”楚绿细细分析后，不再言。
皇帝似乎领悟到她的意思：“你要朕少一个贵人？”
“提，或降。”楚绿点点头。
若皇帝一时想通免去了顾氏的贵人之位，或提了舒眉为嫔位，这都是好事。
“你倒聪明，”皇帝终于含了笑意，“那便晋妙贵人为妙嫔吧，但娄安宫还是又章嫔主事。”
楚绿和敷禾心蓦地一紧，都变了脸色。
林裕“嗻”了一声，传旨去了。
“至于孟氏、李氏、唐氏，就分别封为孟常在，李更衣和唐更衣吧。完颜公主，便是叫温贵人。温文尔雅，是她的性格。”皇帝沉思片刻。
“宫里如今有长秋宫、绿玉宫，还有历朝皇后所居的绾春宫未有人居住。”楚绿一字一词道。
“绾春宫自是不会让她们住的。选秀那日宓贵妃曾说喜欢顾氏，那便住你的梅掖宫吧。李更衣和颐妃住，孟常在和唐更衣便住在长秋宫。”皇帝道。
楚绿心猛地一沉，很快又换上娴静温婉的笑容：“是。”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柳如眉而云似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