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亲亲是钟馗》乐清平

2、第一章 惊魂之夜

　　我从来都不喜欢黑夜。
　　真的，从小时候开始，我就讨厌夜的黑，夜的沉闷和神秘，而现在的我，却要因为可笑的原因，在半夜三更偷偷遛出家门，来到夜里寂静的街头，借着那唯一几点没有被黑暗吞食的路灯的光亮，做着连自己都嗤之以鼻的事情。
　　“可不可以不这么无聊？”实在忍不住了，我站在自家小区南边最近的一条十字路口的中央，扭头大喊了一句，因为是半夜的关系，路上几乎没有一个行人，我一嗓子喊出去，嘹亮的声音在空旷的空气中传播，穿透力十分惊人，四面八方似乎都有回音，还好离四周的住家户比较远，不然下一刻我可以搜集到被骚扰的居民铺天盖地砸下来的拖鞋什么的去卖。
　　“即来之则安之，快十二点整啦，赶紧行动啊！”一声不耐烦的催促从离我七八米远的电线杆子后面响起，彻底打碎了我卖拖鞋发财的美梦。
　　紧接着另一个讥笑声响起：“你要是怕了，放弃还不晚！”
　　“你们这么想知道结果，自己怎么不来？”少来，老掉牙的激将法也敢用在本大叔我身上！
　　“因为我们都怕鬼，只有你不怕啊！”两个声音同时在笑，“是谁夸下海口要证明给我们看的？”
　　“怕鬼？”我直接哼给她们听，两个一看起鬼片来就欲罢不能，捂着眼睛还从指缝里偷看的家伙还敢说自己怕鬼？
　　懒得跟她们罗嗦，我最后再摊开手里泛着霉味儿的黄纸确认一下图形，然后拿起粉笔，认真的字十字街头画了起来。
　　说起来，事情还缘自我们家一次大扫除。我那天生劳碌命的同学兼死党毕洁和巩小玉恰好来访，不利用一下实在说不过去。
　　“召唤鬼魂术？”
　　闻声，倒垃圾刚进家门的我眼皮和心脏同时一跳，以不要命的姿势向那本会要命的书扑去，却扑了个空，两个眼冒亮光的家伙换个角度继续看，“夜半，在十字街头设下此阵法者，可见鬼……”
　　我已经连呻吟的力气都没有了，怕什么就来什么，我清楚的知道两个死党对鬼魂等奇怪学说的好奇心，所以一直隐瞒着这本不知道哪个老祖宗传下来的怪书，刚才也一直把书东躲西藏，哪知就出门倒了个垃圾就给翻了出来。
　　“那是迷信，迷信！”我赶紧解释，“我仅就我家历史上有这么愚昧的老祖宗向两位道歉，请收回你们那期待的目光。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让两位失望了，鄙人实在对不起二位。”
　　“我们好像有点迷信……”毕洁说。
　　“所以为了破解我们的迷信，创造我们正确的世界观人生观，请帮我们破除迷信吧，这也是班长你的职责吧？”巩小玉接话接得天衣无缝。
　　“如果我不愿意呢？”谁愿意为了这么无聊的事情费心思啊？世上有鬼才怪！
　　“那我可能一不小心就把班长你暗恋冰魔上官的事情发扬光大。”毕洁笑眯眯。
　　“还有你上课时给每个代课老师画漫画肖像，还反串角色的壮举哦！”巩小玉做恍然大悟状，“这一算下来，原来我们知道班长好多秘密呢！”
　　我咬牙切齿，怪不得古龙老先生说最大的敌人就是他的朋友，我还有了俩！
　　“所以……”两个人同时一边一个握住我的手，“这件事还是拜托班长你了！让我们见识见识吧！”
　　“我可不可以先杀你们灭口？”我沮丧的问。
　　……
　　从悲惨的回忆中回过神来，我认命的画着地上繁复的花纹。既然不能真把她们两个变成鬼，只能满足她们见鬼的愿望了——虽然我坚持认为她们那叫“奢望”。
　　做为新世纪的新新人类，又接受了这么多年的教育，我要是信世界上有鬼才怪！
　　“清洁工阿姨们，对不起了。”我喃喃的说了句，粉笔在直径3米的诡异图形上添上最后一笔，几乎是同时，装在兜里的手机“铛，铛，铛”的响起来。
　　十二点了！不知道为什么，本来一点不害怕的我竟然不由自主的打了个冷战，粉笔从指尖滑落，冷汗随着一声声的钟声砸在我心上。终于，四周一片死静，我只听见自己略微急促的呼吸声。
　　突然，一阵冷风吹了过来，“呀——”两声尖叫猛的响起来，接着是杂乱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
　　“喂！”我大声吼了出来，那也叫不回逃跑的名为“死党”的两个小人，她们两个人竟然在关键时刻仓皇逃跑，把我一个人留给诡异的时刻，诡异的地点。——是的，诡异。只剩下一个人的我孤单的站在十字街头，感到身边的空气流动似乎快了起来，不知从哪里来的压迫感像看不见的玻璃罩子向我逼近，好像有什么东西接近了，而我却徒劳的睁着近视250度的大眼，什么都看不见。
　　心脏开始狂飙，我想跑，却一步也挪不动，周围的气压像狂野的漩涡，而我正处在漩涡正中心，向哪里跑仿佛都是错误。怎么会这样？我不否认世界上有人类科学达不到的领域所在，可是，只画个图就会召鬼？鬼耶！这也太扯了吧？
　　正当我一口大气都不敢出，全身神经都绷到极点的时候，奇怪的是，我的四周安静了下来，所谓的安静，也只是我的一种感觉，就是觉得忽然什么压迫都消失了，身心顿时一松，那一刹那的感觉，感动得我想拥抱大地。
　　“切！一定是被她们传染了！”我自言自语的说，拍拍受惊过度的心脏位置，既然什么事情都没发生，我开始怀疑起刚才的感觉是不是幻觉了，用科学的角度来说，也许这就是一种“暗示”的作用在作怪，“对，世界上哪有鬼，自己吓自己……绝对是幻觉！是幻觉……”
　　一根手指戳了戳我的后背。
　　我倒吸一口凉气，然后再也呼不出来，条件反射般的把背脊挺得像根升国旗的柱子，冷汗争先涌后的从每个汗毛孔里汩汩的向外渗，我第一次体会到了“汗如雨下”的境界。
　　“你不是想见鬼吗？我来了，你为什么不转过身来？为什么？”幽幽的，泛着阴冷气息的声音就响在我的耳边，听不出声音的性别，但是那绝对不是“人类”所能发出来的声音。
　　要我转身？我哪敢呀？
　　“放心吧，我不会一下就弄死你，敢把鬼召到阳间的人，就一定要付出惨烈的代价……”那声音桀桀的笑了起来，一阵一阵的冷风呼在我的脖子上，我已经分不出来自己到底有多久没有呼吸了。
　　忽然意识到背对着那个鬼绝对是愚蠢之举，我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猛的把身子转了九十度，然后一把扯下脖子上戴着的祖传的玉佩，正要一鼓作气的砸向那个鬼时，手举在那里，却再也扔不下去。
　　那鬼，原来就紧贴在我的背后，我一回身，正好跟他面对面，相距不到三十公分。
　　穿着血般鲜红鲜红的衣服的鬼，正用他那比牛眼还大的眼睛惨澹澹的瞪着我的眼睛，他的半张脸都是青绿青绿的，另半张脸全掩盖在媲美杀人犯的髯须大胡子下，他冲我一笑，露出满嘴尖利的獠牙……
　　那，那真的是个鬼……
　　我的神智在那一刻全面崩溃，“啊~~~”我发出模糊不清的哭叫声，脑子里什么想法都没有了，就只有一个直觉的动作——逃。
　　“嘿嘿嘿……”那阴冷的笑声一路跟着我，我听不到后面的脚步声——当然了，鬼没脚的嘛！到后来，连笑声也没有了，但是我还是死命的跑，向家的方向死命的跑，因为后面有鬼追啊，他怎么可能放过我呢！
　　“哇！”眼看小区的大门遥遥在望，再冲把劲就可以进去了，我却忽然和一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人撞个满怀，那个人虽然比我高，但是似乎很瘦弱的样子，我又是炮弹一样的冲刺，于是很轻易的就把他直接扑倒在地上，他是四仰八叉，我是五体投地。
　　“对不起对不起！”我即使被鬼追还能维持基本的礼貌，那要感谢社会从小对我的培养和教育，顾不得看那个人是圆是扁，我挣扎着爬起身想继续逃命，可是手忙脚乱的结果是被那男生的长脚一绊，又重重的摔回他的身上。
　　这次更能肯定他是个男生了，因为他身体修长而结实，胸也是平的——我的手正好撑在他胸脯上。
　　那人脾气好得真是没话说，被我撞得这么狼狈愣是一声不吭，害我更加羞愧，还是拼命道歉，边道歉边恨不得自己有八只爪子好一起爬起来，“对不起，实在很对不……”我说不下去了，蚱蜢一样一下就跳离他身边。
　　我发现一件很诡异的事情——那个人只穿了一件薄薄的白衬衫，我隔着那件衣服，竟然没有摸到他的体温，也就是说——他的身体是冰冷的……
　　那个人已经慢慢的站了起来，借着微弱的月光，我只看见他立体分明的五官，他的脸有一半藏在黑暗里，我看不见他的表情和眼神，但是我知道他就在盯着我看。
　　有着冰冷体温的人=鬼？
　　大夏天的，我却觉得似乎被从头到脚淋了冰雪，冻得我寸步难移，他看着我，我也只能瞪大眼睛看着他，恐惧已经剥离了我的视网膜神经，我虽然在看，却根本不知道看到了什么，只是被动的僵在那里。
　　忽然，他向我迈进。
　　我“啊”的怪叫一声，全身的神经线都霹雳啪啦的断成一段段，抬起36公分的脚丫子猛的踢了那“鬼”一脚，就见他特技一样的飞出去一两米，趁这个机会，我一路狂叫着冲进了自家住的小区，冲进公寓大楼，一步三个台阶的跳上楼梯，一鼓作气的哆嗦着手打开四楼自家的大门，然后“砰”的甩上门——呼，安全了……
　　我奶奶信佛的，家里请了观音，大大的一尊坐在偏厅里，我从来没有这么庆幸过观音娘娘在我家安家落户。鬼，应该是怕神的吧？
　　“姐，你不是刚从外面回来吧？”穿着睡衣，戴着一丝不苟的黑框眼镜儿的弟弟司祈威站在他房间门口严肃的看着我，间隙还打个呵欠。
　　“你别管，睡你的去！”我早就瘫在地上学狗狗喘大气了，剧烈运动跟我绝缘很久了。
　　“现在家里就你和我两个人，我有义务监督你的行踪……”
　　“好打小报告是吧？”我打断比我还八股的弟弟，我现在哪有心情跟他讨论无聊的问题，“你明天不是有测验吗？还不快去睡？”
　　“我记得姐姐你也有测验。”
　　“你管我……”但是，我眼睛忽然亮了起来，努力让自己笑得很温柔，“为了让你更方便的行使监督的职能——我今晚跟你一起睡怎么样？”让我自己一个人呆在房间里，我能睡着才怪。
　　这个不肖弟弟神情古怪的盯了我几秒钟，“不行！”说完，立即闪人，关房门，落锁。“明天的测验很重要，我才不跟你一起疯。”声音从门后传了出来。
　　我疯吗？我哪里疯了？我只不过是个被吓破胆的可怜的姐姐而已！
　　叉腰，咬牙，我却只好忿忿的回到自己的房间。现在回想起刚才的一切，荒谬的连我自己都不相信。
　　“也许是错觉吧……”我喃喃的对自己说着连自己都不能相信的理由。真伤脑筋啊，今夜我可怎么过呢？
　　我来回踱着步，一页一页的仔细翻看上头哪位爱鬼的老祖宗留下的古书，希望可以从中发现什么提示，哪怕能证明一切都是茅山道士的戏法也好。
　　夏夜的风凉凉的，吹在我身上，若没有刚才发生的事情，这会儿我早去周公那里复习睡觉大法了，哪用得着在这里睡意全无，冷汗叠出？
　　风？我望向窗户，发现窗户是开着的，以前窗户开着没什么特别，但经过刚才的遭遇，任何与外界相通的地方都是我紧张的对象。我跳了起来，赶紧过去关窗户，正在考虑要不要明天迷信一下，去寺庙求个黄符把窗户封上算了。
　　忽然，有什么东西从窗户上面掉了下去，只这么一闪，快的像是我眼花。
　　惊空之鸟的我赶紧离开窗户一大步。
　　好像恐怖电影的场景——一只沾着鲜血的手从下方伸过来，搭住了窗台。
　　我尖叫一声，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勇气，随手拿起书桌上的尺子，对着那只手撬了又撬，那手显然很无力，没费多少功夫手指一根根的离开窗台，可是另外一只手却很快的又搭了上来。
　　“再……再撬的话我就杀死你！”一个声音阴狠狠的说道。
　　我立刻变成小老鼠缩在书桌后面发抖。
　　继手之后，一个头慢慢的冒了出来，接着是身体，看样子是要努力爬上我的窗台。
　　当我看清楚正在费劲爬窗台的东西是什么时，魂都要吓飞了……黑色长长的披散的头发，凶恶的凸出来的大眼，和那青面獠牙，都提醒着我这个“东西”是什么，他甚至还穿着那件厉鬼才穿的大红色衣袍，唯一的不同就是他此刻显得十分痛苦，区区一个窗台，爬了快半分钟还没爬上来。
　　吓懵的我已经不会尖叫了，我的脑子全部罢工，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那个鬼像贞子爬出电视机一样从我的窗台努力向里面爬，顺便还替他计时。
　　我今天会死于非命吗？明天会有哪个笨蛋警官来查凶手呢？我也会变成鬼吗？
　　“你……你最好不好杀我哦，不然我也变成鬼，打……打得你魂飞魄散！”这个是目前我的智商能想到的最可怕的威胁，磕磕碰碰的从我抖得不像话的嘴唇中迸出来。
　　他终于爬了上来，我立即后撤，在他爬到我窗前的书桌上时，我的房门被敲响了。
　　“姐，刚才是不是你在叫？”
　　是小威！我亲爱的弟弟！
　　终于想起来家里还有一个人类可以求救，我不顾一切的跳起来开了房门，抓住弟弟的胳膊一阵乱摇，“鬼……鬼……”
　　“归？龟？”他被我摇得头晕脑胀。
　　“鬼啦鬼啦，有鬼啊！”死小子看不见吗？那么大一团红色的东西还在蠕动，他看不见吗？“不好，还是一起逃！”我抓着他就往外拖，可是一步没走，就被他又拖了回来。
　　“姐姐你睡迷糊了吗？世界上哪里有鬼？”他对我的话嗤之以鼻。
　　“没……没有……没睡……”我急的说不清楚话来，指着房间里面，“在……”
　　“你带我看看。”他仗着人高马大，把我拖进房间。
　　“看什么看？这么明显还……”我愣住了，呆呆的看着倒在我床边的少年。
　　那面目狰狞的鬼呢？为什么我的眼睛看见的是个美少年？
　　大眼不见了，青面獠牙没有了，换之是连天使看了就会产生邪恶念头的帅气面容，剑眉、红唇、苍白的脸色，映衬在黑色的乱发和鲜艳的红袍之中，显得尤其孱弱和妖异。
　　“COSPLAY？”弟弟在我呈呆傻状态中自行下了结论，“是《犬夜叉》吗？”他围着少年转了一圈，托着下巴，轻轻踢了提少年的胳膊，“喂，你是怎么爬上来的？”
　　“是鬼啦，鬼啦！”我急着叫，就算是四川变脸也太快了吧，而且先前街头的那一幕我记忆犹新。
　　那少年似乎已经进入半昏迷状态，他嘴唇蠕动，说了句什么，谁都没听清楚。
　　“姐，你学习压力太大了吗？说他是小偷也比鬼可信，不过——小偷穿这样来偷东西也太夸张了，难道……”弟弟眉毛一挑，语气有点邪恶，“跟姐姐你是楼台会吗？”
　　“我还梁山泊与祝英台哩！”我敲了弟弟脑门一记。
　　说实话，虽然知道这个少年来历不明，可是这个漂亮的模样比起那个青面獠牙，让我心情放松了不少，恐惧的感觉也渐渐的消失了，虽然心底那怪异的感觉仍然存在。唉，我真是个以貌取人的家伙。
　　弟弟摸了下少年的脸，皱眉说：“他好像在发烧，温度烫得惊人呢。”
　　“有温度？”骗人的吧？我赶紧把手放在少年的额头上，热烫的感觉立即灼到我的手上，“真的有温度！”而且高得吓人。
　　既然不是鬼，又是什么鬼东西啊？
　　“先不管他是哪里来的，送医院吧。”而且他身上有血，不知道是哪里受伤了。
　　说到医院，少年好像清醒了一些，他抓住弟弟扶他的手，“不去，哪儿也不去！”
　　“呀！”弟弟忽然叫了一声，今夜本来就吓得有点神经质的我连声问，“怎么了怎么了？”
　　弟弟表情怪异，甩了甩从少年手中挣脱的胳膊，“我刚才感觉好像他的手有这么一瞬间穿透了我的胳膊……不是陷入，是穿透。”
　　我相信我的脸色又绿了几分。
　　“算了，他这样的确不宜去医院，还是先把他放床上吧。”弟弟托起他的身子，就近把他放在我的床上。
　　呜呜呜，我的新床单……
　　不对，血流到淡粉色的床单上就自动消失不见了。
　　“见鬼了。”弟弟显然发现了这个异状，不过他可比我冷静多了，耸耸肩膀，“等他醒了问问吧。”
　　“让他睡这里？”我紧张的问，“怎么可以放这么奇怪的人在家？”
　　“好啊，那让他从哪里来到哪里去，不过我可不扔，要扔你动手。”
　　歹毒，杀人犯要我来做啊？
　　见我不吭声了，那小子伸个懒腰，“我去睡了。有大事再叫我。”
　　“那我呢？”死小子，臭小子！他真是我弟弟吗？
　　“你照顾他啊，万一他死掉怎么办？”
　　“你要我一夜不睡照顾他？我明天也要测验啊！”至少轮个班吧。
　　“安啦，你学习这么好，闭着眼就能考第一名。”说完，那家伙扔下他可怜的姐姐我，自己跑去睡了。
　　而我，先是啃着手指甲，对着那少年前看后看，左看右看的研究半天，怎么也想不通为什么本来突然成为恐怖片女主角的我莫名其妙的变成了救英雄的美女，啊，不，是照顾人的老妈子，实在想不通，只好认命的忙活起来，先把床上那怪家伙的烧退了再说吧。
　　呃——如果这家伙真不是人类的话，退烧药可以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