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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肆-兽花老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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夕阳斜挂晚霞红,离集市稍远处的偏郊见一清幽庭院。
院中草木气息旺盛,除一条隐现在野草间的石板路延伸至正中楼前外,余处皆覆盖嫩绿草皮,其中亦有碎花点点作为装扮。
有憨实小童在楼前清理杂草并摆放卵石作为装饰,身侧地上几株盆栽牡丹确却是登门之人相赠。
“霍老板此行目的,应不只是为吾亲送几盆牡丹。”
在老木搭建的朴拙小楼二层,有雪发白衣人轻摇折扇,他提起桌上紫砂为对面正坐老者添满茶。
霍老板道了声谢,接过茶杯并不饮用,而是问道:“不知您是否还记得,吾与你如何相识。”
“自是记得。”九千胜哂然一笑:“风雨夺命夜,钱帛动人心。”
事情的经过也简单:霍姓老板经商多年家产富足,但因无子便过继了远房子侄并让其在自家商行中打理,不想其中饱私囊吞了不少公中财务,当此子被霍老板发觉时侵吞财务后,不仅没因训诫而悔过,竟还萌生歹意——他一边敷衍霍老板一边在运货途中布下杀局。幸而当夜起雨,九千胜因避雨而入凉亭时正见老者危机之刻。
剩下的情节已不必累述。
“然也。”霍老板苦笑道:“吾无后继之人,昔年视那豺狼为亲子,本想若能养吾天年,待百年后吾就将薄产相送,哪想...那孽畜竟是等不及了。”
按霍老板所述,整件事听起来是便是一则养虎为患:明知其远亲心思不纯觊觎自身钱财,却因其表现出的亲近孝顺而心怀侥幸,最终落下杀劫。
但事实是否确是如此?常言道无奸不商,一个走南闯北多年、由小商队起家最终建立大型商会的决策者会如此简单信任所谓远亲?
通过与霍老板的几次短暂相处与事后再忆当日细节,九千胜心中对他品性此终有疑虑,面上就不免表露出几分:“吾说过,吾只是做了任何一个还有良知的江湖人都会做的事。”一折一折的合拢白折扇,他摩挲扇柄许久,才道:“况且吾目前的居所玉龙寒,便是用你所赠之银两购得,如若再次言谢,已无必要。”
霍老板并未介意九千胜的撇清态度,他叹了口气继续道:“那件事情后,吾身体似是一年不如一年,再无心力支撑起偌大个商会。同时因为之前的经历,吾又怕将一生奋斗的基业所托非人,此时我便想到恩公,恩公你的人品吾信得过,所以如果是托付给恩公你——”
“吾拒绝。”反手收起白折扇,九千胜略显失礼的打断对方未尽之语:“霍老板若有事便直言,如无事还请自便。”言罢,他端起茶盅一饮而尽,随即起身显出送客之意。
“这...唉,吾确实有一事相求。”霍老板无奈的放下茶杯,正色道:“吾早年因缘际会下得一秉性相投之友,因他是江湖中人所以与吾多是几年难聚。但自十几年前起吾友便不再现身,吾经多方探查后才得知当年他曾经历一场截杀,却不知现在到底是退隐还是...”
“哦...?霍老板想找寻此人?”听闻老者话语,九千胜坐回桌边。
“没错,恩公你也是江湖中人,想必消息来源会比吾便利。”
“此人作何名姓。”
“他之名姓从未告诉过吾,吾只知江湖人称其为‘兽花老者’。”
听闻“兽花”二字,九千胜不由动作一顿:“霍老板所言,是否指奇花八部之一的兽花?”
“正是。”霍老板一惊之下站起,面上微露出些喜色:“你可知道?”
想起绮罗生曾提及兽花老者已逝,九千胜纵对霍老板心计与人品有所反感,却仍因他对故友感情之深略觉遗憾,他说道:“奇花八部之一的兽花老者,早在十几年前就因重伤辞世。”
“...什么...他...去了?”晃神的刹那,霍老板缓缓扶桌而坐,脸上表情茫然的分不出喜悲:“原来他真的去了...”
“请节哀。”心中叹了口气,九千胜稍作犹豫,终是拍了拍霍老板的肩膀。
“...其实吾已经猜到了,如果他是退隐必会来找吾。”老者声音带了些哽咽:“只是吾终究不愿承认,不愿承认...”
克制了一下情绪,霍老板又道:“多谢恩公,不知他所葬何处?吾想...见见他。”
“这倒是不知,但吾可替你一问。”眼见霍老板已平复情绪,九千胜行至窗栏前看向楼前牡丹:“三日后,吾会传信与你。”
“那吾告辞。”霍老板走下楼后背对站在二楼窗边的白衣刀神说道:“吾今日所言皆是出于真心,望恩公认真考虑。”随后谢绝小童相送,径自离开。
单手一拍木框上发力,身形闪动间九千胜已由二楼窗口跃至楼前。
“江湖传言遇事可问秦假仙,吾是否应寻他一问九千胜相关事宜?”湿润甘冽的青草味道中混入了淡淡芳香,他拨弄几下开得正艳的牡丹,心念一动:“不如让人留意秦假仙的信息,吾明日先一会花之主人。”
“桑葚。”随口唤过名小童,九千胜吩咐道:“你去告诉信使,留意一下秦假仙所在位置,吾过两日需寻他一问。”
及至夜晚,昏暗楼内几丝诡绿柔光渐起,悄然无声的缠住闭目倚卧榻上的人影,幽光闪烁中白衣身影的轮廓竟渐渐模糊。
九千胜觉得他在做一个清醒的梦。
梦中他斜靠床边闭目养神,小股绿色光丝从身体中游荡而出,在房间中转了圈之后又缠回自己。而后四周空间一晃而变,自己已站在一处昏暗而寂静的半密闭空间里。
说寂静则是因为在此间他似乎感觉不到自己的呼吸声,却能听得不远处有个间歇性发出浑浊喘息的喉音。
向前踏出几步后,已能分辨一袭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暗色身影靠卧着墙壁。
潮湿的空气中充斥着刺鼻血腥味,前方不知名人物的状态已昭然若揭。
九千胜前行至跟此人跟前蹲下,正要伸手一探其脉搏之时,不成想对方竟突然一把扣住自己的手腕!
“你?!”惊异之下他猛一抬头,眼前所见却是玉龙寒的梁顶。
九千胜握了握梦中被抓的手腕,似是仍能感觉到那一瞬间冰冷又黏腻的触感。
同时间昏暗井中,暗色人影缓缓睁开的眼,似清醒似迷蒙的凝视自己手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