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田一]博弈》山楂锅盔

66、白球的诅咒-19

　　8月4日，多云

　　这个晚上，明智睡得很不安稳。

　　梦境断断续续，一会儿是他坐在火箭的尖头上，没有任何防护措施，急速奔向没有氧气的外太空；一会儿是他站在打席，握着球棒，200公里的棒球朝他的脸飞来，避无可避，棒球表面的每一条纹理、每一根线倒映在他的视网膜上；一会儿是他站在孤立无援的悬崖上，脚下是万丈深渊，有激扬的涛声从底下传出来，那深渊好像有魔力一样，拖着他的脚往下拽，快要掉下去时有一只手拉住了他，那只手白皙、修长，带着温热的暖意，触感是那么逼真，他下意识抬头去寻手的主人，映入眼中的是高远的脸。

　　他被吓醒了。睁开眼，看到粉红色的纱帐时，他感觉自己又活过来了。他伸手去摸手表，然后发现高远侧躺在旁边，手肘撑着头，正笑眯眯地看他。

　　“睡得不好吗？”高远问。

　　明智终于碰到了表，拿到眼前一看，早上六点半。“有点。”他说，“可能是这几天精神消耗得比较厉害。”

　　高远和他之间的距离能塞下一个人，没有刻意靠近，和昨天的境况迥然不同。明智意外地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说：你今天竟然很老实啊？

　　高远读懂了他的眼神，似笑非笑地说：“怎么，需要我给你一个充满爱意的早安吻吗？”

　　明智火速拒绝：“不了。”

　　高远露出十分惋惜的神色。“我不是一个喜欢强迫别人的人。既然你不乐意，我尊重你的意愿。”

　　“你当然不喜欢强迫别人，你更喜欢洗脑别人。”

　　“噗嗤。”高远忍俊不禁，“你看得很清楚嘛！不过，那不是洗脑，我只是回应了他们内心的需求。”

　　“渴望爱的人给他爱，渴望复仇的人给他复仇？”

　　“是呀。”

　　“然而你从来没有给过爱，你所做的，只有把人性最丑陋的阴暗面翻出来而已。”

　　这套言论相当刻薄，但高远却没有生气，他只是笑着说：“我可是地狱傀儡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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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早餐的时候，明智接到了大阪警方的电话。

　　加藤被杀案的验尸报告和现场鉴定报告已经出炉，死者的死亡时间范围缩小到九点至十点，并在死者血液里验出麻醉剂成分，疑似前一天晚上摄入。指甲缝和鞋底的泥土来自甲子园，正如他们之前的判断。另外，在死者入住的客房里找到了大量指纹，但基本都是加藤自己的，没有发现可疑的指纹。

　　听着像是加藤主动找凶手，却中了凶手圈套，不过那个凶手到底是谁呢……

　　食物是什么味道明智不知道，他的脑子已经被案件占据。明智望向窗外，不动商业高中棒球部的部员们背着鼓鼓囊囊的背包，排队上车。

　　“我打算一会儿再去调查一下。”明智认真地说，“加藤体内有麻醉剂，说明发现尸体的地方不一定是第一案发现场，很有可能是凶手把他从别处搬到那里的。”

　　高远啜了一口咖啡，赞同道：“听起来很有道理，他有可能是在酒店里被杀的。”

　　“但这不能解释凶手的不在场证明。”

　　“为什么凶手一定是那三人中的一个呢？也许存在第四个人？”

　　“如果是那样就棘手了，总之先看看吧。”

　　早餐结束后，明智向酒店工作人员要了一份酒店平面图纸。

　　酒店有三个出入口，一个正门，两个侧门。正门连通大堂，人来人往，一个侧门连接仓库、后厨，以及办公区，另一个侧门挨着楼梯，连通几层客房，作为消防通道而存在。明智和高远从第二个侧门出去，直接对上一堵围墙，与酒店后墙之间形成一条隐蔽的小巷。在围墙的另一侧，是一排公寓，距离有十几米远，窗外晾衣绳上挂着各式各样的衣服。沿着小巷向前走，穿越几个街区，路过数个脏乱的垃圾桶，就到了案发现场。如果想神不知鬼不觉把尸体从酒店搬到案发现场，是完全行得通的。

　　但是，正如明智说的那样，这不能解释凶手的不在场证明。

　　“不可一世的精英警视，也会陷入迷茫吗？”正当明智冥思苦想的时候，身旁传来高远调笑的声音。

　　明智对上他戏谑的眼神，淡淡地说：“我是人，不是神。”

　　高远微微一笑，伸出右手在他眼前一抓，凭空变出两张车票：“既然你想不明白，不如陪我去个地方吧。”

　　那是两张淡蓝色的新干线车票，目的地是静冈。

　　明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问：“你早就计划好了吗？”

　　“不，今天早上才决定的。”高远说，“愿意一起去吗？”

　　“乐意之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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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熟悉的新干线，熟悉的风景，熟悉的旅程。

　　高远以天太热为由，去除了伪装，以原本的模样跟在明智身边。他完全不怕自己被认出来——有明智作为挡箭牌，没有人会怀疑他。

　　当太阳到达一天之中的最高点时，他们返回福埔村。在凶手投尸的悬崖边，他们靠着栏杆，眺望辽阔的大海，脚下怪石嶙峋、白浪翻涌，迎面吹来湿热的海风。

　　一切和上次来时没有什么不同。

　　明智转头看他，一语戳破他的所思所想：“是想把自己置于作案的情境中，寻找突破口吗？”

　　“很多事情不去用眼睛看是感受不到的。”在海风中，高远眯起眼睛，轻轻地说道，“时间会给我们答案。”

　　虽然明智经常吐出气死人不偿命的话语，但其实他的性子是偏静的。高远也不是喜欢多话的性格。两个人就这样肩并肩站在这里，顶着炙热的太阳，静静地吹了一下午的海风。夕阳西下，洁白的浪花撞上礁石，卷着泥沙退却，深褐色的滩涂慢慢裸/露了出来，各式各样的彩色贝壳和海螺陷在其中。

　　明智望着眼前的景象，忽然明白了真相，一切不合理的地方都有了解释。

　　“如你所说，时间会给我们答案。我已经知道凶手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