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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   “对不起,浅依,是我错了。”再开口时,他的嗓音低沉而稍有些嘶哑,“只是客厅空调坏掉了而已,这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情。所以其实是我不应该……”

      浅依沉溺在男人猝不及防的拥抱里,半晌都没有回过神来。这种介于神游与非神游之间的微妙状态一直持续到“我不应该”四个熟悉的汉字温柔地震动她的耳膜。

      似乎刚刚好,他欲言又止的也就是她方才觉得难以说下去的重点内容。

      好奇心作祟,她很想知道顾岩的答案,于是下意识地问道:“不应该什么?”

      “……”似乎没想到她竟会这样反问,他愣了半秒钟的时间,而后才低低地回答说:“不应该对你乱发脾气。”

      很神奇的是,平日里每次聊天必然跑偏的苏浅依,这次竟从顾岩这短短的半句话里听出了一些门道。

      在她的印象里,这个男人以优雅淡定居多,极少“乱发脾气”,更不可能因为空调坏了没人维修这种琐碎的事情而愤怒,甚至挑起如此无谓的争端。

      当浅依一边思索着,一边望进了顾岩那双写满了疲惫的眸子里。

      她忽然就想通了在今天这段不愉快的小插曲中,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不论如何,她都不该太过粗心地忽略掉这个男人异于平常的疲倦,更不应该在如此粗心的前提下,还那样不温柔地与之相待。

      没错,吵架的确是因为客厅的空调突然坏掉、并且浅依没有在他下班之前找到恰当的方式修好。

      但很显然,从本质上来讲,这男人蹿升的怒火与那台非常不争气的空调本身是没有半毛钱关系的。

      对于习惯了优雅与温和的顾岩来说,他甘愿为浅依承担很多很多的犹疑甚至误解,同时亦可以隐忍地将她的怒火和任性照单全收。

      但他惟独最难以漠视、也最不能容忍的,便是她在自己疲惫之时,依然太不温柔,仅此而已。

      而这些,后知后觉的浅依竟然到现在才明白。

      “你怎么了?”难得找对了重点,她终于连珠炮似的将一连串的关心传递给身边的男人,“是身体不舒服吗?还是工作上遇到了什么不顺心的事情?”

      “工作上的事情。”他言简意赅地答道。

      “很棘手吗?”她忽闪着大眼睛,直直地与他对视。

      “还好,只是比平时忙了一些。”

      话是这么说,但其实照比平时的工作量,他哪里是“忙了一些”这么简单!

      毫不夸张地说,自从上次休假回来,不管他如何努力、如何加班加点、马不停蹄,等待他去处理的重要事情依然没有低于二十五项。

      或者更确切地说,不单是他一个人忙碌。

      整个夏季,人们的心理似乎都变得格外躁动。于是心理事务所里所有的高层和员工都像骆驼一样在奋战,他们简直忙得兵荒马乱、人仰马翻。

      只是这些辛苦,顾岩从来都没有与浅依提及。

      浅依轻轻皱了下眉头,看起来似乎并不满足于他的答案。

      但她很识趣地没有在他的工作方面不依不饶地追问什么,只是颇为担忧地将话题转移到生活中:“不管怎么说,你要好好照顾自己,知道吗?”

      闻言,顾岩自嘲似的嘀咕着:“我还以为你会说‘我会好好照顾你’,结果听到的竟然是‘你要好好照顾自己’。”

      “你这人!我当然也会啊!”她急急地为自己辩解。

      看着浅依嘟着嘴巴的娇俏模样,顾岩忽然觉得刚刚一直很糟糕的心情没来由地从多云转成了小晴天。他温柔地笑起来,哄她道:“跟你开玩笑的,其实都一样。”

      “不一样!你要是因为工作上的事情把自己累坏了,我是绝对不会照顾你的!”

      “真这么绝情?”其实他不信。

      “嗯!因为我看到那样的你就会觉得不舒服。”

      这个奇特的回答倒是真的令顾岩心有诧异了。

      他不解地追问:“为什么?”

      “笨啊你!因为……”她的明眸里,已经找不出比疼惜更多的情绪了,“会心疼啊。”

      在空调事件告一段落之后,顾岩仔细地思考了很多,比如说——

      人们总是在不经意间给予陌生人太多太多的礼貌和友善,却将负面情绪全部留给了与自己最亲近的人。

      大多数人习惯于称之为“信任”或是“依赖”,但顾岩却偏偏很冷静地将其视为一种类似于“亲者痛,仇者快”的错误行径。

      顾岩之所以会被这种行径所困扰,说起来还是与浅依有关,或者说,与彼此之间的相处方式有关。

      伴随着时日的推移,他与她愈渐熟悉。然而事有利弊,就在彼此越来越亲近的同时,他却发觉自己似乎越来越难以在某些事情变得更加混沌之前,及时地控制情绪。

      对于顾岩来说,愈加频繁的情绪失控其实是很令人堪忧的事情,毕竟作为一名心理师,他从事多年的本职便是如何巧妙地掌控情绪。

      在最近的一段时间里,他们生活中有所涉猎的任何领域几乎都可以在毫无防备的时候成为引燃争吵的导火索。

      而在所有琐碎的争端里,最令顾岩头痛的,其实是与楚寒江有关的一桩桩、一件件。

      七月七日,那是他和她都很熟悉的日子。及至傍晚时分,北京城华灯初上。

      顾岩并没有像平时那般直接把车开回地下车库,而是停在了离枫蓝城堡不远的地方。

      隔着左手边的遮光玻璃,顾岩静静地遥望着从枫蓝15层窗口洒落下来的微光。念及一年前的今天,念及她与自己的那场“初遇”,他禁不住微笑起来。

      半晌,顾岩从回忆中扯回思绪,掏出手机拨了浅依的号码。

      然而还不等将蓝牙耳机调整到舒适的位置,耳机里就传出来完全不同于浅依声线的甜美温柔礼貌却又恼人的女声:“您所拨打的用户正在通话中,请不要挂机……”

      顾岩随即挂了电话也不再扰她,只是继续回忆着过往的种种。

      大约过了一刻钟的时间,浅依才回电话给他。

      “顾岩,你找我。刚才在和别人谈些工作的事情,没办法接你电话。”

      顾岩只凭声音就可以断定她并没有说谎。也不知刚刚究竟在谈什么重要的事情,直到现在她的语气里依然多多少少带着工作模式下的一本正经,全然不似平时的嬉笑怒骂。

      “现在忙完了吗?”他淡淡的问。

      苏某人依然官腔十足:“嗯,差不多了,怎么了?”

      他有些好笑地听着她尚未来得及转换到生活模式的言语,本想打趣说些什么,但看了看已晚的天色,还是作罢,只淡笑着说:“下楼吧,去吃晚饭。”

      听了这话,浅依一拍大腿,立刻起身冲进卧室开始翻衣橱,一边还莽莽撞撞地对着话筒迭声感慨道:“这真是彻底忙晕了啊!竟然已经开饭了!那你等我几分钟啊千万别走!”

      顾岩禁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他满意地点点头,挂掉电话的同时脑海里闪过这样一个念头——没错,这才是苏浅依,他的苏浅依。

      五分钟后,浅依踩着高跟鞋,以饿鬼一样的速度飞奔向顾岩的宝蓝私家车。

      她左手拎着水蓝色的小巧拎包,另一只手搭在金属质感的门把手上准备“夺门而入”。

      然而不凑巧的是,就在这时,水蓝小拎包里忽然传来一阵欢快的甩葱歌,这不合时宜的来电悻悻地打断了她原本一气呵成的动作。

      “您好,我是苏浅依。”浅依一边公式化地应对着无线信号彼端的男人,一边以某种奇怪而别扭的姿势拉开车门,试图钻进车里。

      砰——!

      事实证明,她在抵达副驾驶位置之前,到底还是没能躲过撞脑袋的命运。

      “快别这么说,其实我也没有帮到太多。”像是自我嫌弃般皱紧了眉头,浅依揉着疼痛的额角,努力劝自己保持着公事公办、合作伙伴与撞脑袋完全无关的端正态度。

      她礼貌地对电话里的男人说:“……嗯,那好,那就明天见。”

      下一秒,她将手机嫌恶地丢进拎包里,转而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极大声地对着驾驶座上的男人吼了一句:“看吧!都怪你!我都撞到脑袋了!”

      他很无辜地瞄了她一眼,却并没指责她的错怪,反而温柔地握了握她的手。

      顾岩能体谅她的辛苦,虽然他明知这个笨女人并没有兵荒马乱到非要撞脑袋的地步。

      “乖,累了就先睡觉,我帮你把座椅放低一些,到了我叫你。”

      咦,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浅依条件反射似的丢给他一个不可置信的眼神:“不会又去那种名字超长的地方吧?!你这次没带着泳衣出来吧?!”

      他笑意温柔,伸手轻轻揉了揉她的长发:“胡说什么呢,去吃晚饭而已。”

      “哦,那就好。”浅依虽然觉得很累,但却没有半分睡意。

      她傻傻地看着顾岩温柔又英俊的侧脸,突然想到刚才电话里的男人,这才意识到,有些事情还是提前报备比较妥当。

      “刚才害我撞到脑袋的那通电话,其实是楚寒江打来的,他约我明天见面。”

      顾岩心下讶异,但表面上,他依然不动声色地淡然反问:“寒江?”

      “嗯,是他。但事情绝对不是你想的那样!”浅依凭直觉认为自己在这种时候应该向他解释些什么。

      她开始自言自语:“我跟他联系纯粹只是工作上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楚寒江是个还不错的钢琴师,他结束巡演回到中国之后的这几个月里,我写过几篇和他的钢琴新专辑相关的乐评,然后似乎效果还不错,所以下周被邀请和他一起去参加电视台的一个访谈节目,所以明天见面先聊一下,所以你千万别误会……”

      “浅依,”他轻声打断了她的喋喋不休:“我有说过什么吗?”

      “呃,好像、好像没有。”她尴尬地摸摸鼻子,忽然觉得自己这样啰里啰嗦地解释一件事情,确实不太妥当。

      而且不管从什么角度来看,这种异于平常的急切辩白,都反而多了些越描越黑的嫌疑。

      对于这样的状况,顾岩选择相信。

      他宁愿相信浅依不是在刻意掩饰什么,他宁愿相信她只是不小心陷入了记忆的漩涡中,进而患得患失、慌不择路。

      因此,在这个有着特殊意义的夜晚,一切都进行得格外有条不紊、如素平常。

      浅依觉得很满足,至少,她今晚顺顺利利地吃饱喝足,并且当她回到家、窝进软软的被子里时,时间也并不算太晚。

      但顾岩却心知,他放弃了今晚本该赠予她的礼物。

      夜深人静时,顾岩依然难以入睡。他独自坐在客厅里,对着电视机上不断闪动的雪花点,黯然不语。

      他不得不承认一个事实,不得不对自己坦白——其实,他在意她与楚寒江来往,而且,很在意。

      第二天下午,顾岩顶着压力将工作整理清楚,并且用最快的速度完成了与部门两位心理师的例行沟通,而后,破例提早半个小时离开了事务所。

      就像所有富贵人家都会雇佣的专职司机一样,他勤勤恳恳地开着宝蓝轿车奔向事务所以南两公里的星晴咖啡店,去接自家的苏小姐。

      他怎么也不会想到,满心热忱的自己隔着厚重的车窗,竟然还是可以清楚地看到咖啡店里,那该死的画面。

      如果可以,他宁愿选择视而不见。

      然而他的小女人就在不远处的落地窗边优雅落座,笑宴宴地与对面的楚寒江相视言欢。她甚至任凭那个男人的指尖抚过她的额角,轻拢起她散落的发丝。

      顾岩暗自思忖着,此时刚巧夕阳西下,如果这幅画面里没有出现自己这个碍眼的旁观者,想必也是美好温存的。

      但令人郁结的是,他不合时宜地出现了。

      并且,他做不到洒脱地视而不见。

      咖啡厅内,浅依礼貌地微笑,仔细地听楚寒江描述巡演结束后的事业进展,生怕自己一不留神就漏掉了什么重要的信息,毕竟错过任何一个重点都很有可能导致自己在下周现场直播的访谈节目中出现不可弥补的漏洞。

      她的认真程度无法像游戏装备一样用颜色或是等级来形容,但如果非要描述,那么或许可以这样来形容——

      长长的刘海挡在额前,她顾不得整理;面颊上的官方笑容保持太久而变得僵硬,她顾不得换一种神情;甚至就连圆桌对面的陌生男人一边传递信息,一边伸手替她拢起发丝,她还是顾不得赶快拒绝这样令她很是反感的近距离接触。

      事实上,在长达四十五分钟的信息交换过程中,浅依唯一走神的一次,就是因为眼角的余光无意间瞥见了停在门口的那辆再熟悉不过的宝蓝色奔驰车。

      这样“不拘小节”的相处其实为浅依带来了很明显的益处,比如说,她可以用最短的时间搞清楚今天所有要谈的重点,然后速速结束这场冗长的谈话,再然后,速速奔向她的顾岩。

      走出咖啡店的一刻,她温和地笑着与楚寒江告别,说些类似于“真是麻烦你了”、“我一定会尽力而为”、“下周三不见不散”、“路上小心”的客套话,而后微笑着目送乔朵娜的未婚夫开着一辆看起来很豪华的车,绝尘离开。

      但谁又能想到,就是这样一个丝毫不输礼节的小女人,竟然在豪华轿车消失不足三秒钟的时候,突然撒着欢奔向了停在路边的奔驰,一边跑,一边还煞有介事地咆哮着:“阶段性解放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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