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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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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依固执地以为自己这次绝对没有睡着,所以当顾岩把她从睡梦中拖回现实世界的一刻,她甚至想都没想,开口就跟他讲:“你看吧!我就说我这次绝对绝对绝对不会睡着!果然没有……”
顾岩用指尖若有似无地轻轻摩挲着浅依略有些发烫的脸,好笑地反问道:“没有什么?没有睡着?”
他预想着她会如平时那般嘴硬着不肯承认,却不料她这次竟然一反常态地看着他的眼睛,嗤嗤笑个不停。
“在笑什么?”顾岩疑惑地皱起眉头,苦恼着自己总是没办法将他们两个人的思考方式整合到相同的次元。
“没,没笑什么……”话是这么说没错,可是浅依真的是憋笑憋得很辛苦啊!
因为“这次绝对没有睡着”的执念在苏女士的大脑里扎根扎得太过顽固,所以她即使在被瞌睡虫打败之后,依然贼心不死地在原本安静祥和的梦境里大声地反复地喊着一句萌呆属性泛滥的科幻台词——为了阻止瞌睡虫入侵大脑,人类必须不停地啃噬棒棒糖!
这种脱线的事情,她才不会傻到原原本本地告诉他!如若不然她真的担心自己会被顾岩笑死,以至于百年之后连墓志铭上刻的都是“真爱生命,远离梦境”。
“为了阻止瞌睡虫入侵大脑,人类必须不停地啃噬棒棒糖!”
浅依这个萌呆货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就在她不知不觉的时候,那张不乖的嘴巴已经听由心声的指引,把那句顽强徘徊于脑海中的台词朗诵出来了!
念完,她完全不顾车里另一个人的反应,兀自笑得乐不可支,甚至可以说是前仰后合。
顾岩到底还是没忍住扶额的冲动,以一副怒其不争的微妙神情盯着浅依看了三秒钟,然后哀其不幸地吐槽起来。
“真不知道你这颗脑袋里整天都在想些什么东西,怎么就一时半刻都不肯安分!还入侵大脑,你是植物大战僵尸玩多了吗?”
“你想太多了,这是我刚刚不小心梦到的……”
说完,浅依很满意地看到顾岩嘴角一阵抽搐,随即赠送给她一副“你个奇葩,你绝对就是个奇葩”的表情,然后一言不发地直接打开车门,径自奔向塞满行李的后备箱。
顾岩双手提着大包小包的零食,默默地站在度假村颇为壮观的华丽门廊外,颇有些无可奈何地看向浅依。
不远处的小女人慢吞吞地下车,慢吞吞地拖起那只淡粉色的行李箱,然后慢吞吞地朝自己走来。
浅依在他身侧停下脚步,视线不偏不倚落在了顾岩的身后,或许更确切地说,是落在了门廊高处挂着的那块镶金大牌匾上。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澜渡水城假日温泉酒店?!”
她有模有样地对着度假村的名字惊呼,这倒是顾岩意料之外的事情:“怎么,之前听说过这个度假村?”
但很可惜,他似乎忘记了一个很重要的事实——恶搞是苏浅依与生俱来的特质,这次当然也不会例外。
“没,我其实就是随便感慨一下,难得看到这么长的酒店名字!”
“……”面对这样一个思维方式与他完全不在同一次元的姑娘,他还能说些什么呢?
顾岩满脸黑线地暗想着,自己一定是状态不好,所以才会三番两次地被这个古灵精怪的女人气到,并且还蠢兮兮地不知应该如何回敬。
但顾岩毕竟是心理素质很不错的心理师。
于是,他坚持着“只要你今天气不死我,早晚有一天我会让你知道心理师开挂之后的厉害”的指导方针,秉承着“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坚忍理念,一言不发地走在浅依前面。
他尽量加快步伐与她保持1.5米的安全距离,以此确保她会不会突然窜上来再一次将他雷得外焦里嫩。
顾岩和浅依就保持着这种相当微妙的距离、姿态、关系,办完了五星级酒店的商务双人大床房的入住手续。
当他们拖着行李准备一前一后地奔向电梯间时,两秒钟之前还笑意盈盈地为他们办理入住手续的前台小妞突然用极低极低的声音嘀咕了一句:“这样真的好吗……”
事实上,走在顾岩身后的浅依听到了她的自言自语,但可惜的是,她并没在意,更谈不上理解其中的深意。
直到……
十六楼,1622房间。
苏浅依完全无视顾岩脸上浮现出的那抹类似于“阴谋得逞”的笑意,歇斯底里地对着温馨的五星房间咆哮起来:“怎么就只有一张?!”
很显然,她言下之意是屋子里怎么就只有一张床,而不是一张纸或者一张别的什么东西。
也就是到了这时,浅依才突然明白过来,原来前台小妞刚才的意思是——这两个人在办理入住手续的时候互相都不讲话,但他们晚上竟然要睡在一张床上,这样真的好吗……
不好!当然不好!
“顾岩!你……”你什么呢?
浅依的嘴巴张了又合,半晌,却又确实找不到很合适的措辞来数落身边那个分明早有预谋此刻却满脸坦然的混蛋男人。
她只能愣愣地对着他瞪眼睛,很想发飙但又找不到恰当的突破口,瞪了半晌只觉得脸颊都憋红了。
顾岩好笑地看着她这幅模样,不仅没有丝毫悔改的意思,还蹬鼻子上脸地从行李箱里翻出一件崭新的女式泳衣,剪了吊牌递给她:“乖,先去洗澡,然后换上泳衣来这边泡温泉。”
浅依咬牙切齿地接过那件泳衣,恨恨地看着走向露天温泉阳台的顾岩,对着他颀长而挺拔的背影一字一顿地说:“我、不、穿、这、个、东、西!绝、对、不、要!”
正在试水温的顾岩蓦地转头,定定地看她三秒钟,然后以极其严肃的表情,幽幽地问了一个把浅依雷得差点背过气去的问题:“怎么,不喜欢我挑的这个款式?”
这根本就不是重点好吗?!浅依拼命忍住扶额的冲动,抽搐着嘴角,不自觉地在心里臆想起“自己突然变成女超人然后猛地飞起一脚直接踢死这个混蛋”的少儿不宜暴力场景。
如果说苏浅依有暴力倾向,那么,她是打死也不肯承认的。
但如果说苏浅依对顾岩有暴力倾向,那么,她恨不能立刻把头点得像打了鸡血的哈巴狗,然后再找一面视野宽阔的高墙,在上面写满顾岩这混蛋的雷人之处,以帮助后来人拥有越来越旺盛的暴力!
于是很明显,浅依的思绪早已扑棱着飞到很遥远的地方,她哪里还有更多的心思去估计泳衣的款式。
但是有些人偏偏就要习惯性地和另一些人顶嘴,就好像有些不乖的小宠物偏偏就要习惯性地与主人在斗争中培养感情,也顺带着培养难得的不服软精神。
“对,我不喜欢。”事实上,她甚至没来得及注意这件所谓“不喜欢”的衣服到底是什么颜色,或者究竟是抹胸还是吊带还是V字领。
顾岩完全不计较她的答案,一边继续摆弄着阳台温泉的水龙头,一边语声温和地征询她的意见:“如果是这样的话,我突然想到一个还不错的建议,浅依你要不要听听看?”
“我不想听!”她真的是怕了他了,天知道这男人又会倒腾出什么稀奇古怪或者下限全无的幺蛾子给她看呢?
“我觉得你什么都不穿其实也可以,反正阳台对面没有别人。至于我……”他再一次彻头彻尾地忽略了她的回答,自顾自地给出了那个意料之外、情理之中的建议,“我更是完全不会介意的。”
她愤愤然:“可是我介意!”
他施施然:“可是你究竟在介意什么呢?”
虽说浅依对于顾岩提问的刁钻程度早就深有体会,但是在这个暧昧的暖春黄昏,在这个独立的二人世界,他用这样温温软软的语气追问这样的话题,会不会还是显得太过刻意了呢?!
浅依顿时败下阵来,羞红了一张脸,默默地将后面的话语连同遇人不淑的悔恨眼泪一起,悉数吞回肚子里。
她暗暗攥紧了手中的泳衣,灰溜溜地钻进了浴室……
氤氲雾气温柔地将她与他一同环抱,浅依穿着身边的男人为她挑选的漂亮的水粉色泳衣,隔着薄薄的衣料与他彼此依偎。
这样的时刻,她靠得他那么近,以至于尽管温泉水不住地起伏、不住地带起悉悉索索的声响,但她还是能清楚地听到顾岩均匀的呼吸声。
浅依不会游泳。她虽然不怕水,但至少在过去那些年的有限记忆中,她从来都没有下过水,或许是没有充足的条件,又或许是没有太强烈的意愿。
所以此时,她心下满满的都是紧张和惶恐。
这感觉不仅仅是因为温泉水的浮力给她带来了飘渺不实的感觉,更是因为紧身连衣裙将她勉强算是凹凸有致的身材完完整整地勾勒出来,并且透过半透明的温泉水,不加掩饰地呈现给顾岩,那个她最在意的男人。
“泡温泉本来是很放松的过程,但是你这样端端正正、紧紧绷绷地在温泉里打坐……”
顾岩故作欲言又止状,视线淡淡地扫过她的脸,不紧不慢地与她打趣道:“我等凡夫俗子真搞不懂你究竟是在练哪门子的神功。”
“乱讲!我才没有紧张!”话音落下浅依自己都忍不住扼腕——如此具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特色的驴唇不对马嘴的回答,不是紧张又是什么呢?
顾岩悠哉悠哉地半眯着眼睛,看起来似是不打算答腔。他抿了抿形状好看的唇,隔着雾气浅浅地对她笑起来,那是很纯粹也很美好的笑容。
浅依傻傻地看着这样的他,连自己都觉得被他的情绪所感染,进而幸福却又惶恐得不知该要如何表达。
身处在陌生的温馨环境里,与熟悉的人相顾无言,这种多少有些矛盾意味的场景令她觉得多少有些手足无措。
但无论如何,不可否认的是——他所给予她的,只有放松、惬意,惑人心魄的优雅,以及蜻蜓点水般细微却真实的心动。
浅依脸颊通红,也分不清楚到底是因为长时间接触高于体温的水汽,还是因为害羞。
“你、你游开!游到那边那个角落去。”她指着离自己最远的角落,耍赖似的对顾岩说道,“你游开我立刻就不练神功了……”
她竟然真的拿这么一句玩笑话来跟他耍赖,这倒是很出乎顾岩的意料,并且也成功地令他忍俊不禁。
不过顾岩总不会真的如浅依所说那般“游”到温泉泡池的角落去,他的唇边依然挂着温柔而纯粹的笑容,转过头去不再打量她嫣红的脸蛋,起身往她指定的角落走去。
浅依傻傻地倚着温热而干净的暖色池壁,视线不偏不倚地就落在了男人裸露在水面之外的背脊上。
雾气围绕在他的周身,渐渐凝成晶莹的水滴,沿着肌理分明的身体盈盈滚落。不知怎地,这样暧昧得令人心跳的画面,竟就深深地镌刻在浅依的印象中。
作为从前并无恋爱经验的小女人,浅依面对着这样的顾岩,如果说她完全不觉得血脉贲张,那绝对是假的。
再怎么说,她也不可能把眼前这男人当做电视里常见的秀下限MV男主角,更不可能像凑热闹一般看过就忘掉。
她想移开视线,但却做不到,这也是千真万确的尴尬事实。
所以当顾岩小心地行至浅依对角线的位置,并且舒展身体放松地倚靠着温暖的池壁时,入眼的既不是苏某人忸怩地扭过头去不看他,也不是苏某人落落大方地打量他。
顾岩看到的,是一副比较奇葩的景象——苏某人正不知好歹地顶着一张红得快要滴出辣椒油的脸,傻呆呆地望着他浸在水中的脖子以下、腰以上的部位。
这还不够,她甚至还很不给面子地半张着嘴巴,妄图以此来增加她的蠢蛋指数和花痴系数。
此情此景,就连果决的顾大心理师也犯了难——他究竟该不该打断对面这位漂亮女士对自己的……呃,对自己的欣赏?
但浅依从来都不是会让人为难太久的不懂事的女人。
比如说眼下,顾岩正在凝眉思量着应当如何应对目前的状况,她就已经采取了行动,非常利索地解决了他的难题。
打喷嚏,连续不断地打喷嚏,即使天塌下来依然连续不断地打完十五个喷嚏!
对于这个太过“善解人意”的解围方式,顾岩还真的是哭笑不得。
隔着愈渐浓重的水雾,顾岩颇有些好笑地瞧了她半晌,到最后却又觉得自己其实是被她气得过了头,所以才默默地瞧了这么久,现在依然说不出一个字来。
他歪着脑袋想了想,终于憋出来一句词不达意的话:“果然是对男人过敏,你这次大概狡辩不成了。”
其实,顾岩忆起的是很早之前,早到他们还没有在一起的某个晚上,在枫蓝的楼道里,他情难自禁地俯下身想要亲吻她,她也是这样连续打了很多个喷嚏。
也就是那时,她听了他的建议,才渐渐在乐评人的路上越走越远、越飞越高,直到成为今天的模样。
然而彼端,被十五个喷嚏彻底轰走了生活里所有烦恼的苏浅依,思维却和顾岩完全不在相同的次元里。
终于告别了方才那阵夸张得不像话的脸红,她带着一份崭新的人生观,神清气爽地看向对面的男人,甚至还很没脸没皮地对着他巧言笑兮。
不,顾岩无论如何都要否认——这段令他扼腕扶额叹息不已的超级模仿秀绝对不能算作“巧言笑兮”!
实际上,浅依很神棍很恶搞地在模仿搞笑漫画“日和”中一个撒娇卖萌小妹子的撒娇卖萌台词:“咦!大叔!你怎么不穿衣服!好恶心哦!”
面对此等奇葩,顾岩扪心自问,自己究竟还能说些什么呢?
答案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