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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3、第三十三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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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怎么说,就是因为你的车技不堪入目,才导致我撞到了额头。”浅依声音嚅嚅的,显然,她并不是真的在责怪他。
但不知怎地,顾岩却似乎当真了。
“如果没记错的话,半分钟之前我刚刚为自己‘不堪入目的车技’道了歉。”他很严肃,严肃得超出浅依的预期,“这位备受瞩目的美丽小姐,如果您依然坚持着‘道歉有用还要警察干吗’的时尚理念,那么请问,您觉得我该怎样补偿更合适呢?”
他的话语里拐弯抹角隐藏的讽刺意味让浅依突然觉得紧张,她下意识地打开后车门,匆匆绕到前门,坐在副驾驶的位置上近距离地凝视着男人的脸。
然而顾岩双手紧紧地攥着此时完全没有用武之地的方向盘,并不打算看向她。
浅依只知他是生气了,却不知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这种完全搞不清状态的感觉让她觉得很不安,也很无措。
两个人都沉默着不肯开口,一时之间,车里的氛围变得僵持而淡漠。
而她唯一能做的,也不过是傻傻地看着他棱角分明的优雅侧脸,思考着可行的应对之策。
事实上,她现在满心都是一个非常不切实际的想法——请伟大的神明立刻赐给她一盏坏掉的阿拉丁神灯,因为她太需要许愿的机会,并且只要一次就足够。
如果这个荒谬的想法可以实现,那么毫无疑问,浅依此刻的愿望一定是“希望顾岩现在就扑过来把她抱在怀里,并且温柔地告诉她刚刚的严肃和讽刺都是装出来故意吓唬她的”!
但是,作为一个尚且有着正常的逻辑思维和判断能力的女人,浅依很快就从那种不靠谱的妄想中走了出来。
思前想后,她还是决定试着用撒娇的语气来软化彼此之间的尴尬,引经据典、概括起来,其实就是“以柔克刚”。
“其实你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找到了一个多么宽容温柔好脾气的女朋友哎!你看,才过了短短几分钟,我就已经不再记恨刚刚的事情了呢。所以能不能拜托你表现得稍微开心点儿,嗯?”
用极尽温软的语调说完这几句,浅依还来不及吐槽自己的嗲声嗲气,就猝不及防地被顾岩霸道地捉住了手,进而整个身体都因着男人有力却温柔的拉扯而失去原本的控制,直直地扑向了他的拥抱。
所以有没有人能告诉她,传说中的“坏掉的阿拉丁神灯”是不是真的存在啊?
不然为什么她刚才默默许下的愿望竟然真的实现了……一半。
“顾、顾岩?”其实浅依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突然紧张成“只说两个字也会结巴”的奇葩模样。
此时,那个被某人磕磕巴巴地唤了名字的男人已经恰和时宜地收起了方才那阵冷言冷语中蕴含的凌厉。
他温柔地倾身向她,以自己的脸颊轻轻蹭了蹭浅依撞得有些红肿的额角,而后放低了声音在她的耳边呢喃:“浅依,看你笨的。”
如此亲昵的动作,如此摄人心神的情话,如此值得脸红心跳的场景,却不知为什么,并没有得到预期的效果。
浅依似乎一头扎进了“我只说两个字也会结巴,真是好丢脸”的泥潭里,完全没有注意到顾岩不经意间流露的情意绵绵。
更不可理喻的是,她甚至还一边默默埋怨着“顾岩现在竟然小气到这种夸张的程度,连这种芝麻大小的糗事也要拿来嘲笑她一番”,一边不解风情地辩解了一句:“我又不是故意结巴的……”
“到什么时候你这个笨蛋才能刚好抓住我讲话的重点呢?浅依,你好像还是不明白。”顾岩哭笑不得,只好耐着性子向她解释起来,“我并不是想责怪你什么。我只是……”
“只是什么?”浅依暗想,莫非还真的只是装装样子,故意吓唬她?但是,眼前这个有模有样的男人应该没这么无聊吧?如若不然,她后半辈子都可以“每天嘲笑顾岩幼稚得像五岁的傻蛋”并因此而快乐过活了。
这样想着,她竟然不知所谓地一个人傻笑起来。
当然,顾岩并不知道她的脑袋里究竟徘徊着怎样古灵精怪的想法,他很诧异地看看依偎在他怀里笑得愈发不可收拾的小女人,怔愣着不知该不该继续刚刚的话题。
倒是浅依自觉止住了那阵看似无边的傻笑,反将一军:“怎么不回答我啊?”
就算是再睿智再绅士的男人,一旦和这种不按套路行事的女人打起交道来,恐怕也只有无言以对的份儿。更何况,眼下这个伶俐的女人还是他一直宠着爱着的心头宝。
顾岩于是很明智地干脆放弃了那些毫无意义的狡辩,直接切入正题:“其实我只是有点心疼这样的你,而且,好像还有些担心。”
事实证明,在你来我往的交谈过程中,风水同样是轮流转的,比如说,现在就轮到浅依诧异不已了。
像自己这样一个曾经孤苦无依地漂泊了很多年的人,现在既拥有一个疼爱自己的男人,又拥有一个看起来像极了“家”的居所,还拥有一个风生水起的事业。
甚至可以说,她曾经奢望的、或是不敢奢望的种种温暖,如今都已经随着这个男人的出现而纷至沓来。
所以她不明白,自己到底还有什么值得可怜?
她静静地抬眼,在沉谧夜色的映衬下凝望着顾岩近在咫尺的面容,怔怔地凝视良久,然后才突然回过神来,愣头愣脑地吐出一句与气氛全然不符的追问:“此言差矣,此话怎讲?”
这疑似恶搞中国古汉语的八个大字终于把整个晚上都眉头浅皱的顾岩逗得忍俊不禁。
于是他不得不承认,自己确实是打心底里贪恋着浅依的聪明,以至于也在不知不觉中,爱屋及乌地开始贪恋这些恶搞、欢腾、撒娇,或是不讲道理。
虽然这些行为的频繁程度与某人脑细胞的活跃度成正比,虽然这个频次正在以顾岩吃不消的速度飞快增长,但他还是喜欢,还是随着时光的推移而越发地欲罢不能。
“你真是会折磨人。”嘴上说着埋怨的话,顾岩却用实际行动传达了他此刻的动情。
他收紧手臂将她拥得更紧,淡淡地、字句含糊地低诉,像是呓语。
“宝贝,你大概不会理解,其实我只是气你怎么总是笨得完全不懂得怎样保护自己。先是摔伤了手,再是不加防备地把自己扔进乔朵娜的圈套里,你真的是……”
浅依难得乖巧地躲在顾岩的怀抱里,任凭温热的呼吸时轻时重地洒落在面颊上,在这样撩拨人心的氛围下,将他的关心悉数收进心里。
她是欢喜的,因为在这短暂而静谧的归途停泊时段,在这辆满载记忆的宝蓝奔驰里,她第一次发现,原来这样一个优秀的男人,竟会随着她自己都不曾留意的细微举动而默默地牵动着心神,以至此刻,心绪柔软得令人无以抵挡。
但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听顾岩后半句话的意思,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啊……
“什么叫做‘不加防备地把自己扔进乔朵娜的圈套里’?”很难得的是,浅依这次没有漏掉最关键的信息,“什么圈套?”
此时,顾岩已经重新发动了宝蓝色的奔驰,带着浅依在回家的路上继续飞奔。男人一边仔细地留意着路况,一边腾出精力,耐心地将自己的想法讲给她听。
“以我对朵娜的了解,她绝对不可能单纯因为你情真意切的几句恳求就替你出面。不,更确切地说,就算是个与她毫无过节的普通人,她也还是不会麻烦业界的朋友,何况因为……”
说到这里顾岩顿了顿声,似是有些尴尬。
“咳咳,大概是因为我,她对你始终都不是很友善。这次她大费周章地帮你,你自己难道都不觉得奇怪吗?”
她应该觉得很奇怪吗?浅依摇摇头,表示非常不解。
事实上,她一直都认为朵娜只是嘴上不饶人,但毕竟,她和顾岩是一起成长起来的朋友,那么这女人的心地应该是善的,那么她对待自己的心态应该或多或少是存有善意的。
难道,就连这也错了吗?
“我不觉得奇怪,但你却觉得,所以现在该怎样呢?以你对她的了解,你有办法现场解释一下她这种蹊跷行径的根本意图吗?”
其实她并不想逼问他,更不想质问他。
但是当浅依忽然发觉,自己心里始终默默相信的那些关于人性的善良旗帜突然被无端动摇,而且这种撼动还是被她很依赖也很相信的男人亲口说出,她真的很难将语气控制得平静缓和,仿若一切都是理所应当。
“浅依,虽然我很理解你的情绪波动,但是面对着处于非理智状态下的女人,不论是站在男朋友还是心理师的角度,我都没办法很坦诚地帮你分析我目前看到的可能真实的情况。”
与浅依相处得越久,顾岩越是觉得这个女人比自己想象中还要单纯很多,甚至单纯到让他有些费解,让他有些无措,当然与此同时,也更多了些莫名的欢喜。
他趁着她沉默的空当暗自思量着,一个女人到底要拥有怎样强大的内心,才能在经历过很多年的居无定所、混迹社会、摸爬滚打以及颠沛流离之后,依然将心境保存得清澈澄明,就像是山涧之中隐藏的一股不含杂质的凛冽清泉。
在顾岩思绪乱飞的短暂时间里,浅依已经完成了情绪调整。
她从来都不是脆弱的女人,哪怕真的会有脆弱的时候,那也只是偶尔。
“对不起,顾岩,我刚才一不小心激动了,所以讲话语气不太好。不过现在可以了。”
说完这句,她转头看向神情专注的英俊男人,明知他不会留意自己的表情,还是弯起嘴角勾勒出很漂亮很温柔的弧度,以微笑的姿态,静静等待着下文。
“站在旁观者的角度来判断目前的状况,我始终认为,作为一个向来低调的乐评人,‘为了澄清绯闻’而贸然将自己曝光在媒体面前,并不是什么值得庆幸、值得夸耀的事。”
“……”她沉思着,心下觉得顾岩的看法也不是全无道理的。
至少对于她这样一个只渴望以动听的音乐和动人的文字来打动歌迷读者的“所谓艺人”来说,媒体的过分关注只会为她的生活徒增烦恼。
她不需要炒作,更不会期盼炒作。
“朵娜是什么性格,我再清楚不过。从小她就是小区里出了名的聪明女霸王,什么出彩的事情都要争先,什么有趣的东西都要争来,甚至在我还不懂什么是‘心计’的时候,她就已经学会了故意摔倒然后骗男孩子的棒棒糖吃。”
顾岩说的这些其实只是很单纯的就事论事,他并没有丝毫贬低乔朵娜的意思,甚至这种言辞已经是给她留了情面。
如果此时朵娜本人在场,听到这些话,她怕是也只会不喜不怒地点头默认。
听闻顾岩的解释,浅依其实心中已经后知后觉地猜到了事情的始末。
“所以呢?所以你是觉得朵娜这次是故意想通过卓子的绯闻把我扔到媒体面前,并且还顺水推舟地让我错以为她其实帮了我很大的忙,给了我很大的面子。是这样吗?”
然而,坐在她身侧的男人却久久没有回答。
顾岩专注地开着车,任凭明暗变换的路灯透过车窗洒落在他的眉眼之间,勾勒出比平日里更加温柔更加迷人的轮廓。
车子稳稳地停在枫蓝城堡的地下车库,直到这时,顾岩才一边替浅依开门,一边低声吐出这样一句语焉不详的回答:“毕竟,你和我在一起。”
“怎么突然想起说这个?”浅依总是不能明白,为什么这个男人总是在她处于“单线条思维模式”时对她说一些只能采取“跳跃式思维模式”来理解的内容。
“没什么,下周不要安排其他事情,那几天跟我走。”
于是就这样毫无征兆并且猝不及防地,浅依又一次被某个混蛋的霸道至此的话题大跳跃给镇在了当场。
她想反抗,但她不能。
不是浅依不想决绝,也不是找不到理由拒绝,而是在这一刻,她确确实实是以一副懵懂无知的表情傻傻地盯着男人的背影怔愣了良久。
这个周五的傍晚时分,夕阳似乎格外好。
亮眼的金色光线洒落在偌大的北京城间,似是决意要为这繁忙的城市勾勒出最柔和的轮廓。
但就在这看起来天地和谐万物美妙的时刻,浅依却不情不愿地扁着嘴巴,连同自己的随身行李一起,被顾岩直接打包拎进了私家车里。
“都已经出发了,有必要到现在还实行目的地保密政策吗?”向来对神秘大礼和意外惊喜都不太感冒的她,此时却也只能眼巴巴地劝自己暂且接受某人的故弄玄虚。
与此同时,她声音小小地嘀咕着:“我们到底是要去哪里啊?你现在告诉我又不会怎样……”
“嘘,别吵。”男人眉目温柔地替她系好安全带,然后动作干脆利落地发动车子,看起来丝毫没有想理会某人琐碎抱怨的意思。
他说:“如果实在觉得无聊就睡觉好了,一个小时之后我会叫醒你。”
“只用一个小时?!所以我们浪费这么多时间、打包这么多行李,就只是为了跑去北京的某个小角落吃顿晚餐吗?”
浅依显然对开车时间和路程远近的对应关系没有什么特别清楚的概念,所以她的反问也显得多少有些好笑。
顾岩忍俊不禁,却也觉得无需辩驳,于是他像哄小孩子一般,微笑着叫她:“浅依,你过来,靠我近点。”
“嗯?”她不解,却依言乖乖地凑上前,忽闪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看着他。
男人忽然觉得心动不能自已,趁着前方的十字路口红灯亮起,极快地侧过头去,将一个轻吻印在她柔软的脸颊。
“乖,先睡觉,我帮你把座椅放低一些,到了我叫你。”
浅依舒服地窝在角度刚好的座椅里,心底柔软得没有力气,那感觉,就像是很轻易就被顾岩的温柔所俘获,以至于无法逃离。
她只能这样呆呆地看着他的侧脸,与此同时,很不争气地忘记了刚刚他们正在讨论的全部话题。
“盯着我的脸傻笑什么?”
这个不解风情或者明知故问的混蛋家伙!
浅依心里愤愤然地暗想着,如果不是打心底里觉得喜欢,谁会吃饱喝足了撑得没事做,一直蠢兮兮地盯着你这张既不倾城又不倾国的脸傻笑啊……
这样想着,她突然发现自己也真的是越来越不矜持了,难怪总是被他笑。
于是一时间,浅依赌气一般转过头去不再看他。
而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尽管车里的小女人正在因为玻璃中倒映出的那张泛着嫣红的白皙脸颊而恼羞不已,但车窗外的茫茫夜色依然自顾自地沿着笔直的路线欢快退散着。
久了之后,夜色终于连同她心底的那份不停暗涌的好奇和悸动一起,渐渐淡化成为浅依可以适应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