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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第三十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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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你家离这远不远?”
陌生妇人的声音在她身侧响起,浅依下意识地跳开一步,警惕地看着来人。
“你别误会,我是在那边报刊亭卖东西的。”妇人神色和蔼,看起来确实不像是恶意之人。
她一边说着,一边还回过身去,将那立在不远处的亭子指给浅依看:“我是看你刚才摔了一跤,东西都摔散了。你家要是离这不远的话,就拿我铺报纸的塑料布把东西包一包,凑合着先搬回去吧。”
浅依怔愣地看着妇人伸手递来的稍嫌破旧的塑料布,一时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她对灯发誓她绝对不是嫌脏!她只是太久没有在地铁里卖艺,太久没有面对这样热心肠的陌生人,突然觉得有些不习惯。
“真是太麻烦您了,我就住在前面的枫蓝,很快就会回来还给您的。”她说着,稍稍欠身,扯起了一个久违的满载感激的笑容。
只用了不足十分钟的时间,浅依就又回到了妇人面前。
她看着各式各样的报纸被整齐地摆放在光秃秃的木板上,又抬眼看看妇人那张依旧挂着笑容的苍老的面孔,忽然觉得很心酸。
“我帮您重铺一下报纸吧。”
妇人并不推辞,只是笑着默许。
指尖不经意地从一份名为《娱乐周刊》的报纸上滑过,浅依下意识地顿住,瞥了一眼印在头版的“超新星”专栏。
《超新星选拔赛北京赛区冠军卓子旭vs歌坛才女兼新锐乐评人苏浅依》,这么恶搞的标题竟然真的可以出现在娱乐周刊上!
浅依本打算借此机会偷偷看完有关自己的新闻,但是有那么一瞬间,她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了一个说不清是好还是坏的主意……
顾岩慵懒而优雅地坐在客厅沙发上,目不转睛地盯着体育频道正在上演的保龄球赛。
听到钥匙与金属门相互碰撞的声响,男人下意识地抬头看向防盗门的方向。
于是,当浅依拿着刚买的娱乐周刊和罐装可乐回到枫蓝15楼时,迎接她的就是这样突兀的四目相对。
回过神来,她对他莞尔一笑:“今天怎么这么早下班,事务所不忙?”
“嗯,还好。”顾岩按下遥控器上的静音键,起身接过她手里的饮料和报纸。
男人的指腹若有似无地从她的掌心摩擦而过,原本并不明显的疼痛突然变得清晰,浅依下意识地痛呼一声。
顾岩没有忽略她最细微的表情,看到她眉心微皱。且不说浅依究竟有没有受伤,单单看到她这样的神情,顾岩已经觉得心疼。
他几乎是立即反手握住她几欲缩回去的右手,仔细地检查着有没有哪里伤到。
“怎么伤到的。”他盯着浅依手心还在流血的擦伤,语气十分阴郁,脸色也沉得仿佛随时都可能拎着她去墙角面壁思过。
“就是从超市回来的路上不小心……呃,不小心摔了一跤。”浅依只好厚着脸皮如实交待,“你别担心,没事,真的。”
此时的顾岩满心满脑都在气她,气她竟然笨到了走在人行道上也能摔跤的地步。他哪里还有心情听她解释什么。
很细心地注意到浅依的牛仔裤膝盖处也脏了,担心她膝盖会痛,顾岩放下手中提着的可乐,不由分说地将浅依打横抱起,往她的卧室走去。
任凭她怎样挣扎、怎样叫嚷、怎样保证自己真的没事,男人都无动于衷。
他小心翼翼地将她抱到柔软的床上,脸色不佳的丢来那套湖蓝色家居服,外加一句硬邦邦的命令。
“给你十分钟时间,换好衣服,否则十分钟后我进来看到什么不该看到的,都由你自己负责。”
说罢,他转身走开,随手带上了卧室的木质门。从头至尾,他甚至都不给她一秒钟的时间去辩驳,就更别提拒绝了。
浅依颇有些耍赖意味地盯着男人刚刚关上的那扇门,嘟着嘴巴,暗地里为难着自己,一边琢磨着“我就不换,看你能把我怎样”的气话,一边识时务地慢吞吞地换着衣服。
十分钟后,顾岩很准时地推门而入,右手端着牛奶,左手提着一个印了红十字的白色医药箱。
“手给我。”话是这么说,但顾岩自然是不会耐心等她不紧不慢地伸出手的。
男人低垂着眉目,神色专注地给浅依手掌上并不是太严重的伤口细致消毒,然后用最轻柔的力度涂抹着药膏。
不知想到了什么,顾岩的动作忽然停了下来。他盯着她掌心的那道虽然不深但却狰狞的伤口,顿了几秒钟,而后深深地、低低地叹息了一声。
卧室里原本安静得甚至可以听到医用棉签与细腻肌肤摩擦的声音。
此刻,浅依的全部注意力都猝不及防地被这样一声叹息攫住,她一时反应不过来,傻傻地看着他的侧脸,不知该如何是好。
他并不看她,只是继续着方才暂停的上药包扎的动作:“疼吗?”
男人温柔的声线终究是成功地撩拨到了浅依最敏感的神经,她被这样的温言软语震慑得心头蓦地一跳,小声地回答着:“不疼。”
“可是我……”可是我心疼。
然而即使是在如此温存的时刻,顾岩还是无法将这般情话说出口。
浅依情难自禁地伸出没有受伤的左手,柔白的指尖极尽温情地抚摸上他英挺的眉:“顾岩,对不起。”
听到“对不起”三个字被她用这样动听的声线说出口,顾岩很不争气地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眩晕感。
但这并不影响他包扎伤口的利落,甚至也不影响他波澜不惊的语气:“为什么跟我道歉。”
“我好像……又让你担心了。”
“习惯就好。”这话,分不清楚是说给浅依听,还是说给他自己听。
浅依的指尖抚过男人紧锁的眉心,抚过他清雅的容颜,最后流连在他形状美好的唇畔。
直到顾岩不经意地弯起唇角,浅依一颗揪着的小心脏才终于随着这个笑容的绽开而安分下来。
一旦确定他不再气她,在报刊亭想到的那个疑似馊主意的古怪念头便又适时地溜进了浅依的脑袋里。
“顾岩,我买了报纸回来。”她打算从事实说起。
“嗯,我有看到。”他却看起来一副不以为意的样子。在仔细确认了她的膝盖并没有受伤之后,顾岩收拾起刚被翻得一团乱的医药箱。
浅依对于“左右心理师顾岩的情绪和态度”这种事情向来没辙,于是只好更改策略,采取委委屈屈的低姿态,妄图循循善诱。
“那个报纸上貌似有我的新闻哎,都怪你,我到现在都没来得及看看上面写了些什么……”
“所以?”他颇有些好笑地将视线停留在她的脸上,静静地等待着下文。
不知为什么,浅依忽然有点心虚,她总觉得这个聪明的男人好像已经看透了自己的那点小把戏,只是将计就计陪着她演出戏而已。
但不管怎样,她还是要硬着头皮说下去:“所、以!你抱我去客厅,陪我一起看报纸吧?”
“天知道我是不是看在某个笨蛋突然变成伤号的份儿上。”
顾岩宠溺地点点她的鼻尖,看着她被这亲昵的举动羞红了脸,这才满意地笑起来,不急不缓地将她抱在臂弯里,往客厅走去。
在这样平淡如水且又静谧如月的夜晚,浅依和顾岩沉浸在彼此的宠溺中,欣然且满足。
然而他们却不知晓——就在这个情意绵长的温馨时刻,名为“不虞之隙”的因子正在彼此之间悄然酝酿,蓄势待发……
“咦,我和卓子旭竟然被称为‘娱乐圈恋人’哎……”
出于某种非常微妙的心理,浅依稍显夸张地指着报纸上的“娱乐圈恋人”五个大字,加重了语气。
“哦?娱乐记者的想象力竟然已经进化到这种程度了,还真够匪夷所思。”顾岩抱着她,漫不经心地讲着玩笑话。
浅依用眼角偷偷地瞄着他的神情,半晌,却还是没能从男人的俊脸上发现一丝半厘的怒意。
他看起来一如平常般镇定从容,仿佛这些与他女朋友息息相关的花边新闻,与他全无半点干系。
她颇有些不爽,一边暗忖着顾岩的没心没肺,一边贼心不死地换了种方式打算再尝试一下。
“娱乐圈恋人,那大概也算是恋人的一种?你觉得呢?”
话音落下,她不依不饶地转头盯住男人的眼睛,竭尽全力地用眼神向他传递着这样一个信息——为了强调我和卓子的绯闻,我都已经这么死缠烂打、死皮赖脸了,你个混蛋,稍微配合我一下会要你命还是怎样啊?!
顾岩倒是真的很配合,转过头,一瞬不瞬地与她四目相对。
但问题是,这种完全不加反抗的“配合”,似乎不太符合顾岩的作风。
浅依下意识地觉得一定有哪里不太对劲,但还没等她做出进一步判断,就听到顾岩一本正经地问:“浅依,你这样问我,是想听实话还是……”
“废话!”
他很严肃地憋住笑意,调转了视线,然而下一秒,却又很不给面子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故作不懂地故意歪曲她话里的意思,顾岩笑宴宴地打趣道:“嗯?想听废话?”
天地良心,女娲作证!在出言打断他的一刻,浅依绝对、绝对、绝对没有意识到中华方块字的衔接学问竟然如此博大精深,竟然蕴含了这样一个可以被某人趁机钻空子的大歧义!
“……顾、言!你、故、意、的、吧!”
她咬牙切齿地挤出这样几个字,同时在心底臆想着如下情景——苏浅依因为命格带衰而获得了“巧遇超人”的弥补机会。
于是只在一瞬间,她便拥有了一种名约“神意念”的宇宙无敌超能力。
再于是,她可以凭借意念飞起一脚踹在这个故意恶整她的混蛋男人的俊脸上!
当然,事实证明,超能力这种逆天的东西果然是不存在的。
如若不然,默默承接了苏某人的神意念的混蛋顾岩,不可能到现在依然可以安安稳稳并且不识时务地暗自偷笑,甚至还一度笑到肩膀忍不住上下耸动的可恶地步。
随着浅依投向他的那道目光越来越阴郁,越来越接近于暴走边缘,顾岩终于识趣地轻咳一声,赶在她爆发之前止住了笑。
“我的意思是——废话,我当然是想听实话!”她没发脾气,反而耐着性子给他解释这个分明不需要解释的歧义,对此,就连浅依自己也深表讶异。
她继续说:“那么现在,顾岩先生,关于‘娱乐圈恋人’的疑问,请你认真回答我。”
顾岩温和的目光与她的眼神纠缠在一起,他很努力地扯出一个“浅依,我很认真”的表情,一本正经地回答——
“那么,我认为‘娱乐圈恋人’并不算是恋人。”
“为什么?”
“因为,名不正,言不顺。”
顾岩本来是那么聪明的男人,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偏偏就搞不懂她的心思呢?
虽然,他说的没错,但是被他牢牢锁在怀抱中的小女人依然心有不甘。
浅依自顾自地瞪大了一双无辜的眼睛看着他,也不作声,只盼着能用委委屈屈的温软小眼神点醒或者说是感化这个不懂女人心思的男人。
顾岩被她盯了半晌,也觉得有些莫名其妙,但他也不闪躲,反而采取最直接的询问方式和她交流起来。
“这样看着我做什么?摆出这幅快要哭出来的表情是想闹哪般,我又没有把你怎么样……”
浅依终于再也忍不住了,与他怒目而视的同时打断他的辩解,斥责道:“我和别人传绯闻你怎么不生气!”
她的声音比刚刚高了差不多八度,这倒是真的很成功地攫住了顾岩的注意力。
他想了想,心里多少也明白了浅依在气什么,但他还有一事不明。
“乱发脾气的男人真的会比明辨事理的男人更有魅力?”
“这是两码事,你不在乎我和别的男人传绯闻,你不在乎我!”她直接以点概面地给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判了“你不在乎我”罪。
这回顾岩才是真的心急了,他只觉得怀里这个完全不按套路出牌的古灵精怪的小女人当真是他的冤家恋人。
“浅依,我拜托你讲讲道理好不好!我哪有一丝半厘不在乎你的行径?不,别说‘行径’,我根本就连‘动机’都没有啊!‘我不在乎你’这个罪名可大了!”
“……顾!岩!”她突然觉得怒火中烧,“你竟然吼我!我说错什么了,明明就是你不好,不在乎我,你不哄我就算了,现在竟然还这样吼我!”
事实上,浅依本来只是想用这样一个可大可小的事情来试探一下他对自己的诚意,这事情对他们而言就像是玩笑一般。
但她却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混蛋男人不仅没有对绯闻事件表现出一星半点的紧张和在意,现在反倒因为她戳穿了他的态度而这样吼她!
想到这些,浅依觉得自己简直委屈得堪比楼下清真饭店门前那只刚刚长大就被宰了吃掉的无辜小羊!顺应着心里愈加强烈的不满,她在他的怀里奋力挣扎起来。
如果此刻有面镜子突然出现在客厅里,让浅依可以看到自己那副手忙脚乱挣扎不已的凄惨模样,她一定会忍不住不给面子地嘲笑这样狼狈的自己。
“不是,浅依,你先别生气……”
顾岩下意识地将她箍得更紧,心焦地想解释什么,却不期然地被她脸颊上的两行清泪触痛了心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