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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冬·执子之手 ...

  •   冬·执子之手

      -1-

      “……今天夜间到明天白天,将有一股强冷空气南下,L市气温普遍降到10℃以下,敬请广大市民朋友注意防寒添衣……”

      “咔!”
      草一色放开握着方向盘的手,关掉了汽车里的收音机。
      “换首音乐听听吧,你想听什么?”他偏过头,问坐在副驾驶位置上,从上车到现在,似乎一直都在专注窗外风景的莫召奴。
      “随便你吧。”莫召奴摇摇头,草一色车上的音乐CD众多,但大部分都是摇滚重金属一类,那些带着歇斯底里宣泄出的情绪,他虽然不讨厌,但也并不十分感兴趣。
      “那……就这一张。”草一色稍微顿了一下,倾过身,从一叠封面或花哨或晦暗的碟片里,抽出张CD放进音响。

      I can’t fight this feeling any longer
      And yet I’m still afraid to let it flow
      What started out as friendship, has grown stronger
      I only wish I had the strength to let it show
      ……

      略点着鼻音的男声随着轻灵的电子旋律响起来的时候,莫召奴微微一怔。
      他从没想过草一色也会听这种抒情感怀的音乐,然而这种认知一旦深入脑海,好比猛虎细嗅蔷薇,不经意间,竟给人温柔的触动。
      也许,正如人们所说,音乐可以从另一个蹊径走进人的内心。不知为什么,他忽然想起那个坐在神无月身边的夜晚,回荡在车厢里的、那首带着爵士风味的低缓老歌。
      那个时候的神无月,心里想着的,又会是什么?

      车厢里没有开放暖气,不断有风从车窗的缝隙中吹刮进来。莫召奴还是秋天时的装束,白衬衫,羊毛背心,只是外面加了件深咖色的牛角扣连帽大衣,脖子上随意搭了条驼色方格纹围巾。十一月以来,气温倏忽降低,呼吸的时候,渐渐可以看到吐纳的白气,圆圆的一小团,在风中停留一瞬,便消散得不留痕迹。
      冬天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覆盖了天空大地,草木生灵。

      草一色的车是辆已经上了年头的旧金杯,外观油漆的颜色剥落殆尽,开起来一路砰砰响。
      “你不要小看它。”草一色大手掌拍了拍方向盘,“老朋友了,落日故乡里的送货装载、哥儿几个的远行奔波,全要靠它来战斗,绝对的身残志坚。还有,咱们今天去的几处地方,都是我之前和卖家联系好了的,就等着你脚伤痊愈后过来看房子。”
      他不由得有些感动:“阿草……”
      “可别说谢谢。”草一色摇下车窗,瞥了眼有点歪的后视镜,“虽然地方偏僻了点,但好在房价不贵。”
      “没关系。”他看着窗外不断流逝的风景,“我很喜欢市郊的房子。”
      L市的市郊接近山区,交通虽然不算方便,然而环境清幽,植被茂盛。偏居一隅的生活,只要衣食丰足,与城市喧嚣保持着种若即若离的状态,也未尝不是件幸运的事。

      汽车驶过一处小缓坡,草一色单手推开中央扶手的存储箱,从里面拎出一盒草绳扎起来的纸包糕点,“喏,隔壁那只虱目鱼做的风味草饼,带给你尝尝。”
      他接过纸包,不由一愣:“虱目鱼?”
      “就是之前和你提到过的那个女老板啦!”
      “你不是说人家又凶又刻薄吗?怎么还专门去买她家的点心?”
      “喂喂!做东西好吃和脾气坏又不矛盾,再说,那虱目鱼虽然性格差点,人倒是不坏……啊呸呸!”像是突然被戳到了痛脚,草一色狠狠扭过脸,“我干吗要和你说这么多啊!”
      他忍着笑:“阿草……”
      “啥?”
      “原来你也会脸红啊。”
      “莫召奴!”几乎能感到汽车打了个趔趄,草一色猛抓了几下头发,讪讪半晌,挣扎着转开话题,“对了,这段时间三缺一,老是见不到神无月,那家伙上哪儿去了?”
      他拆草绳的动作不觉微微一滞:“神无月?”
      “对啊,就是那个很会打架、麻将打得也不赖,而且看上去和你还特别处得来的神无月。”
      他轻嗯了一声,低下头,把手上包裹得很精致的纸包慢慢打开。
      “实际上,前两天,他刚刚请了三周的假。”
      ……

      那天傍晚,神无月在晚饭前赶回家,他把白天玉藻留下来的信件交给神无月。当着他的面,神无月毫不在意地就拆开了信件。大大的白色信封里是几张打印出的字纸,密密麻麻地交叠在一起,他看到神无月用指尖翻着信纸,目光从纸上草草掠过,脸上沉静着,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不过两三分钟,数十张字纸翻完,神无月把信纸重新装回去,轻轻舒了口气——
      “都是公司里的琐事。”
      他坐在客厅的藤椅上,从本厚厚的《古今和歌集》里抬起头:“下午来的那个年轻人,似乎有点着急的样子。”

      不是他观察敏锐,而是那个名叫玉藻的西装男人,虽然整个过程都变现得彬彬有礼,但若不是十万火急的要事,又怎么会直接找到家里来。

      “是吗?”听到他的话,神无月闷声笑了一下,“玉藻这个人,谨慎有度是他的优点,怕担责任是他的缺点。”
      “怕担责任?”
      “这封信原本是前天就该收到了,大概是移送时出了点问题,结果耽搁到现在。”

      神无月把信封随意放在面前的木桌上,转身坐到他对面的另一把藤椅上,十指合拢,撑住下巴,像是想起了什么一般,笑了笑又道:
      “迟了三天没有回话,想来远在东京的某个人,一定等不及了。”
      “诶?”他好奇地抬起眼。相处几个月下来,他很少听到神无月用这样卖关子的口吻说话,也很少看到神无月在谈论某个人时,露出这样似笑非笑的表情——

      仿佛是在无奈着,而那无奈中,又似乎带着几分期待。

      所以,那会是神无月的……什么人?
      同事,朋友,亲人,还是说,更加亲密的关系?
      好像内心深处的某根琴弦被轻轻撩拨了一下,他赶紧按捺住心里胡乱的猜想,把目光重新投到书本里去。

      只是和歌书里写了什么,春之樱,冬之雪,夏之流星,秋之落叶——那些风花雪月,邂逅离别,到底也没有读到心里去。

      接下来的时间如常地过。他和神无月吃了一顿简单的晚餐,青菜豆腐汤,糖醋鲤鱼,调拌可口的蔬菜沙拉。然后等到墙壁上古铜色的挂钟堪堪敲响七下的时候,门铃也应声而响。
      按动的声音很轻,间隔着均等的距离,不急不躁的样子。神无月正端着一碟餐后水果从厨房出来,听到门铃,抬头眉眼一掠。
      “来了。”
      回应着屋外的门铃声,他看到神无月似乎轻舒了口气,接着顺手把果盘放到茶桌上,走过去打开了铜质的欧式大门。

      隔着一道玄关,瞧不见人影,下一瞬,他只听到一个十分温文的声音笑着道:“神无月。”
      那声音宛如三月清风,吹面不寒,听着只让人觉得如浸在温泉中,心神没来由的舒畅。
      他不觉微微晃神,然而思绪还没来得及转过弯,就看到神无月带着一个穿着白色长风衣的男人,并肩从玄关处走了过来。

      这个人看上去三十不到的年纪,神清骨秀,笑起来眉眼弯弯,唇角略略上勾着,漫不经意间,衣袂过处就带出了三分风流、七分俊雅。过去形容人丰神如玉,那其实更近乎一种贵介之气,与生俱来的雍容,渗透到骨子里。
      “你好。”他从沙发边撑起拐杖,刚想要站起来,斜拉里早已伸出一只手——
      “不用忙。”
      他有点疑惑地抬起头,才发觉神无月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站到了他身边,左手手掌覆在自己的手背上,轻柔地拍了两下,示意他不用站起来。

      “不好意思,晚上来打搅你们。”
      男人的目光在两人交叠的手上停留了一瞬,抬眸温雅一笑:“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真田龙政。”
      莫召奴略有一丝尴尬,看这个男人望着自己的神情,倒像是恍悟了什么一般,还有,那个打搅“你们”又是怎么回事……
      他不着痕迹地脱开神无月的手,伸出右手:“你好,我叫……”
      “莫召奴,对不对?我听神无月说起过你。”真田龙政握住他的手,瞥了眼一旁的神无月,眉眼中忽然透出些揶揄笑意,“对吧,神无月?”
      神无月镇定自若:“没错。”

      一瞬间,莫召奴心里拉下黑线千条。灯光底下,那个名叫真田龙政的男人姿态优雅到十分,只是唇边的笑容,怎么看,怎么像狐狸。

      寒暄过后就是正题。神无月泡了壶乌龙茶,和真田龙政坐到书房去谈话。原木的房门半开着,从莫召奴的角度,可以看到那两个人对坐的侧影。都是高大英挺的男人,身影被灯光映在墙壁上,笼进袅袅的茶雾里,隔得那么近,却又不分明。
      他垂下目光,继续去看膝盖上摊着的书。书房里的两个男人,时不时地轻声交谈几句,或是彼此沉静着,偶尔打趣几下,伴着纸张翻动轻微的沙沙响。

      神无月,真田龙政。两个年龄相仿、身份地位相当的男人,几乎不用多加猜测,一看便知道有着匪浅的交情,以及旁人所不可企及的、那些“过去的时光”。

      “过去的时光”,他的脑海中忽然跳出这样的词。在这个夜晚之前,他很少听神无月提及过自己的过往,而此时此刻,他却忽然很想了解这个男人所拥有的曾经,尽管记忆这种东西,有着他人根本无法触碰的特性。
      为什么呢。想要了解,想去触碰,想按住时光静止,想留待彼此深知……
      他静静掩上书本,仰起脖颈将肩背的筋骨舒展。客厅的南面有扇巨大的落地窗,没有拉上窗帘,月光透窗缓缓地流进来,把梧桐树的影子印得斑驳如画,也把他的神情融化成落雪般的安静。

      他不知道,那一刹那,隔着书房半掩的木门,他的表情,清清楚楚地落进了神无月的眼睛里。

      大约又过了半个多小时,书房里传来椅子挪动的声音。莫召奴转过头,只看到神无月与真田龙政一前一后走出来。
      “我告辞了。”真田龙政走到他面前,脸上浮着笑意,浅色的长发在灯光下,明明暗暗的光泽如水,“刚刚只和你打了声招呼,一直没有顾上与你聊天,实在抱歉。”
      他摇摇头:“没关系。我并没有觉得被冷落。”
      真田龙政微微惊讶:“哦?”
      他笑了笑,淡淡道:“每个人都有只属于自己的那一部分,但如果这一部分,恰好有可以与之分享的朋友,那将会是件非常幸运的事。”
      真田龙政略微一愣,下一秒,饶有兴味地挑起了眉。
      “莫召奴,你知道吗?你和我想象中的样子,一样,又不一样。”
      他微微一笑:“是吗?”
      “怎么说呢。”真田龙政略歪头,眼神里毫不掩饰的欣赏,“今晚能见到你,我非常高兴。”
      “真田先生,”这一次,他不顾神无月的好意,努力支着拐杖站起身,“能见到你,我也很高兴。”

      “聊什么呢?”身后一把深沉的嗓音,莫召奴回过头,看已经穿好了外套的神无月微笑着站在沙发边,一面往脖子上搭围巾,一面对着真田龙政道:“这边已经是市郊,晚上出租车不太好搭,我送送你。”
      真田龙政嗯了一声:“也好。”
      “那么,”神无月抓起钥匙放进上衣口袋,抬腕看了眼手表,回过头对他轻声嘱咐,“我大约过一个小时回来。”
      他点点头:“路上注意安全。”
      “唔,知道了。”神无月笑了笑,走到玄关边换下棉拖鞋,伸手拉开房门。

      “等等。”
      毫无预兆的,已经大半个身子跨出门外的真田龙政突然转过身。不知道是否是错觉,那一刹那,他觉得真田龙政的目光飞快地掠到了自己身上,又飞快地收回去。
      “神无月,答应过我的约定,希望你能信守承诺。”
      一句话说得旁观者只觉得莫名。莫召奴看到神无月似乎停了一秒,然后极短促地说了一句:“我会尽快。”
      “我等着。”
      房门外,真田龙政唇角微勾。深秋的夜晚,月光如琉璃,斑斑点点地游走在他银白色的长发上,衬得那白衣如霜的男子,越发像只狡黠灵敏的狐。

      夜渐渐变得更深,雾露沉重。这几年的城市建设让空气变得渐渐浑浊,好在市郊的地方还留着几方净土。莫召奴独自坐在窗边,透过窗户所看到的L市夜空,是铺在透明橱窗里的深蓝色天鹅绒,有晶莹的亮片缀在上面,发光,发亮,一闪一闪,照着地上人的眼。
      《古今和歌集》里的内容早已经读得很熟,他在神无月的书架上随意抽了本侦探推理类的小说来阅读。在不愿意早睡的夜晚,推理小说永远是最好的选择,不用太费脑子,思绪就能跟着情节跌宕起伏。他看的这本小说写得还算精巧,开头就揭示了凶犯的身份,接下来漫长的篇幅里,是两个势均力敌的主人公惊险的斗智斗勇。他看得有几分入神,等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响起时,方才发觉,时候已经将近九点。

      神无月脱下外套挂在门口的衣架上,大约是晚上奔波得疲惫,一进客厅,便伸手把茶桌上剩的半杯乌龙茶一口气喝干。他看了没说话,只是拿过一旁的红泥小茶壶,往茶杯里再次注满茶水。
      第二泡的茶水比第一泡稍微浓郁,清淡的茶香里,散发着一种久远的味道。
      神无月把粗陶茶杯握在手里,捡了他对面的深紫丝绒单人沙发坐下来。

      “乌龙茶的茶香很清幽,值得人回味良久。”他望着杯中旋动的茶叶,轻声道。
      “甘而不涩,甜而不腻,就像人与人之间的关系。”神无月慢慢啜饮了一口清茶,目光迢遥地望向窗外。
      “莫召奴,你知道吗?真田龙政……是我的老朋友,我们在同一所大学读书,同一个社团活动,最后又进了同一家公司。他性格沉稳,长谋善政,这么多年的打拼下来,在公司高层算得上头一个高深莫测的人物。也幸亏有他,这几年里,我才可以这样心无挂碍地留在他乡。”

      莫召奴略略一怔,片刻后才意识到,神无月是在向他诉说已过去的往事。人的内心深处都有怀旧的情绪,只是没有特定的契机,往往不会轻易表露出来。
      他合上手中的推理小说,轻声道:“和我与草一色一样呢。”
      “是啊……”神无月把脖子慢慢往后仰,声音放得很轻,“说起来,十几年的光阴,没声没息地,就这么过去了。”
      莫召奴微微笑。神无月其实是在怀念自己曾经的岁月,那段他不曾参与过的时光。将近三十岁的男人,往往最容易审视自身。这一点上,就算成熟练达如神无月,也无法避免偶尔感怀的小情绪。

      莫召奴掩嘴打了个小小的哈欠,晚上十点是他通常睡眠的时间。他想着一会儿把小说的结局看完,就可以上楼去休息,正这样计划着睡前的安排,恍然间,他听到神无月用一种不太确定的语气喊他的名字。
      “怎么了?”他转过脸。
      “就在刚刚,”神无月沉默了一下,接着轻沉了口气,慢慢开口道,“真田龙政告诉我一件事。”
      他微挑起眉,没有接过话,只是静静等着神无月把话说完。
      “也并不是特别严重的事情。”神无月把粗陶茶杯放回茶桌上,“只不过这一次,公司在日本的总部出了一些状况,希望我可以回去看看。离开的时间也许会很长。具体要多久才能结束工作,我也不好把握。”
      他心里轻轻“咯噔”了一下:“所以?”

      “所以,现在、不,准确来说,是一直以来,有句话,我都希望能亲口告诉你。”
      话音落地,他有点愣地看到神无月从沙发上起身,似乎是在心底作出了什么决定一般,缓步走到自己的面前。
      “莫召奴……”
      宁静的黑夜里,月光清浅,星子疏朗,什么都像是预兆。神无月在低声念着他的名字。他抬起眼,看到那个高大的男人用右手撑住藤椅的扶手,对着他,慢慢地俯下身来。
      很奇怪,这样居高临下的一个姿势,却并没有带给他多少压迫感。他直视着神无月的眼睛,那双眼睛明明是深海,却在这一刻,清晰地映着他倒影。

      “神无月。”一瞬间,他几乎要叹息。

      怎么能不留恋。
      河边的初遇。暮春的柳絮。傍晚的荷塘。台灯底下深深浅浅的墨迹。夏日里最暴烈的那场雷雨。

      和曾经共处过的很多个夜晚一样,客厅里只开着盏罩式的落地灯,光线调在最暗的一档,低回婉转至不可言说。他望着神无月浸润在微光中的脸,朦朦胧胧的,像是隔了层薄薄的轻雾,温柔的,沉沉的,将他包裹在里面,层层复层层,行行重行行。
      然后下一秒,他听到神无月用一种近乎梦呓的轻喃,附在他耳畔,很低、却又很坚定地说——
      “我喜欢你。”

      “所以,等着我,好吗?”

      ……

      “莫召奴?阿莫,阿莫?!”
      “啊?”他被惊得回过神来,转过头来,正对上草一色有些疑惑的脸。
      “你在想什么呢?”
      “没什么……”他轻轻摇头,把纸包摊在膝盖上,用食指和拇指拈起一块草饼放进嘴里。香甜软滑的草饼甫一入口,齿颊里便满是青草般柔和的香气,“嗯……是香草味的吗?”
      “没错啦,还有豆沙和凤梨味的。”
      “阿草,你隔壁女老板做的草饼很好吃。你很有福气。”
      “福气你个大头鬼啦!”草一色拨过方向盘,听不清的嘟囔声里,是刻意掩饰却又遮掩不住的笑意温柔,“……那只虱目鱼。”

      那天下午,他们一共去了三处地方,走到第三处时,天色已近黄昏。他推开汽车门走下来,夕阳正斜斜地笼罩在房子砖红的墙壁上,蒙昧的,沉静的,恍惚给人一种分不清时代的错觉。
      那是一幢老式的带院落的平房,裸露着泥土的院子里种着棵粗大的、看上去上了年头的梧桐树。老旧而坚实的木头大门上,深棕色的油漆已渐渐剥落,入冬而枯萎的藤蔓枝干从墙头伸出来,微风中有萧然的风味。
      他跟在草一色身后,与卖房子的代理商接洽。代理商是个中年秃顶男人,向他们介绍说,这里原本是一对老夫妇居住的地方,后来老夫妇跟着子女去了国外,以后也不会再回来,所以要低价处理掉这栋房子。
      “所以房价真的很低啦。”代理商用古铜色的钥匙打开房门,“你们进来看看吧。”

      房间里暗暗的没有开灯,阳光透过木格门窗照进来,照在深色的老式木质地板上,隐约可以看到深深浅浅的纹路。
      他轻呼出口气,抬步走进屋子。帆布鞋的鞋底踏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吱呀声——还是十几年前流行的房屋格局,客厅很大,迎面便是宽阔的落地窗。卧室里有实木的衣橱,书房打着一整面墙的木头书柜,浴室明亮干净,墙面上贴着蓝白相间的小菱形瓷砖。

      “啧啧,这屋子确实有点旧。”草一色挥挥手,屋子里大约有段时间没有通风了,一进门,扑面而来的,全是股陈旧的尘土气息。他转头望向从进门便没再吭声的莫召奴,低声安慰道:“不过没关系,剩下来还有两处房子,我们还可以再看看,你不习惯也就……”
      “……真好。”
      “算啦……诶?你说什么?”
      草一色有点诧异地挑起眉,只看到初冬的阳光下,莫召奴站在屋子中央,微合着双眼,仰起头,深深地吸了口气。
      “我说,我很喜欢,这个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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