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往事一首凉凉》岳泳希

51、公交车站的分别

　　两个人带一只狗，也没地方去，就沿着楼前小院的坡一直往下走。

　　“过来的时候我看见前面有个公园，大过年的，人还不少。”
　　陈默川牵着阿黄走在前面，阿黄时不时还回头找顾可。
　　“狗东西。”
　　陈默川笑着回头，看见顾可，嘴角的笑蔓延到眼底。
　　“阿黄和你还挺亲。”

　　雪后的大街晶莹剔透，树枝上都攀了不少雪，风轻轻一吹，细细渣渣的雪正好掉在陈默川肩膀上。
　　他个字高，肩膀宽，站在树下倒成了一道风景。
　　像一幅画，那个从画中走出的少年早长成了壮年。

　　“顾可。”他笑着唤她，轻轻往后退，“谢谢你啊。”
　　“嗯？”
　　陈默川说：“谢谢你帮我收养阿黄。”
　　阿黄摇着尾巴要去找顾可，陈默川松了绳子，小狗猛地朝顾可方向跑，扑进顾可怀里。
　　顾可牵住绳子，弯腰摸小狗脑袋，“阿黄是个好孩子。”
　　她学着姥姥的语气，陈默川用眼睛斜她，“我是家长面前的好孩子。”

　　路过街边小店，陈默川要进去给顾可买吃的，被顾可拉住。
　　“吃饱了出来的，过年我可没少吃。”
　　“不一样，我要回学校了，没人喂你了。”
　　顾可噘嘴，“我又不是阿黄。”
　　“反正在我心里都一样。”
　　陈默川从兜里掏出几颗大白兔奶糖，“这可是我收藏已久的。”
　　顾可心里还想着之前那句话，嘟囔一声，“原来我在你心里就是只小狗啊。”

　　“张嘴。”陈默川动手剥了糖，递到顾可嘴边，看她听话给吃了，才把奶糖纸攥到手心里，“对啊，和阿黄一样，在我心里都是个宝。”
　　奶香味在嘴里绽开，情话让陈默川说得平平淡淡，倒是让顾可笑着红了脸。
　　“好吃么？”他问她。
　　“好吃！”她使劲点头，笑着抿嘴。

　　顾可把剩下几颗糖拿过来，奶糖外皮有点旧。
　　“你吃么？”她问陈默川。
　　陈默川摇头，“吃太多了，再吃长虫牙了。”
　　“你也爱吃奶糖啊？”
　　“不爱吃。”
　　“嗯？不爱吃你还吃......”
　　“在学校想你的时候就吃一颗。”

　　陈默川的话说得自然，没有半点刻意。
　　他牵过阿黄，遛着它去树边尿尿，走了两步才发现顾可还站在原地。
　　“不走啊？”
　　顾可抿嘴，嘴里的糖都没化，声音委委屈屈的。
　　“陈默川。”
　　“咋了？”

　　顾可小跑几步，伸手抱住陈默川的腰，脑袋抵在他胸前。
　　“异地恋好痛苦啊。”
　　这是顾可第一次在他面前撒娇，第一次主动抱他，声音娇滴滴荡漾了陈默川的小心脏。

　　陈默川感觉浑身发紧，嗓子也紧，他咳嗽两声，“顾，顾可。”

　　大庭广众下，两个人拥抱。
　　阿黄尿完尿，正用后爪子刨土，舌头伸在外面像笑似的盯着眼前两个大人。
　　小姑娘好像真委屈了。
　　陈默川心也酸了，拍拍顾可的肩，“你乖啊。”
　　“乖有什么用，不还是不能天天见面吗？”
　　“我们可以视频。”
　　顾可别过脸，把整张脸都埋在陈默川胸前。

　　陈默川知道，小丫头是真的委屈了。
　　如果不是他刚才那句话，她也不会情绪来得这么快。

　　顾可以为，一直以来都是她思念的比较多，今天才知道，原来陈默川承担的不比她少。
　　只是，他不多表达而已。

　　这是顾可住的地方，周围都是邻居，认识的人多，陈默川怕被熟人看见，嘲笑的还是顾可。

　　小姑娘最后还是放了手，可怜巴巴地抬眼，看他。
　　“你什么时候回学校啊？”
　　看她委屈，陈默川就像被人揪住了心。
　　“下午。”
　　“下午就走？”姑娘不乐意了，“怎么走得这么早？”
　　“不早了，回去学校还有社团的事。”陈默川低头问，“舍不得我？”
　　顾可彻底沮丧了，垂着眼不说话。

　　陈默川知道他的小姑娘是生气了。

　　周围买菜的人不少，还有一家三口不知去哪回来的，来来回回都是邻居。
　　看顾可五官都快皱在一起，陈默川真想狠狠抱住小丫头，给揉进怀里。
　　他紧了紧手里的狗绳子，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可自己心里更难受的想死。

　　“好吧，也不能耽误学校的事。”
　　顾可去拿陈默川手里的狗绳子，陈默川没松手。
　　“我没事。”顾可始终低着脑袋。
　　“可可。”他第一次叫她小名。
　　这一叫，彻底把顾可眼里打转的眼泪给唤了出来。
　　“干嘛呀？”
　　顾可快速抹了眼泪，这滴泪就像把刀子割在陈默川心上。

　　他上前一步，再也管不了那么多，伸手将丫头抱在怀里，下巴正好抵在她发上。
　　“我答应你啊，每天都给你打电话，让你听见我的声，晚上准时和你视频。你要是想我了，就给我发信息，不管我在干吗，肯定都会第一时间给你打电话，好吗？”
　　“那你要是想我怎么办？”姑娘在怀里吸了吸鼻子。
　　“那我还给你打电话，我可是会随时查岗的，看你敢和别人在一起。”
　　“那万一我要是和别人在一起呢？”顾可故意怼他。
　　陈默川的笑声从头顶传来，“那我也哭给你看。”
　　顾可乐了，抬手，回抱住陈默川。

　　“我答应你，我会努力学习，争取考上本科，考去北京。”
　　“好。”
　　陈默川忍不住在顾可头发上来回摩挲。
　　顾可笑，“你摸小狗呢？”
　　“你还不如阿黄呢，阿黄都没哭鼻子。”
　　“讨厌。”

　　两个人在楼下又腻歪了一会儿，实际上，来来回回都是人，两个人也没敢做什么出格的事，抱都不敢多抱一会儿。
　　顾可牵着阿黄送陈默川去公交车站。
　　“上次那事真处理好了吗？”
　　“嗯，没事了。”
　　变了天，风吹的冻脸，陈默川把顾可的羽绒服拉链拉到头，又把帽子给她戴上。

　　白色大帽子扣脑袋上，更显得顾可一张小脸都快瘦没了。
　　陈默川上下打量她，皱了皱眉，“你减肥了？”
　　“没有，就是这段时间怕你出事不爱吃饭。”
　　“傻么？爷要是真出事你还不活了？”
　　“你还说呢，你和保安怎么会打起来？让我看看，他伤没伤着你？”

　　顾可去撸陈默川的外套袖子，陈默川向后躲，气笑了，“开什么国际玩笑，爷还能让他给伤着？是饭白吃了，水白喝了，还是小姑娘白泡了？”
　　顾可一怔，也不管大街上有多少人，气着去推他，“你泡谁了？”
　　“你啊。”
　　陈默川痞子似的伸手摸了下顾可的下巴。
　　“家里这么水灵的丫头等着爷，大爷我还能去泡谁？”
　　看他笑得欠揍，顾可瞪他，“你就瞎贫吧。”

　　她气得不理他，自己往前走。
　　陈默川在后边喊：“行了，赶紧回去吧，大冬天的一阵风都能给你吹跑。”
　　顾可扭头，“送你到车站啊！”
　　“不用。”
　　陈默川微垂眼，双手揣在外套兜里，用鞋底一下一下摩地上的小石块。

　　看他这样，顾可站那不说话了，心一阵一阵缩的厉害。
　　她看出来了，他也难受了。

　　“喂！”她喊他。
　　陈默川微抬眼，顾可笑着打趣，“回学校多锻炼身体啊，别又让人欺负了。”
　　“你说啥？笑话！”
　　陈默川脸上的沮丧蓦地消失，举着胳膊，做了个很壮实的动作走到顾可身前，“你摸摸，开玩笑，爷这都是肌肉。还有这，”他指着自己的腹部，“六块腹肌正在路上。”
　　“是吗，我还以为都是肥肉呢。”
　　“是不是肥肉，你摸摸不就知道了。”
　　他语气轻佻，头一个劲往顾可脸边凑，眼眉上挑，好看的桃花眼里全是春意荡漾。

　　男女之间的轻佻最后害羞的永远都是女生。
　　“你，你严肃点。”
　　顾可羞得往后退，不仅怕陈默川在大街上做出什么破格的举动，还有，他说话的气息就喷在她耳边、脸上，他身上的味道萦绕在她鼻间，带着男生独特的荷尔蒙气息，让顾可情不自禁就想到那天晚上，两个人躲在工地里干的那些坏事。

　　陈默川嘿笑两声。“真不经逗，一逗就脸红。”
　　他放下的手顺势牵住顾可。
　　两个人十指相扣。
　　“你快回去，大冷天，别给我冻感冒了。”另只手，紧了紧顾可的外套。

　　“你要走了？”顾可牙尖咬住下唇，可怜巴巴的语气。
　　陈默川一看她这样，就恨不得把自己定在顾可身上。
　　“嗯。”他抿住嘴，忽而抬头，用手指在顾可脑门上狠狠一敲，“再被我发现你偷偷减肥，看爷回来不干死你。”
　　“流氓。”顾可揉着脑门，憋了个大红脸，“你真粗鲁。”

　　陈默川又不正经，“上次在工地事出有因放过你，等我下次回来的。”
　　都是青春期的少男少女，对没接触过的事是既好奇又向往，就像罂粟一般有魅惑人心般致命的吸引力。

　　顾可红着脸不说话，陈默川心想，反正早晚都是自己媳妇，万一鲁莽了真跟自己急眼，到头来还得他变着法的哄。
　　反正他有的是时间等着丫头慢慢长大。
　　嗯，心智长大。

　　“好了，走吧，我看着你回去。”
　　话是这么说，可谁都没动。
　　顾可觉得，陈默川这人就跟糖似的，看见他就让她心里发甜。
　　她使劲看，想要把他眼睛鼻子嘴巴，五官都印在心里。
　　“你怎么这么好看啊。”
　　话是好话，可让顾可说得，竟带了些感慨和发愁。
　　“好看死了，真讨厌。”

　　陈默川气笑了，“你个没良心的，夸我还是损我呢？”
　　顾可嘟嘟着嘴，“好看的都舍不得移开眼了。”
　　不仅是眼睛舍不得移开，连手都舍不得松开。
　　好不容易松开了，顾可小手的触感就像一把小勾子似的挠着陈默川的心。

　　“来，亲一下。”
　　陈默川主动，忽地低头，在顾可唇上就是一下。
　　亲完，他又大爷似的站直，拍了拍顾可的肩，“在家好好读书，别太想我啊。”又指着阿黄，“你也老实点，帮我看着你妈。”
　　这节奏太快，顾可甚至都没来得及感受他唇上的温度。
　　只是嘴上又不好说，‘能不能再来一遍。’

　　顾可瞪着眼睛，心里别扭，快急哭了。
　　陈默川心里面偷笑，“这是咋了？”
　　“陈默川，你就欺负我吧。”
　　想着这一分开又得好几个月见不了面，顾可就感觉嗓子有东西堵得厉害。
　　陈默川偷笑，朝她招招手，像唤小猫似的。

　　顾可上前一步，陈默川凑她耳边低低说：“人太多了，先攒着，下次回来咱俩好好亲。”

　　几米开外，等公交车的路人们早就注意到这对难舍难分的小情侣了。
　　个字高的大男孩不知在女孩身边说了什么，女孩先是慌张地左右看看，继而一张小脸红透了。
　　男孩要走了，女孩不舍，两个人你看我我看你的，让路人都感觉到了依依不舍。

　　最后还是男孩，催促着让女孩先走。
　　他站在那，看着女孩牵着一只小狗回去。
　　女孩跟男孩摆手，男孩回应，还叮嘱让女孩好好吃饭不准减肥。
　　女孩哭了，男孩也心疼了。

　　哎，路人也跟着摇头。
　　年轻人谈恋爱，就是这么腻歪的让人羡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