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往事一首凉凉》岳泳希

36、寒冬一样的遭遇

　　大一上学期的生活不知不觉拉开了序幕，顾可每周只有周五晚上才会去做兼职，其余时间安心在学校学习。

　　寝室里有电话，每隔一天，她就给刘凤打电话。
　　那个时候并不是每个学生都有笔记本，学校有计算机室，周末很多学生会跑去那上网，价格也不贵，一个小时两块钱。

　　开学第二天，顾可就上了Q.Q，本以为陈默川去了新学校上网时间能自由，可顾可等了一下午，不知道为什么，他一直没上线。
　　倒是群里，李辉孙博宇和吴楠，正积极讨论新鲜的大学生活。

　　大一开学的第一个月，在处处都新鲜，人人争做新鲜人里度过。
　　寝室里四个女孩的关系也日渐增浓，后来那两个学日语的女孩都调了寝室，原本六人的寝室暂时空缺两人，顾可她们倒住的清闲。

　　十一七天长假，顾可回到暑假打工的地方，连打七天工，挣了些零花钱。
　　她以为放假陈默川能有空联系她，可盼了几天，他都没上线。

　　二零零七年的第一场雪在十一月末那晚悄悄降落在祈海市上空，一个晚上的时间，整个祈海市都被白雪覆盖。
　　这雪下得又急又猛，差点造成整个祈海市的交通瘫痪。
　　今天是周六，正常顾可是要去打工的。
　　龚爽看了看外面冰刺溜滑的马路，路上寥寥几个行人，大家都走得小心翼翼，十几米的距离能走上好几分钟。

　　“顾可，我看今天你就别去了，外面那么滑，万一摔倒咋办。”龚爽拍了拍脸上的面膜。
　　孙莉拿着苹果大咬一口，“我看也是，万一滑倒摔哪了，犯不上。”
　　大家都劝顾可，顾可却穿戴好，帽子围脖全都齐全。
　　“我答应店长今天过去，不能失信。没事，你们别担心，离得不远，我走慢点就行。”

　　几个人看顾可不听劝，也都不说啥了。

　　那一天，本来半小时的路程，顾可走了整整俩小时。
　　等她到咖啡店里时，还把店长给惊到了。
　　“你咋来了？”
　　整个咖啡店只有张智一个人。

　　顾可跺跺脚，跺掉鞋上的雪，笑呵呵摘了帽子，屋里屋外温差太大，她脸上带着口罩都感觉全是水汽。
　　“我来上班啊。”
　　顾可是下午班，从学校出门早，虽然路上耽误了俩小时，但赶过来时间刚刚好。
　　“店长，我先去换个衣服。”
　　张智手里拎着一袋子咖啡和面包，摘下围裙说：“正好我准备去给个客户送咖啡，你先看店，等我回来你再换衣服。”
　　“我去吧。”

　　顾可直接拎起袋子。
　　“远吗？”她问。
　　张智摇头，“不远，我去吧，外面天不好，你出去我不放心。”
　　“哎呀别墨迹了，不远我去去就回。”
　　顾可往门外走，张智还在喊：“不用你去，你回来！”

　　正常咖啡店是不上门给客人送咖啡，但有几个客户是这家店的第一批客人，每个月还会和咖啡店合作，把行政费打到这边，这边定期送咖啡和甜点就行，离得也不远，有时候店里不忙，就派人过去。

　　据说那家公司是个五百强外企，行政经理是个四十多岁的女人。
　　顾可听他们同事议论过，这女人很强势，老公刚提出离婚。

　　今天周六，正常是不用过来送，估计客人打电话来了，顾可心想，这个天还能来加班，果然是外企。

　　她在大厦前台登了记，保安给刷了电梯卡，顾可直接去了客户的楼层。

　　刚出电梯，顾可就听到一阵喧杂的吵闹声。
　　整个一层都是这家公司的，硕大的大理石接待台，一个漂亮的小姑娘坐在后面正玩手机。
　　“你好，我是来给你们送咖啡的。”顾可提了提手里的袋子对前台说。
　　前台瞟了她一眼，“送进去吧，我们经理都催好几遍了。”
　　“不好意思啊，天不好，不太好走。”

　　随着热闹声，顾可进了办公区域。

　　顾可第一次来，不是很熟悉。
　　她转着脑袋四处看，还没转回头，就听见一个女人尖锐的声音。
　　“我跟你说多少回，我说不行就是不行，我负责大中华区域的，为什么要去跟她们一群...”
　　那女人手里握着电话，走路像风一样，走路不抬头，迎面就和顾可撞了个满怀。
　　这一撞，力度不轻。

　　哗地一声！
　　袋子脱手而掉，数杯咖啡全都洒出来，溅了顾可和对面女人裤腿上全是。
　　“你有毛病啊！”
　　女人简直快要发疯似的对顾可吼：“你没长眼睛啊！”
　　她使劲推顾可，顾可脚下一滑，一个趔趄摔倒在咖啡上。

　　噗通一声。
　　“妈呀！’女人跳开一米远，“晦气死了！”
　　这一摔，给顾可摔蒙了，躺在地上没动。
　　女人看她摔倒也没说去扶，低头一看，又‘啊’的一声尖叫：“我香奈儿的鞋！我的裤子！”

　　顾可只觉得屁股摔得不轻，感觉咖啡都溅到她的手和脸上，不用想，羽绒服肯定不能看了。
　　“对不起啊！”
　　她更多想到自己是咖啡店员工的身份，慢慢从地上站起，面对两个人狼狈的情景，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阿姨，没事吧？”
　　“什么阿姨，你叫谁呢！”
　　女人手指头都快杵到顾可鼻梁上，“你哪来的？不长眼啊！”

　　顾可吸了口气，“我是来送咖啡的。”
　　女人上下打量顾可，“穷酸打工的啊？来送咖啡不带眼睛吗？你怎么赔我衣服？”
　　于巧巧本来一肚子气撒不出来，这下可好，让这小姑娘撞枪口上了。

　　顾可抿下唇，说：“刚刚是您撞我身上，不全是我的责任。”
　　于巧巧一听，愣了，“怎么事？想推卸责任？”
　　顾可慢慢说：“阿姨，我身上衣服也脏了，咱俩责任各占一半，我陪您衣服，您是不是也得赔我衣服？”
　　“放屁！你再叫个阿姨试试，信不信我撕烂你的嘴？”

　　顾可从来没遇到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吵架不是她的强项，此时双手握紧，心里既激动愤怒又紧张。

　　“于总，咖啡店的人打来电话，问...”
　　前台小姑娘跑过来找于巧巧，一看到这个场景，后面的话也变小声了，“问送咖啡的姑娘走没走...”
　　“送个屁啊！电话给我，我倒是要问问你们店长，怎么还能聘你这样不负责任的大学生，还大学生呢，简直就是有娘养没娘教的野丫头！”

　　一听对方这么骂人，顾可眼圈立马就红了，她非常愤怒，感觉心里那团气要把她炸了。
　　于巧巧已经越过她去前台接电话，顾可跟上去。
　　“阿姨，你说话能注意点吗！”
　　她突兀的一句话让在场围观的人都愣住了。
　　顾可的声音因为激动，有些变了音。

　　于巧巧惊讶地回头，顾可死死咬住嘴唇，看着她。
　　“我妈把我教育的很好，她辛苦挣钱抚养我，供我上大学。我妈告诉我出外对人，要礼让三分，刚刚是您只顾着打电话撞了我，我被您推倒在地上羽绒服都沾了咖啡，我都觉得这不是你的错，我也有责任。可是…您不应该胡搅蛮缠！我并没有说不负责任，但您就占理了？您不看路为什么说是我的错？”

　　于巧巧疯了。
　　“你个死丫头你说谁呢！你跟谁说话呢！你再给我说一遍！”

　　顾可深吸一口气，声音已经哽咽，双手握拳。
　　“我没推卸责任，请问您有什么权利在对我不了解情况下就随便对我母亲评头论足！我是穷酸，但我凭自己双手干活，我在这个下雪天为你们公司送咖啡是我的责任，但不代表我就比您低一等！在品质上，您不如我！”

　　眼泪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夺眶而出，顾可抹了眼泪，从兜里掏出自己全身所有的钱。
　　她啪的一声，在大家诧异的目光下，把钱拍到前台大理石台面上。
　　“就算这份工作没有了，我也不会后悔今天说的话！”

　　说完，扭头就走。

　　“你给我回来！少教，没教养！”

　　顾可不顾于巧巧在身后的咒骂。
　　她知道，此时各色的目光全都戳在她的背后。
　　她死死咬住嘴，她告诉自己不能哭，不能在这群瞧不起她的人面前低头。

　　按住电梯，等待电梯的几秒钟，相当煎熬。
　　顾可心里面突突地跳，整个人咬牙坚持。
　　在她身边，还有一位女士也在等电梯。

　　电梯来了，顾可进了电梯，整个人虚脱一般倚在电梯壁上。
　　要不是一只手撑着自己，她都怕会虚脱地坐到地上。

　　“一楼吗？”
　　直到有人说了话，顾可才发现原来电梯里一共两个人。

　　顾可迟疑地点头，看着打扮端庄的女人。
　　女人笑笑，替顾可按了电梯。

　　“小姑娘很勇敢。”
　　女人对顾可笑，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递到顾可眼前。
　　“擦干净吧。”
　　“谢谢。”
　　顾可的手都在抖，刚刚退下去的紧张瞬间重返。
　　她整个人更像低血糖一般，微微出汗，脸色还有着潮红。

　　“一个女孩，无论到什么时候都不能让自己邋遢。”女人微笑着慢慢地说，看顾可，“知道吗？”
　　顾可握紧手里的纸巾。

　　没多会儿，电梯到了，女人又朝顾可微笑，走出电梯。
　　顾可看着女人的背影却迟迟都没敢动。

　　这个女人顾可在几年前的学校门口见过。
　　虽然只见过一次，但因为是他的家人，她印象深刻，也被当时端庄儒雅的她惊艳到。
　　这么多年，岁月在她的脸上一点没有痕迹。

　　顾可记得，上回给陈默川打电话应该就是这个阿姨接的。
　　她就是陈默川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