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往事一首凉凉》岳泳希

25、雪地里的肉球子

　　没等大家反应过来，陈默川松了手，双手插.进黑色羽绒服的口袋里率先走出楼里。
　　他慢悠悠，一步一步，像散步一样，踩在雪上。

　　“陈默川，行啊，够浪漫啊！”
　　孙博宇和吴楠勾着背，也学他的样子，冲进雪中。
　　雪虽然下得小，但时间久了，再加前一天的雪，一层积一层，还是成了白皑皑的一片。

　　雪在路灯下，照映出暖人的黄色。

　　李辉本来想搭陈默川的车，他瞅了瞅前面发疯的几个人，摇着脑袋无奈。
　　“那我就舍命陪疯子们吧。哎，我的车啊。”
　　他晃晃悠悠走前面去了。

　　孙博宇拉住吴楠，眼神示意他走慢点。
　　他俩对视一眼，然后迅速抓起一把雪，跑着追上前面人，大喊。
　　“陈默川！”
　　“李辉！”

　　陈默川和李辉毫无防备，刚抬头，只觉眼前一花，头顶一凉，雪沿着脑袋往下落。

　　“我靠！”
　　李辉赶紧抖擞身上的雪，“你俩等着，死定了！”
　　“等啥，等过年吗？”
　　陈默川二话不说，早抓起雪，去追人了。
　　吴楠比孙博宇胖，跑得也慢，陈默川大长腿，几步就要追上。
　　“艾玛，救命啊！”吴楠大喊，闷头逃。

　　陈默川：“还不投降？”
　　吴楠：“凭啥就追我啊？”
　　陈默川：“因为你胖！”

　　陈默川一米八高个子，再加上两条大长腿，去追一米七三的吴楠，只需两步，后者被结结实实抓住。
　　追上吴楠，陈默川勾起他的羽绒服，直接把手伸进他衣服里。
　　“冰火两重天！”
　　他高喊，吴楠挣扎着要躲，陈默川把雪抹到他背上，然后死死抱住吴楠，不让他动。

　　“救命啊救命！”
　　吴楠被凉得嗷嗷叫，胖子也不是吃白饭的，一个转身，腰一使劲，险些挣脱了陈默川的手。

　　下了雪的地面还处处留着昨夜的冰溜子。
　　陈默川没站稳，趔趄一步，揪着吴楠的衣服就摔倒在路面上。

　　“小心！”顾可本想提醒，可晚了。
　　李辉斜斜地瞅瞅顾可，再瞅瞅陈默川，笑了。

　　陈默川带着吴楠一起摔倒，吴楠要逃，陈默川学李辉那样，双手双脚死死缠住他。
　　吴楠大喊：“孙博宇！”
　　孙博宇和李辉光顾着看热闹，吴楠一喊，孙博宇赶紧跑过去帮忙。
　　陈默川转头，朝李辉笑骂：“你装木头啊！”
　　“来了！”
　　李辉抓起雪，举起胳膊就一个跳跃，跳到孙博宇身上。
　　“孙子，哪里逃！”

　　孙博宇没承住李辉的大体格，也被他往衣服里塞了好多雪。
　　“哎呦，哎呦呦，凉死我了！”
　　他像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把站在台阶上的顾可逗得哈哈笑。

　　“李辉你个畜生，冻死我了！”
　　李辉笑得夸张，一脚踹孙博宇屁股上。
　　“骂谁呢！”
　　孙博宇不服，抓住李辉要算账，被李辉一个擒拿，摔倒在陈默川和吴楠身上。

　　“压死我了！”陈默川被压疼了。
　　李辉完全没在意，再次跳跃，压到他们三人身上。
　　“爷爷来喽！”

　　“孙博宇，反击！”
　　陈默川，吴楠和孙博宇被李辉压在身下，陈默川松开吴楠，大喊一句，三个人又齐齐使劲，反转性地把李辉压住。

　　“我靠！”李辉想逃，可晚了。

　　四个人在雪地里打成一片，也不管衣服脏不脏。
　　小区里偶尔有过往的居民，看到他们几个大男孩，都笑着摇摇头。
　　他们开始互相往脸上，往衣服里塞雪球，四个人一个都没落下，一个个弄得狼狈不堪。

　　有的雪球被扔到路过的居民身上，一个大婶不乐意地喊：“都是谁家的熊孩子！”
　　陈默川、李辉、孙博宇和吴楠四人对视一眼，齐齐回答：“老王家的！”
　　大婶继续问：“哪个老王家？”
　　四人齐答：“王奕娇家的！”
　　刹那间，四个少年躺在雪地里哈哈大笑，毫无形象可言。
　　大婶也被这四个傻孩子整的无奈，满脸不乐意地走了。

　　顾可一直站在不远处的台阶上。
　　她望着路灯下，那四个青春的身影，全然忘记了冷。
　　她此刻心里非常激动，完全被他们的情绪渲染到，也想跑过去加入他们。
　　可她毕竟是女孩子，没有王奕娇那份外向性格。

　　“顾可！”
　　恍惚间，有人喊她。
　　顾可抬头，应了一声，“啊？”

　　什么东西迎面扑来。
　　她反应慢，只是身子微微一侧，那东西直直打在她白色羽绒服上，又落到地上。

　　顾可低头一看，原来是个雪球。
　　再抬头，看到陈默川笑脸盈盈地站在台阶下。
　　他一副恶作剧得逞的样子，摘了眼镜的眼睛，细长又狡黠。

　　陈默川站在路灯下，微仰着头，满身的雪。
　　“你真笨，不会躲啊？”
　　顾可语塞，道：“我也没提防你啊。”

　　陈默川瞥了下嘴，像叫小动物一样，朝她招手。
　　“过来。”

　　顾可吸吸鼻子，背着小书包下台阶。
　　“干嘛？”

　　陈默川像变戏法似的，背在身后的手，拿出来。
　　一条灰色围巾紧紧绕在顾可脖子上。

　　“蠢成了猪。”

　　话虽然是这么说，可顾可感觉到一股暖流迅速朝全身蔓延。

　　随着陈默川缠绕围巾的动作，两人之间的距离不断地拉近。

　　“好了。”
　　做完最后一个动作，陈默川拍了拍手，退后两步，歪着脑袋抱臂上下打量顾可，像看杰作一般。
　　“手艺不错。”他自己夸奖自己。

　　顾可两只大眼睛滴流转。
　　她站在原地没敢动，问：“谁的围巾？”
　　陈默川笑笑，身后一指，“吴楠的。”

　　吴楠吭哧吭哧，小胖脸通红地跑上来。
　　“嘿，老陈你丫真不够意思，抢我的围巾给顾可。”
　　吴楠也没说要拿，顾可觉得有点不好意思，想要把围巾拿下来。
　　陈默川拿出眼镜，弄干净上面的雪，淡淡道：“我系的是死扣。”

　　围巾很长，绕着顾可脖子缠了好几圈，半张脸都被围巾遮住，她感觉快不能呼吸了。

　　“啊？”
　　吴楠急了，顾可不动了。
　　李辉笑笑走过来，看着脖子以上被围巾缠住的顾可，啧啧地摇头。
　　“都缠成一个猪头了。”
　　孙博宇呵呵乐，觉得顾可这造型好玩。
　　“外面冷，顾可你就戴着吧。”
　　“对，新年新气象，你就这个猪头造型啦！”
　　陈默川赞扬地拍拍孙博宇的肩，两人对视，紧接一阵笑。

　　顾可有种被这四个人耍了的感觉。

　　最后，刘叔还是开着车来接他们几个。
　　这次不是黑色轿车，而是一辆比较大的吉普车。
　　顾可是第一个被送回了家。

　　下了车，顾可回头朝他们再见。
　　副驾驶的车窗降下，陈默川坐在车里朝她招手。
　　“顾可！”
　　顾可应了一声，“啊？”

　　陈默川说：“新年快乐！”
　　顾可：“新年快乐。”
　　“你有什么愿望吗？”
　　顾可一愣，碍于后车窗也降下，弹出吴楠和孙博宇的两个脑袋。
　　她只好抿抿嘴，笑着摇头。
　　“老陈，你要帮顾可实现愿望啊？”吴楠乐呵呵地问。
　　陈默川手一摆，收回了身子，升起车窗。

　　直到看着车驶向马路尽头，顾可都没明白陈默川是什么意思。

　　第二天一大早，顾可刚起床，心里就感叹一句，完了。
　　她彻底感冒了。
　　嗓子疼得像针扎一样，一个个喷嚏，接连不断。

　　刘凤端着一碗姜汤进屋，瞧一眼椅子上挂着的袜子和连衣裙，使劲用手拍了下顾可的后脑勺。
　　“妈，我难受着呢。”顾可难受地埋怨一句。
　　“难受？你还知道难受？大冷天嘚瑟穿这么少跑出去，你想干嘛？啊？”
　　刘凤放下碗，两三下把裙子和袜子一股脑全都扔进柜子里。
　　柜子门被‘嘭’一声关上。
　　“赶紧把汤喝了！”

　　顾可乖乖地掐着鼻子一口气，喝完姜汤。
　　她妈每次做姜汤，就像姜末不要钱似的，能满满铺一层碗底。
　　“连着姜一起吃。”
　　在刘凤生气的表情下，顾可只得闭着眼，把姜汤一口咽下。

　　顾可一咕噜趴回到床上，躺回被窝里。
　　她双手把着被子，看着天花板发呆。
　　早上的天还阴蒙蒙，这会儿渐渐出了太阳。
　　阳光透过云层照射到大地，透过窗户斜斜射进屋内，正好照在顾可的被子上，形成一道斑驳的光线。
　　空气中的小灰尘争先恐后地在空气中翩翩起舞。
　　顾可笑了，发自肺腑地笑，她猛地用被子蒙住脸。

　　“妈，姜汤太辣了，我想吃颗糖。”
　　刘凤正在给顾可收拾屋子，头也没抬，忙乎手里的活，问：“哪有糖？”
　　顾可探出头，道：“书包里有。”
　　刘凤把书包从地上捡起来，拉开拉链从里面拿出一袋大白兔奶糖。
　　“你爸给你买的？”
　　以前顾城强在的时候常常给顾可买糖吃，顾可爱吃大白兔奶糖，也是因为顾城强。

　　顾可急忙从袋子里掏出一颗糖，三两下剥开糖纸，放嘴里一颗。
　　“不是。”
　　刘凤表情形容不上来，放下书包，问顾可，“你最近去看你爸了吗？”
　　顾可躺在被窝里，觉得这糖都甜到心里了。
　　“没呀。”
　　刘凤叹了口气，道：“没事多去看看你爸，你爸病了。”
　　“啊？我爸咋了？”

　　顾可嘴里的糖差点咽了。
　　她紧张地看妈妈，重复问：“妈，我爸咋了？”

　　窗外的阳光打在刘凤日渐消瘦的脸上。
　　刘凤低了低眸，淡淡地说：“不是大病，你没事就多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