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黄/灰黄]拥抱尘埃》纪时stayre

2、·十岁·

　　黄濑凉太第二天理所当然没有去学校。
　　班级里，他的座位被安排在靠窗的一隅，窗外是四季常青的针叶林，正好的阳光穿透青绿的叶子打在空旷旷的课桌上。吵嚷的教室里，女孩子围在一起唧唧喳喳的声音让青峰大辉静不下心。
　　“黄濑君今天没来上课诶！”
　　“我听说黄濑君好像是生病了所以才没有来学校……”
　　“严不严重啊？真想去看看黄濑君呢……”
　　青峰皱了皱眉，枕着手臂的脑袋换了个方向，女生们讨论的声音不仅没有消失，反而还越来越大声了。
　　虽然他的确是有点在意，不过总归是别人的事，管那么多做什么，有闲情逸致担心这些，还不如……还不如睡觉呢。
　　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眼泪直冒，他咂了咂嘴，想着今晚还是早点睡吧。
　　与此同时，四年B组的班长桃井五月走到他跟前，不轻不重地扣了扣桌子，青峰不情不愿睁眼，看清来人后又直接阖上，一点也没搭理的意思。
　　粉色短发的女生不满扁了扁嘴，下一秒，直接敲上了青峰的脑门。
　　“青峰君！”
　　“干嘛啦？”
　　“你昨天又干了什么坏事？”
　　“哈？”他懵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不会是那几个混小子污蔑到我头上来了吧？
　　桃井一脸恨铁不成钢，口吻里的愠怒不言而喻，这个从小一起长大的青梅竹马，除了睡觉就是打篮球，因为长得凶个子又高，偶尔还会把小女孩吓哭，这么多年好事没做过多少，坏事倒是数不胜数。
　　这不，刚才班主任扳着脸让她将青峰叫过去，旁边还站着风纪委员。
　　“泷岛老师让你去他办公室。”

　　“青峰君。”班主任泷岛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语重心长地教导，“这次的事你知道错了吗？”
　　青峰大辉的眉角抽得停不下来，昨天自己只不过口头上教训了一下那三个小子，连手都没动，结果就那么凑巧被风纪委员撞见了，还被告状了？
　　“我没错。”
　　上了年纪的泷岛抚上胸口，顺了两口气，才继续说：“你打人了，这就是不对。”
　　“我没打人。”
　　“……”泷岛拿这个学生没辙，软硬不吃，脾气又犟，让人头疼得要命，“幸若同学亲眼看到你在楼梯口教训了几个隔壁班的男生，他是风纪委员，不会平白无故诬赖你。”
　　“我说了没打人，只是口头上警告了他们。”
　　泷岛的脸色变得更难看：“青峰君！”
　　“你要是一直不承认，我会很为难的，本身打人这件事就不对，你现在这样推卸责任，更是错上加错，难道非要我找佐原君他们来对质，你才满意？”
　　“如果对质能证明我的清白，我十分乐意。”
　　泷岛脱了眼镜，扶额重重叹了口气。
　　手机铃声不合时宜地响起，头发灰白的班主任眯着眼睛瞄了眼来电显示，戴上眼镜匆匆往办公室外走，边走边嘱咐青峰：“我出去接个电话，你好好站在这里，回来再说。”
　　青峰大辉掏了掏发痒的耳朵，心不在焉地应了一声。这件事他本就没错，不怕对峙多久。就是少了些睡觉时间觉得有点可惜。
　　十二月的东京，凛冽地风呼啦啦地刮，窗子不稳得抖了两抖，吱呀一声，砰地被撞开。迎面扑来的寒气让青峰打了个哆嗦，他迈出步子正打算去关窗，压在班主任文件夹里的一沓纸就纷扬着落了满地。
　　“啧，好麻烦。”小黑皮搔着脑袋，蹲下身准备捡纸。
　　一张明晃晃金灿灿的证件照把他的吸引力全都勾走了。明眸皓齿，表情带着几分纯真又带着几分胆怯，像头迷路的小鹿。这家伙连拍证件照都拍得和大头照似的，比女孩子还正点。
　　青峰犹疑着伸出手，手指磕上薄而脆的纸片，微微凹陷。看样子大概是班主任让转学生填的个人资料表，字写得歪歪扭扭的，他粗粗扫了一眼，本打算就此作罢，目光却在触及某一栏后挪不开视线。——

　　备注一栏里是一行整齐娟秀的字体，写着：有精神病史……

　　后面也许还写了什么，但青峰大辉已经看不见了。
　　那个安静怯懦的金发小子，有精神病？除了有点内向之外，明明和正常孩子没有什么两样啊。和印象中那些龇牙咧嘴神经兮兮的形象完全对不上号，青峰大辉傻眼了。
　　他看上去是那么，是那么……
　　回到教室后，青峰条件反射望了眼黄濑空荡荡的座位。
　　男孩子孱弱单薄的身体，柔和懵懂的侧面轮廓，头顶不安分的金色呆毛，在光束照耀下几近透明的白，正低头唰唰记着黑板的笔记。他甩甩头，记忆中的金发少年简直美好得过分了。
　　青峰大辉回不过神来。
　　就连桃井五月和他说话，都没听见。
　　“喂！阿大！”五月气得红了脸，笨蛋阿大被老师训了以后直接傻了么？
　　“啊？……噢，是五月啊。”青峰懒洋洋抬了下眼，“有事吗？”
　　粉发少女叹口气：“泷岛老师说了什么？这次是要写检讨还是要请家长来？”
　　青峰眉角抽了抽，我在五月心中就是这么个糟糕的形象么？
　　“简单来说，嘛，我被表扬了。”
　　打人事件后续发展：泷岛找来了佐原几人，与青峰共同对质了昨晚发生的事情，几个人一看到青峰就抖得跟筛子似的，将昨晚的事统统如实相告。得知了前因后果的班主任用赞许的目光看向青峰，倒让他有些不好意思。
　　“真是抱歉啊青峰君，这次是老师错怪了你，你做得很好。”泷岛拍了拍少年并不健硕的肩膀，“帮助同学是好事。”
　　青峰支支吾吾地应了两声，思绪还停留在黄濑的病史上。
　　多管闲事可不是他会做的事，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原则的青峰大辉还是选择将这个秘密压在心底，谁都没有告诉。
　　“你说什么？”已经做好了替这个青梅竹马写检讨的桃井五月瞪圆了眼，不可置信地眨了两下，“你被表扬了？！”
　　这语气简直跟看见外星人一样诧异，青峰心头小小郁结了一下，但还是懒得解释。
　　只随意扯了几句敷衍一下：“啊，因为昨晚扶一个老奶奶过马路被幸若看见了，所以被老师表扬了。”
　　桃井五月半信半疑地歪了歪脑袋，青峰那双墨色中透着靛青的眼眸像在躲避着什么。
　　青峰自己也明白，就算说出黄濑今天没来上学的真相也没有什么。但果然……还是和那个小子保持一段距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