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第 六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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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晃过了数月。
杏花春雨的清明前夕。
“孔明哥哥，你就要回家了？”酆泽显得尤为低落。
“泽弟，”亮打包袱的手停下，叹口气，怜惜地摸摸她的脑袋，“不要太难过了。毕竟你还有先生，默，和我。给爹娘上香的时候，要记得告诉他们你过得很好。我也想陪着你，可……”
“我知道的。”酆泽坐下来，怔怔地看着亮的包袱说，“只是有点怕。每年这个时候，爷爷都会离开。我后来才明白，他是受不了站在爹爹坟前。但我也受不了啊……”
亮一愣，他没想到先生会在这种时候走掉――那酆泽岂不是孤零零的？然而自己也要给爹娘上坟啊。看着泽眼里打转的泪珠，亮一阵心疼，不知如何是好，只徒劳地拍着她的背。
酆泽扬起脸，深吸了几下鼻子说：“你走吧！反正有默哥哥陪着，没事的。”
亮挨着她并排坐下，认真想了一会儿说：“要不这样吧！我先留下，陪你祭拜伯父伯母。然后带你去南阳，你就去住几日，散散心。”
“那我……跟默哥哥商量一下。你可别告诉爷爷，他不许我乱跑。不过，我猜他傍晚就会溜掉的。”
果不其然，酆公玖未近黄昏就匆匆收拾了东西，并嘱咐亮可以在家多呆几日再回。临了，不敢看酆泽一眼就下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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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泽取了长笛，幽幽地吹着一曲“关山月”。默在一旁烧着纸钱，一边担心地看着她。
“关山月”本就是离别调，被酆泽吹得更是哀怨凄凉，亮想起自己身世，也几乎落下泪来。
他将带来的琴放下，跪坐在一旁，与她合奏起来。
“吧嗒吧嗒”豆大的泪滴从酆默脸上滑落下来，打在烧起的火苗上。酆泽停下来，满脸泪水地看着他。
都是可怜人啊――亮心里低叹一声，忽然转调，琴音快活起来，弹的竟然是“桃夭”。
眼前似有万树桃花，满山春色，泽顿时明白了亮的用意，抬起袖子擦掉眼泪，对父母磕了三个头，举着香烛说：“爹爹，娘亲。泽儿很想你们。这些年，爷爷一直在照看着我，默哥哥也待我极好。还有，这是孔明哥哥，我们就像一家人。你们在天之灵不必为女－－泽儿操心。”
亮专注弹琴，也没觉察出酆泽的口误。倒是酆默有些紧张地看了他们几眼。
祭拜完父母，酆泽没有往年那么失魂落魄，反而有几分心安。心中暗喜，从今往后，每年都不用怕清明节的到来了。
后人有诗（注1）曰：
清风助笛吟，瑟瑟女儿心。
野径相思意，孤坟惆怅音。
桃红知己梦，月白故人林。
不必关山泣，年年共此琴。
酆默坚持要留下看门，泽便辞别他，与亮一同回家。
“孔明哥哥，你家里只有均和笙在的吧？”第一次去他家，酆泽没来由地紧张，常听他说起弟弟妹妹，心下觉得应该不难相处。
“今年是娘亲的十年祭，姐姐应该会过来。大哥……就不知道了。”忽然说到瑾，亮觉得心里几分难受。
酆泽并不知瑾是何等人，听说要来两个更大年纪的，有点紧张，忙问：“你哥哥姐姐是怎样的人啊？”
“姐姐生性豁达开朗，为人很好相处。”亮笑着拍拍她的手，“你一定会喜欢她的。至于家兄，我想多半不会来的。”
两人一路说笑着，亮还学那些踏春的游人，动手将柳条扎成圈，戴在酆泽头上。
山区一片花红柳绿，看在酆泽眼里格外春意盎然。二人雇了驴车，趴在车窗上指指点点、嘻嘻哈哈就到了南阳。
诸葛亮的房舍隐在山冈的丛林中，清凉幽静，除了一大片蔬菜农田，屋前还有成片竹子，屋后满是桃树、杏树和梅树。不远处就是一口清泉，山涧处还有一片花草，亮花心思在旁边搭了个凉亭，又安置了炉子用来烧水煮茶。
走到家门口，看到烟囱里飘着炊烟，屋里头传来阵阵说笑声，门外多了一辆宽大的马车，亮莞尔笑道：“是姐姐回来了！”
亮拉了酆泽进屋，果然，熟悉的背转了过来，一身紧窄白裙的蕙巧笑倩兮唤道：“小亮！”
酆泽细看她，端端正正的一张鹅蛋脸，眉目清丽雅致，笑起来落落大方，特别可亲；再看她身后的女孩，年纪比自己还小些，与蕙容貌有几分相似，笑时一对酒窝若隐若现，格外可爱，必是诸葛笙无疑了。
那么旁边那位偏偏少年就是诸葛均了。酆泽把几个人暗暗观察了一番，放心下来，果然他们看起来都很可亲。
诸葛蕙也发现了她，酆泽今天穿的是一套蓝布麻衣，戴了同色的头巾，朴素的衣着掩不住灿若明霞的容貌，特别吸引人的是她素面上的双眼深如湖水，却又无比灵活。蕙暗忖，自家弟弟已是明珠一般的美男了，眼前这位少年竟比亮还俊美百倍。儿时爹爹曾说，中土男儿容貌姣好者甚多，比女子还美的也不足为奇，现在看来，果然不假。
诸葛亮把家人一一介绍了一遍。大家坐定，亮看着一屋子的祭品，感激地说：“我今年回来得晚，有劳姐姐了。”
“这都是你姐夫张罗的，”蕙一只手绕到身后，轻捶着腰间说，“他刚刚下山去接大哥了――你们没遇到吗？”
“大哥？他要来？”亮诧异地看向均。
均摊手说：“信里头是这么写的，大概也快到了。姐夫怕他找不到地方，还专门下山去等。”
“还不是因为你偷懒不去。”蕙嗔怪了一声，却毫无恼怒之意。
泽偷眼看他们，发觉他们提到诸葛瑾时面色都颇不自然，不觉有些纳闷。
几人一边叠纸钱一边闲聊，没人理会屋外越来越近的马蹄声。
诸葛瑾一身青色衣袍，容光焕发地策马跟在蒯棋后面，远远看到山冈上的一溜平房和田地，油然升起一丝得意――想当年，二弟在家中是何等受宠，漫说家中上下，就是整个阳都都说亮是百年不遇的神童，何尝有自己出头之日！而如今，自己在江东已谋得一席之地，主公更是另眼相待。再看二弟的光景，不过一耕夫！终究是碌碌无为。
还有谁敢说自己样样不如二弟？想到这，诸葛瑾将马留给随从，整整衣领，随着蒯棋昂首走进屋里。
屋里几个都埋头折着冥币，好像没注意到站在门口、满面红光的瑾。酆泽见诸葛亮怡然不动，也只好垂了眼帘当没看见。
诸葛瑾有几分尴尬，更有些纳闷――明明比二弟大了六岁有余，何以到了他跟前便觉得自己矮了一截？何况以他今日的身家地位，完全可以骄傲的啊。
“大哥回来了！” 蒯棋只好打破沉寂提醒大家。
“兄长请坐。”诸葛亮起身，对着旁边的椅子优雅地做了个请的动作。
诸葛瑾心里十分不甘，他发现年少时的自惭形秽又忽然回来了。心里还想着，头已不自觉地低了下去，慢吞吞走过去坐了下来。
“这位小兄弟是？”瑾终于压住了心里的不安，抬头问。
“小弟酆泽，是孔明兄的朋友。”
“孔明是我。”亮插话解释了一句。
“哦，幸会。”诸葛瑾对酆泽点点头，就转向蒯棋，开始聊起局势来。
其他人只作没听到，只管埋头干活。
“泽弟，你口干吗？我倒杯茶水给你？”亮口里问着，身子已站起来，倒了水过来说，“不要拘谨，要像在自己家中一样。”
酆泽抿嘴一笑，低头静静地喝水。
诸葛瑾的思维被他二人的动作打断了，愣了一会儿，沉默在那里。
蒯棋只好解围说：“大哥离家的时候弟弟妹妹们还很小吧？如今连笙妹都有这般个头了。”
“嗯，”诸葛瑾看向面无表情的幼弟幼妹，仿佛做了很大的决定，清清喉咙说，“这些年你们受苦了吧？均还小，还是跟我去江东吧，把学业完成了也好有番作为。”
诸葛笙抬头惊讶地看向瑾，又盯着均等他决定。
“不必了。这些年，哥哥把我们照顾得好好的。”均淡淡地说。
好像被人抽了一巴掌，瑾的脸火辣辣地烧起来，腾地站起来说：“我出去走走。”
上坟的时候，诸葛瑾磕头上香后便立于一旁。
“爹爹，娘亲。想女儿了吧？你们女婿人是木讷了些，好在还算老实，对我也凑合。本想带你们外孙女过来的，路途有点远，公爹不让。等她长大一些再说吧。”蕙含笑说着。
蒯棋跪在一旁傻笑，等她说完加了一句：“爹娘放心，我会对她好的。”便搀扶了她起身。
“爹爹，娘亲！家里都挺好的。蒙你们照应着，田里庄稼每年收成都不错……”亮像农家人一样闲扯了老半天。
酆泽站在树荫下，几乎噗哧一声笑了出来，这一家人真的很特别啊！连祭祖都可以这样说笑的。再到均和笙磕头时也是一样，整个下午除了瑾面色惨淡，其他人都是一脸笑意，仿佛在父母膝下玩闹一般。
“爹爹，娘亲，有件事我差点忘了说。”烧纸钱时，均又跪下来，笑嘻嘻说，“哥哥已经可以娶媳妇了。你们在天之灵可一定得保佑着，帮他找个又美貌又贤惠又能干又勤快又……”
“有完没完啊你！”亮对着均的脑袋轻轻一拍，“连我的事都操心上了。”
酆泽正乐着，就听蕙说：“小亮，你也确实该张罗一下婚事了！”，顿时吓了一跳，紧张地瞪着诸葛亮。
“泽弟？”
“啊？”听他忽然唤自己，酆泽心慌意乱起来。
“你也过来上柱香吗？”
酆泽呼了口气，乐颠颠走了过来。蕙则撇嘴说：“这家伙，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上了坟，诸葛瑾待得怪没意思的，就说了几句冠冕堂皇的客套话，跨上白马下山去了。
诸葛蕙舍不得弟弟妹妹，和蒯棋商量了住上一晚再走。
笙十分高兴，挽住蕙的手臂说：“我有许多话跟姐姐说，姐夫今夜可能割爱？”
蒯棋看着夫人，憨笑一声说：“不敢不从命。”
“没有多余的房了，酆泽，你今宵便与家兄同榻如何？”均想着他二人如此亲厚，应该乐意的。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第 六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