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十 七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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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酆泽出来，祭酒站起来，先发制人地问张猎户：“张老弟，你不会因为不相信小老儿的医术，就听命于这些个刘氏的走狗吧？他们往日是怎么对咱们的，你都忘了吗？”
“这……”张猎户迟疑了一下。事实上，他先前对酆泽就有些愧疚，现在看了她的做为，更加认定不可错杀无辜。可放走了他们，谁知道会不会惹来一场祸事？自家倒也罢了，这整村的乡亲可都得搭上啊！想到这，张猎户犹豫地问：“师父您的意思呢？”
“依我看，刘璋那边过来的，没有一个好东西。此时惺惺作态，他日却又翻脸。若不除之，必生后患。”祭酒扫向酆泽的眼神多了几分毒辣。他被教主任命之后，虽手下无一兵一卒，却在杨村呼风唤雨，另全村百姓俯首称臣。如今如何能容忍酆泽这样的大麻烦？
未待酆泽开口，允德已破口大骂道：“是何妖人？！竟敢在此妖言惑众，兴风作浪？我等皆是大好男儿，岂容你这般侮辱！”
“允德兄，”酆泽劝说道，“不必与他理论！我倒要看看，单凭着他这副蛇蝎心肠还有那些不知所谓的药粉，还能糊弄乡亲们多久！各位乡亲，多说无益，请村长出来，秦某与他立个约——先放刘涵回去，把事情查清楚，给大家一个交代。我自行留在此地，为乡亲们义诊。倘有变故，秦某便将项上人头奉上。诸位以为如何？”
“好一副如意算盘，将罪魁祸首放走了，再来个回马枪是也不是？”祭酒捏着稀疏几条胡须冷笑道，“村长，这可是放虎归山哪！”
村长想了许久说：“这刘涵委实放不得啊！张老弟，你看呢？”
“这……但凭村长作主。”张猎户十分为难地低下头来。
酆泽一时语塞，正想着对策，酆默走近，拍拍她比划道：“唯有如此了，你们俩先留下，我回去找州牧。”
“可……”酆泽欲言又止。
酆默会意，做了个书写的手势：“凭书信吧。让刘涵写。”
酆泽恍然大悟，眼下也确实只能如此了。
事实证明，史上记载的说客中没有酆泽的一笔实属一大缺漏。在一番游说后，村长果真不顾祭酒的阻挠，点头同意酆默带着刘涵的亲笔书信离开，但须带村中精壮男子，随时监视。
“公寂，记得先到我们刘府找人——州牧那太多眼线了……”允德有些无奈地提醒道。
酆默点头表示明白，深深看了酆泽一眼，终于狠下心来，快步离开了——身后紧紧跟着四个壮汉。
随后的日子，酆泽与允德的地位截然相反——允德沦为阶下囚，不得走出房门半步；酆泽却被奉为座上宾，每日前来就诊者络绎不绝，诚然，对于偏远闭塞的杨村人来说，酆泽的到来无异于雪中送炭。往日找祭酒医治，要常年供奉粮食也倒罢了，却常看不好。酆泽医术高明，且有求必应，杨村上下无不交口称赞，有些人甚至私下底盼望着酆默别回来！
不知不觉也过了五天。第五天，酆泽特别忙，清晨出门，直到掌灯时分，才拖着疲惫的身子回到张猎户家，一眼看到小翠已在门口翘首以待了。
“秦大哥，你可回来了。”小翠高兴地说，“刘公子怕你有闪失，饭都不愿吃，非要见着你才安心呢！狗子端了饭菜，好生劝慰他，他却发了一通脾气。”
“哦？”酆泽忙加快步子，一边问，“张大叔呢？”
小翠有些不好意思：“今晚轮到爹爹守夜了。”
酆泽知道，村里的男子日日夜夜都要轮流在道口守着，生怕酆默不讲信用，带了东州军过来。当下也无言以对，匆忙进了院子。
推开房门，果然见被缚在柱子上的允德，伸长了脖子急切地看着她，酆泽顿时百感交集，几乎落下泪来。
“允德兄，”酆泽深吸了口气，强颜笑道，“怎么不吃饭啊？我也没空吃呢，刚好一起。”说完就从桌上拿起一块烧饼，撕下一块往允德嘴里送。
允德不愿张嘴，两眼直直地看着她。
“你不吃我可吃了！”酆泽把饼放到嘴里，咬了一口，眼泪忽然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允德闭上眼，泪水刷刷地往外流。——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可眼下自己如同废物，连累自己的好兄弟在刀口上四处奔波，这种日子当真生不如死！
酆泽最为担心的是酆默，刘璋手下鱼龙混杂，谁知道会出什么状况！何况默身边还跟了几个随时提防他的人。
屋里还坐了两个看管允德的，见他二人凄然泪下的情形，顿生怜悯之心。有一个小声劝解说：“秦公子，您别难过，您是好人，我们都知道的。”
酆泽这才注意到自己失态了，忙举起袖子抹抹自己和允德的脸，掩饰地笑道：“吃饭吃饭，真的饿坏了。”说着就真的拿起烧饼继续咬。
酆泽正待说什么，只见小翠飞奔进来说：“秦大哥，你哥他……他回来了！”
“啪”地一声，酆泽手里的烧饼掉在地上，她满嘴都是饼，口齿不清地问：“在哪？”
小翠喘了口气，笑脸上有盈盈的泪光，大声回答：“已经进村了！我二哥他们都回来了！”
酆泽猛烈地咳嗽起来，突如其来的狂喜让她狠狠呛了一口。
次日，五斗米教的祭酒走了，酆泽和酆默却接受刘璋的委任，在杨村留了下来，酆泽暂封为“州祭酒”，统管杨村乃至整个永溪乡的大小事务。
酆泽就这样稀里糊涂走上了仕途，起初她总想，这不过是无意促成的阴错阳差。直到后来，酆泽才明白，把自己推上这条路的，其实还是她自己——她根本做不到丢下百姓们一走了之。
酆泽和默住进了杨村的别馆，环境还算清幽，出门就是一池碧水，时常可以听到姑娘们的歌声，其中也有小翠的。
新官上任的第一件事就是告假——为刘璋找药材。
酆泽劝允德回家修养几天，允德坚持要跟着，还敏感地问：“怎么，你嫌我拖累你们了？”
“那走吧。”除此，酆泽想不出怎么应答了。
被折腾了几天的允德面容显然憔悴沧桑了许多，好在神采又回复了，一路上又响起他的阵阵歌声。
“公寂，把这几天的事都说说吧！你见到主公了吗？”自从酆默下山解除二人性命之忧，允德对他就生出许多好感，变着法儿与他套近乎。
酆默诧异地看着他，一时不知怎么怎么回答——说说？难道要把这连篇累牍的经历比划一遍？别说自己表述得辛苦，他看着不也受累吗？
“唉！这个可以猜的嘛！”酆泽打了个圆场说，“必是默哥哥寻了你家人，他们匆忙去禀告主公，主公大怒，命人追查元凶，释放村民回来，阿弥陀佛，功德圆满了。”
允德“噗哧”一声笑出来：“被你说得倒很轻巧了。主公手下那帮无法无天的可都不好对付，也亏得他被逼出雷霆手段来，竟追查得这么快。”
酆泽也微微一笑，含糊地说：“往日也不是没手段，只是心软罢了。”
永溪乡素以山多著称，山多水多的地方似乎也很利于收集药材。酆泽这次很有准备的带了几口麻袋，到了第三天，在麻袋都装满时，刘璋的解药也找到了。
看到酆泽翻出衣服的口袋，小心地装了好几棵药草进去，允德笑着说：“子敕，我说了你别生气。我觉得你有才干也有胆识，只是有些地方总和我们不同。”
“哦？”酆泽看着他，很好奇他的下文。
允德傻笑着说：“你比我们都心细，做起事来一丝不苟的，有时比我夫人还细致。呵呵，真像个大姑娘。”
“我们做大夫的都是这样的。默哥哥不也很细致嘛。”酆泽有几分尴尬地说，又催促说，“我们快赶回去吧，大人身上的毒怕是快压不住了。”
风尘仆仆赶回益州府，酆泽很快帮刘璋把体内的余毒解了，又匆忙赶回永溪乡上任。
路上，酆泽反复想着临行时刘璋的话——“我本意是想你把留在身边的，但这次牵连太大，得罪了不少人。”，忍不住微笑起来，刘璋难道看不出来，自己根本不想留在那种勾心斗角的地方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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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璋这次决计没有看错人，酆泽天生就是当父母官的料。在农事安排和乡村纠纷中，酆泽游刃有余，还能腾出时间为乡民看病送药。表面上，日子在平静却又忙碌中度过。但对酆泽来说，只不过换了个环境——每天依然是在无尽的思念中苦捱着。
有时，走在乡村小道上，到田头看庄稼的长势，和乡亲们谈天说地时，酆泽会莫名地伤感起来，暗想，如果这些是和孔明一起做的，该有多好。
很多次，一觉醒来，望着窗外的一点绿意，酆泽会躺在床上迷迷糊糊地想，是否眼前的一切才是真实的？她就是籍贯绵竹的秦宓，生于斯，长于斯。年少的种种只不过是昨夜的一场梦，梦醒了就什么也留不下了，她从没遇到他，他也从未走入自己的生命？——但没办法，只要轻轻翻个身，胸口被唤醒的痛楚就会提醒自己，对孔明的思念已经像毒药一样侵入五脏六腑，每时每刻都在蚕食着自己的心。
酆默一直以为，只有自己明白泽的痛苦，他只能默默看着她，看着她作茧自缚，又看着她苦苦挣扎。终于有一天，酆默发现，还有一个人也能懂酆泽的心。
这是桃花盛开的时候，整个山头一片桃红。酆默像往常一样，抱了瓦罐爬到山顶的泉眼汲水，预备冲壶好茶等酆泽回来。
刚把罐子浸到泉水里，就听到极轻的脚步声犹犹豫豫地在来回身后作响，酆默把水罐满，才慢吞吞转身——原来是小翠，睁着两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着他。
“秦大哥。”小翠叫出口时有些别扭，她很少跟酆默说话，这个称呼平时是专属于酆泽的。
酆默也是一愣，随即礼节性地点点头，期待着下文。
小翠搓着衣角，犹犹豫豫地说：“我想……我想问你件事。”
酆默直起身来，抱着瓦罐站在小翠跟前，示意她——说吧！
小翠满脸通红，脑袋勾到了胸前不敢抬起来，老半天才鼓足勇气问：“秦大哥……不，我是说……嗯，秦大人他，是不是在想念哪家小姐？”
酆默脑子转了几转才明白这句问话的意思，一时不知怎么回答，有些茫然地看着她。
“我……其实，其实我是……”，小翠结巴起来，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说，“我知道他心里很苦的。很多时候，看他坐在池塘边吹笛子，很孤独的样子……我想，他一定是思念着哪个大户人家的小姐……秦大哥，是不是？你能告诉我吗？”
酆默一时很体会哑巴吃黄连的感觉，待小翠抬头，酆默看到她满眼的落寞，心里顿时一片清明，终究还是狠心地点了点头。
从小翠的脸上，酆默好像看到了自己的神情，许久，小翠问：“她一定很美很好吧？”
酆默苦笑一声，仍是点头。
“你能不能和秦大人说一声，就说，我要嫁人了。也帮我先记着这句话儿——要他和那个小姐白头到老。”
小翠流着泪走了。过了很久，酆默低头才看到，不知什么时候，手居然垂了下来，罐子里的水流得一滴不剩。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第 十 七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