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第 十 五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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酆泽低下头，暗想要真和默哥哥同屋也没什么，这么多年在外漂泊，也没少挤在一张炕上。打定主意后，酆泽笑着说：“说的也是，自古民不与官同席。我还是和自家兄长一屋吧。”
“你今天这是怎么了，总针对我？也罢，不与你理论了，我可是困得不行了，呵——”允德打了个长长的呵欠，朝众人拱拱手，就随了张猎户一径去了。
酆泽朝酆默扮了个鬼脸，说：“我还没睡意，默哥哥，我们到房舍四周走走吧。”
酆默颔首，携了酆泽出来，只见天上一轮半月，四周稀疏散布着几颗星，照得山涧一片凄清。酆泽见主人房透出亮光，隐隐有些说笑声，便偷偷到窗下探头看了一眼，居然见一屋子人在房中饮酒取乐，比白天所见要多出许多人来。
酆泽心下疑惑，正想着莫非今天是什么特别日子，只听隔壁屋吱呀一声，酆泽忙蹑手蹑脚跑回酆默身边，一看，原来是张翠抱了一桶衣服出来。
“小翠，你这么晚洗衣服呀？”酆泽搭讪问。
“是啊，我……秦公子还不睡？”张翠一见是酆泽，又羞涩起来。
酆泽走过去，一把帮她抱过桶说：“嗯，正无聊呢。”
酆默无奈地跟在她们后面，心想酆泽道理是姑娘家，总会喜欢女伴一些的。
三人绕到老槐树后面，只见一条小溪，在月色下泛着鳞鳞银光。小翠把桶放在溪旁，开始洗衣服。
“小翠，家里就你一个女孩，平时要做很多伙计吧？”酆泽坐在她旁边的大石头上，掬着水里的落花聊些闲话。
小翠一面敲打着衣服一面含笑回答：“嗯，洗衣服、做饭、喂鸡鸭什么的都是我做的。没法子，我娘去世的早，我哥哥们……”说到这，小翠顿住，面色一黯，不吭声了。
酆泽拍拍她的肩膀说：“唉，我也一样。你还有爹爹，我是几岁时便痛失双亲……”酆泽长长吸了口气抑制住内心的痛楚说，“幸亏有相依为命的爷爷、默哥哥还有……，有时觉得上苍待人还是平等的，夺去你一样，便会还给你一样。这些年，我觉得自己还是很有福气的。”酆泽笑中带泪地看向一旁静静站着的酆默。
小翠停下手来看着酆泽发呆，没想到这样神仙般超群出众的美男儿也有如此伤心的过往。初见酆泽，只觉“他”不但俊美绝伦，且亲和有礼，让人顿生好感；此刻见到“他”黯然神伤的模样，不由心生怜惜，更有同病相怜的感觉。
酆泽扭过头来对小翠抚慰地笑笑，取出腰间的笛子说：“很久没吹了呢，今晚月色挺好的，吹点什么好呢？”她的口气像是征求小翠的意见，又像是自言自语。
“秦公子，我不懂这些的。”小翠有些自卑地低下头去。
一串槐花掉了下来，打在酆默肩头，酆默凑鼻过去，顿觉清香扑鼻，习惯地送给酆泽。
“好香啊！”忽想起自己现在可是个大男人，酆泽便顺手将花枝递给小翠，“有了，我就吹个不甚应景的吧，好歹都是落花。”
酆泽将柯亭笛凑到唇边，悠扬的笛声便随着山风四散开来，时而缠绵婉转，时而清朗空灵——听者只觉尘心涤净，心绪被舒展、揉开，融入这如歌如诉的笛音中。
小翠怔怔地看着酆泽，天籁之音伴着凄迷的月色，眼前的玉人渐渐不真实起来，似有薄纱笼住，又似与自己隔开了千山万水……
一曲终了，酆泽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看向目光痴迷的小翠，笑着说：“这原是一曲梅花落，现下吹，恐怕很难听出意境来。”
小翠回过神来，不知为何，横生出怅然若失的感觉，只觉一眨眼，眼前的酆泽便会化作青烟飘散开去。
“小翠你怎么了？”酆泽觉察出她情绪低落，忙关切地问道。
“我也不知道，只是觉得想哭。”小翠竟不知怎么表达自己的感受了。
酆泽诧异了一下，随即笑起来：“原来小翠还是我的知音啊。看来这梅花落我还是吹出几分味道来了。是不是啊，默哥哥？”酆泽扭头，却见酆默失魂落魄地望着潺潺的溪流，仿佛心事重重。
“这是怎么了？都怪我，不该吹这种伤心调！”酆泽打起精神 ，笑着说，“小翠哼点小曲来听听可好？”
小翠绯红的脸在月光下更是俏丽，正待开口，就听张猎户的声音从房舍传出来说：“小翠，先来收拾一下碗筷！”
小翠无奈地冲酆泽笑笑，捞了衣服上来，转身进屋了。
酆泽看了一会儿月色说：“默哥哥，我们也回房吧。”
好在这间房的床挺大的，出门在外也没太多计较，酆默用棉被把床隔成两半，二人和衣而眠。
酆泽这些年养成了浅眠的习惯，稍微有一点响动就能醒过来，睡到半夜，隐约听到一声“秦公子”的低唤声，酆泽忙睁开眼，撑坐起来。
“是谁？”
“秦公子，是我，小翠。”声音是从窗口传来的，酆泽听出她的声音有些慌乱。
“小翠？怎么了？”酆泽跑到窗台下，支开窗户，果然见张翠脸色苍白地站在外面。
小翠往后看了一眼，压低嗓门说：“秦公子快跑吧，我爹爹要杀你们。再不走来不及了。”
酆泽探头看着漆黑一片的院落，警惕地看向小翠：“刘涵呢？”
“他今夜醒不来了，公子你信我，快跑吧。”小翠的声音已近乎哀求了。
“你们对他做了什么？”酆泽一阵心惊。
小翠已有哭腔：“他喝的那坛酒，我们山里叫出门倒，喝上两口，最少要沉睡上一夜，任天下名医也唤不醒。何况爹爹就住他隔壁。”
允德的房在前院，和酆泽他们隔开了，看样子，张猎户的矛头是对准允德了。
“公子别想了，我也是收拾碗筷听他们说半夜下手的，熬到他们躺下才摸了过来。”
酆默也早醒了，听了一会儿，起身过来，看着酆泽。
酆泽看了一下他的表情就明白了，酆默以为，无论如何，先离开这里再想办法。她深深看了小翠一眼，直觉认为眼前这个女孩不会害她，于是咬牙说：“边走边说？”
从窗户翻出来，月亮不知躲到哪里去了，四周漆黑得不见五指。小翠顾不得许多，拉住酆泽的手说：“跟着我。”酆泽立刻伸出另一只手，紧紧握住酆默，三人蹑手蹑脚地走到墙边。
大黑狗听到响动，哼哼了两声表示警备，马上被小翠低呼回去了。三人都是山里长大的，不消一会就顺利地从墙头翻了出来。
习惯了黑暗后，酆泽已能看到山路了，边跑边说：“小翠，我们找个安全的地方合计一下吧。”
小翠嘘了一下说：“我好像听到脚步声了。”
酆默呜呜两声，表示真的有人追来了。
“这么快？附近可有隐蔽的山洞可以藏人？”酆泽镇定了一下，问道。
“有！”小翠心中升起希望，这山洞只有她一人知道，爹爹不会轻易找到的。
酆泽的背后都是冷汗，此时她更担心的是允德的安危，把他一人留在贼窝，倘若出了事，如何对得起刘苓！小翠很快找到杂草丛生的山洞，带他二人钻了进去。
洞口很小，里面却还宽敞，三人挤进去后还能坐下来。酆泽看看四周，见头顶挂着几大片蜘蛛网，许多虫子在他们身边爬来爬去——看来是没什么人进来过。
“小翠，你们为什么要对付刘涵？”确定暂时安全后，酆泽直接切入正题。
小翠紧张地看着外面，听酆泽问她，呆了一会儿说：“秦公子，你要信我，我真是夜里收拾时才听来的消息。我爹爹是老实本分的猎户，一直都是胆小怕事的。以前山里乡亲组了队反抗东洲军，爹爹怕惹事，还不许哥哥们去。谁知后来州牧派人来追查元首，竟把我大哥抓了去。我二哥到州牧府寻人，到现在不知所终，大哥却已经被处决了……”讲到这，小翠已哭成了泪人。
酆默也跟着流泪，酆泽则完全呆住了，东洲军无法无天，欺压百姓她是知道的；刘璋执法不严，属下瞒天过海她也知道；可让她如何向这些村民解释这一切都不是刘璋亲为的？现下她同情张家的不幸遭遇，但也非常担心允德，于是问：“那你爹爹是打算杀了我们，为你兄长们报仇么？”
“嗯，爹爹说，刘涵一看就是个贵族子弟，又是州牧的侍卫长，没准杀哥哥就是他下手的。”小翠抽噎着说，“但我觉得秦公子你是好人，爹爹不该对你也下手的。”
“你爹爹若不杀我们，等我逃回了益州府，向州牧告一状，你们整条村不都遭殃了吗？”酆泽苦笑着推理道。
小翠打了个哆嗦，瞪大眼睛看着酆泽：“你……”
酆泽摇头说：“放心吧，不要低估你爹爹。据我来时观察，下山的路只有一条，你爹爹追不到我们，必然会召集乡亲在路口守着。我们都没有武功，怕是插翅也飞不出去。”
“那我是白救你了？秦公子，不如你们留下来，不要回去了，我向爹爹求个情。”小翠想到对策，语调有些激动。
酆泽感激地拍拍她的肩膀说：“小翠，实话告诉你吧，我决不会弃友人不顾，只管自己生死的！你要么帮我，要么就让你爹爹来抓我吧。”
“你这不是让我为难吗？我看你不是坏人才帮你们的，但我也不能吃里扒外啊。”小翠的语气已经有些不满了。
“难道你觉得刘涵是坏人吗？”酆泽平静了一下，耐心地把益州的情形和刘涵的为人从头到尾说了一遍。
小翠终于似懂非懂地看看酆泽，半天说：“就算他是好人，我也说服不了爹爹啊。我一个女孩子家，原本爹爹也不会听我的。这次救了你们，回去可能要被他剥层皮了。”
“我知道，我也没把握能说服他。但无论如何我都要试试的。”酆泽握住酆默的手说，“默哥哥，从小到大你都纵容我，我求你再纵容我一次。我回去找张大叔，你先留在这好吗？”
酆默坚定地摇了摇头，用手语说：“不论到哪，我都要陪着你。”
酆泽无奈地叹了口气，沉默了一会儿说：“走吧。”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第 十 五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