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没骨花

2、第二章

　　虽然俞兆看似对严亚宁有兴趣，但是实际上一天不到就被他忘到脖子后头去了，星期一一来又到了上班的日子，俞兆的假也就到头了，他得赶回去弄他上周郊区拍的片子。
　　俞兆在一个新闻网的影视频道做记者，说是记者其实什么都得干，没事还得兼职摄像和剪辑，整天忙得要死又要带新人，比如眼前这一位。

　　“兆哥~”乐星波架着他那个豹纹眼镜，扭着小内八朝他扑了过来，脸上的BB霜被顶灯一照，简直一片星光璀璨。
　　俞兆被他忽然窜出来吓得手一抖，忙按了下CTRL+Z，连头都没抬。
　　乐星波裹挟着一阵香风扑到他胳膊上：“兆哥，你终于来了，我等你好久！”
　　俞兆心说放屁，我九点就到单位了在这坐了一上午你跑到鬼门关去等了吗？一边手上不停，鼻子里“嗯”了一声。
　　乐星波看了两眼，知道自己上周提前回来的事儿办的不地道，忙又窜到俞兆后边，狗腿的给俞兆捏肩，开始卖萌：“兆哥，上周是不是特累呀，哎呀我这体格真不行，我一到别的地方去就水土不服，上吐下泻的，也没帮您多干什么活，我心里可过意不去了，您看我周一一大早就到了，就等着您给分配任务呢，您说干什么就干什么，我绝对没二话……”
　　俞兆被他身上的香水味弄得鼻子发痒，处在打喷嚏的边缘，忙伸手把他推开点，站起来吩咐道：“桌面上那堆片子给我剪了，废镜头都不要，下午之前剪出来，我……”说到这俞兆扭头打了个喷嚏，“……我出去喝口水。”
　　休息室里，俞兆端着他的水杯站在窗户前面扭脖子，对着电脑时间长了就发晕。活动了两下俞兆觉得有点饿了，抬眼看了看表发现都十一点多了，马上就到休息的点儿了。
　　俞兆回身看了看桌子上堆的便宜零食，想着还是再等几分钟去单位食堂吃算了。

　　“兆哥~”乐星波忽然又跳进了休息室。
　　俞兆看了一眼他那纯白的铅笔裤，真是忍不住想翻白眼：“不是让你剪片子去吗？”
　　“下午再剪吧兆哥，兆哥我刚听见你肚子叫了，咱吃饭去吧，中午我请客好不？”
　　俞兆挥手道：“十一点半再说你现在先回去。”
　　乐星波撅嘴：“兆哥您怎么一看见我就赶我走啊？”
　　俞兆乐了：“我手里要是有什么活等着你，不用我赶你跑的比兔子还快。”
　　“哪儿能啊，”乐星波嬉皮笑脸，“您看我现在不就替您排忧解难呢吗，”说着乐星波挽住俞兆的胳膊，“走吧兆哥，下午我保准给您弄好成吧，我知道您上周可累了，我前两天在家里看见一菜特别想做，这两天正练呢，等我学好了给您做出来……”
　　俞兆也就顺着他走了，问道：“什么菜啊？”
　　“红枣莲子汤！”
　　俞兆：“……那玩意不是姑娘喝的吗？再说那是菜吗？”
　　乐星波：“谁说的呀，男的也能喝！”

　　晚上俞兆毫无悬念的加班了，乐星波那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娘娘腔，手上活又慢又爱偷懒，没事就会瞪着俩大眼朝俞兆卖萌，正经事儿一点不干。这要是换成一个普通青年俞兆早指着他鼻子吼两句了，换成乐星波就好像对着个小姑娘，下又下不去嘴，可是心里又别扭——乐星波又不真的是个小姑娘。
　　俞兆下了车走在路上一直不停的抽鼻子，总觉那股子香水味没散。乐星波污染了他的鼻腔，搞得他现在闻着大北风都觉得是香的。
　　说起来俞兆也觉得挺奇怪，他带乐星波一个多月了，起初觉得这小孩挺自来熟的，又会说话，除了娘点没有什么恶感，后来渐渐熟起来就发现乐星波特喜欢往他身上凑，挽胳膊搂肩膀不在话下，没事还总喜欢摸他身上，久而久之俞兆也就觉出不对来了。心想他是不是GAY呀。
　　怀疑归怀疑，俞兆又不能直接去问乐星波说你是不是同性恋啊，于是只好这么忍着。

　　正郁闷着，忽然眼前一亮，一辆公共汽车在前面停下了，车上下来一个穿白色羽绒服的人，车里的光线闪烁在他脸上，恍惚间俞兆看见他回头朝车上笑了一下，说了句什么，然后飞快的转身走开。
　　“杨春晓！”俞兆叫道。
　　杨春晓停住脚步转过身，看见俞兆就停下来等着他。
　　俞兆紧走了两步，问道：“你怎么也现在才回来啊。”
　　杨春晓：“我值晚自习。”
　　俞兆想起来早晨自己上班的时候杨春晓已经不见了，应该是值早自习，他们学校的早晚自习都一起值的。
　　杨春晓问：“你不是才忙完吗怎么又这么晚回来。”
　　“唉，”俞兆长叹一声，“特么我带的那个新人简直是过来捣乱的，指着他干点什么都不行，我不好意思拉下脸来骂他，就跟你嘻嘻哈哈的，烦都烦死了。”
　　“男的女的？”
　　“男的啊，女的这样我也就忍了，再说女的哪有脸皮那么厚的。”俞兆又抽了抽鼻子，气哼哼道，“天天喷香水喷得熏死人，穿个紧身裤，还化妆，卧槽我就不愿意瞅他，还老往我身边凑。”
　　“实习生？表现不好就不要了呗。”
　　“我们组长亲戚的孩子，能说不要就不要了嘛，”俞兆进了楼道开始掏钥匙，掏得哗哗响，“下次我去找我们组长告他性骚扰。”
　　杨春晓一愣：“什么？”
　　俞兆掏出钥匙开门：“没有，我开个玩笑。我觉着他这样是不是个玻璃呀。”
　　杨春晓笑了一下：“有可能。”然后跨进门去，忽然又笑了两声。
　　俞兆直觉他在笑自己：“你笑什么啊？”
　　杨春晓笑道：“没什么，我只是……觉得，没准你也挺讨男生喜欢的。”
　　俞兆不服气道：“你才讨男的喜欢吧，小白脸。”
　　“是吗，”杨春晓轻描淡写的，“我们班的男生似乎都不怎么喜欢我。”

　　俞兆正在脱外套，闻言从对面穿衣镜里看了一眼杨春晓，杨春晓一抬睫毛和他对视了，两个人挨得很近，于是俞兆又清清楚楚看到了自己比杨春晓矮了那么一眯眯的事实。
　　俞兆上前一步把杨春晓按在鞋柜旁的椅子里：“我告诉你怎么让你们班男生喜欢你，就是你这个眼神儿啊——”俞兆两只手伸过来扶着杨春晓的脸，把杨春晓的脸扶到一个仰视的角度，“你这眼神再善良点。”
　　俞兆背着光，专注的看着他。
　　杨春晓微微一笑。
　　俞兆啧了一声：“对，就这样，你从今往后都这么看人，保证人见人爱。”
　　杨春晓嘴角一歪，马上不善良了：“我们班男生有十几个身高超过一米八的，我天天抬着头看他们，怎么没见他们听话呢。”
　　俞兆对身高超过一米八嗤之以鼻，挂好衣服往卧室走：“切，相由心生你懂不懂，就是因为你这人太坏了，被人看出来了。”

　　杨春晓没搭话，俞兆一离开他的视线，他脸上的笑就立刻消失了。透过穿衣镜，杨春晓清清楚楚的看见俞兆刚刚摸过的地方像火烫一样迅速烧了起来，燃起一片绯红。
　　他皮肤白得很，没过几秒连脖子都红了。杨春晓再没多呆，马上躲进卧室去了。
　　事实上杨春晓并不是个纯情的人，但是俞兆是，而且他知道俞兆这些动作全无戒心，也没有别的含义，就像是对着自己的朋友，一个简单的亲密的动作而已。
　　越是纯粹，就越是动人。
　　俞兆在外忽然叫了起来：“天气预报说过两天要降温！”
　　杨春晓应道：“知道了。”

　　第二天果然阴天刮风，连阴了好几天之后，天气预报报了雨夹雪。杨春晓的学校已经停暖了，裹着羽绒服还浑身冰凉，吃了一上午粉笔末，杨春晓看了下自己的课表，周五下午没课，所以准备签到之后就撤。
　　在学校食堂和学生们挤着吃了顿不冷不热的饭，杨春晓急匆匆的赶着回家睡觉，忽然手机响了，俞兆给他打电话。
　　“喂，俞兆？”
　　“喂，那个杨春晓，你下午有课吗？”
　　“没有，怎么了？”
　　“……我有个东西落在家里了，但是我这实在走不开，”俞兆的声音听起来有点不好意思，“你能帮我送一趟吗？”
　　“哦，”杨春晓一边夹着电话一边把羽绒服拉链拉上，冷风倒灌冻得他嘴都不利索了“我现在正准备回去呢，什么东西，几点要。”
　　“我，我也记不大清楚了，你回家去我那屋看看桌子上有么，就是一个蓝色的U盘，反正应该在家里，要是找不着你再给我打电话。几点都成，尽快吧。”
　　“哦，好。”
　　“我单位地址你知道吗，在……”
　　“哎，你直接发我短信吧，你说了我记不住。”
　　“好，那挂了哈。”
　　“嗯。”

　　挂了电话杨春晓赶回家里，推开俞兆的卧室。
　　这还是他头一次在俞兆不在家的情况下进俞兆的卧室，俞兆的卧室还挺整洁的，但是仔细一看就发现东西摆得乱七八糟的，比如床头那几本书，的确是整齐的码着，但是有书背朝里的有书背朝外的。
　　桌子上几张废纸，一个笔记本电脑，几个摆件，没有U盘。杨春晓左右看了看，又看了眼地上，都没有。
　　杨春晓默默吐槽俞兆这邋遢货说话没个准头，正准备给他打个电话，忽然看见俞兆床单上有个蓝色的东西，就是那个U盘，杨春晓拾起来关上卧室门就出去了。

　　俞兆的单位离这里不算近，但是也不大远，公交地铁倒两趟大概半个小时能到，杨春晓进地铁的时候天气还没什么异常，出来的时候猛然发现地上都湿了，冰凉的雨扫在他脸上好像冰渣子似的，2月末的天气，春寒料峭。
　　杨春晓没带伞，只好把羽绒服的帽子扣在头上一路跑进了俞兆的单位。
　　他们单位的大堂开了空调，一进门杨春晓头发梢上夹着冰晶的雨都化了，湿漉漉的贴在脸上，俞兆下来的时候杨春晓就想只发霉的白斩鸡，安安静静的站在那。
　　“外面下雨了？”俞兆问。
　　“是啊。”杨春晓从兜里掏出U盘，递给俞兆。
　　俞兆接过来看着杨春晓一身湿漉漉的，一时没说话。
　　“那我回去了？”杨春晓看着他。
　　“哎别介，你跟我上去吧，我那有伞。”俞兆看着他，“你这羽绒服全湿了。”
　　杨春晓耸肩：“谁知道憋了这么几天这会儿忽然下了。走吧。”

　　俞兆办公室里人不太多，有一个角落里聚了一堆人，俞兆先拿着U盘过去跟他们说话。屋子里空调开得呼呼响，杨春晓一进屋就打了个喷嚏。
　　“着凉了？”俞兆一回头。
　　杨春晓遥遥的摆了个手，示意让他先忙。然后低头在俞兆的桌子上找了找，想找点卫生纸擦擦头发。
　　忽然眼前递过来一条毛巾。
　　杨春晓一抬头，就看见一个二十出头的小男生，笑嘻嘻的看着他。看模样打扮，应该是俞兆说的那个小娘炮。
　　“谢谢啊。”杨春晓笑道。
　　“不客气，帅哥。”乐星波一歪身子往桌边一靠，“你是兆哥的朋友吗？”
　　杨春晓拿着那个毛巾忽然有点别扭了：“这毛巾是你的吗？”
　　乐星波点头：“对啊。”
　　“哦，”杨春晓微笑道，“不好意思啊我有点洁癖，还是不用了，谢谢你。”说罢把毛巾往乐星波手里一塞，扭头朝俞兆道：“俞兆你有卫生纸吗？”
　　俞兆抬起头：“有，在我左边那个抽屉里。”
　　杨春晓应了一声，侧身拉开抽屉抽了两张卫生纸擦了擦头发，乐星波饶有兴趣的看着杨春晓，半天没说话。
　　“帅哥，”乐星波忽然压低了声音，慢慢的说道，“虽然这样挺没有礼貌的，但是我还是想问，你是弯的吗？”
　　杨春晓把手里湿掉的卫生纸团成一团扔在废纸篓里，扬声道：“俞兆，你伞呢？我回去了。”
　　“哦哦哦，等下啊。”俞兆从那边挤过来，蹲在椅子下面左掏右掏的掏出一把半新不旧的伞来，看样子很久没用了。
　　俞兆抓抓头：“回去把衣裳换了洗个澡什么的，弄点姜糖水喝喝，别着凉了。”
　　杨春晓笑了：“要是你下班的时候雨还没停，你就淋着回去吧。”
　　俞兆：“啊？”
　　杨春晓笑道：“我走了。”说完他转身出了门。俞兆心说他怎么阴阳怪气的，一转身看见乐星波半倚半靠的站在一边，便说道：“你怎么跑这来了，稿都校完了？”
　　乐星波甜甜一笑：“我出来上个厕所嘛，兆哥我回去了啊。”
　　俞兆手一挥：“赶紧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