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一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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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时分，小区里都亮起了灯，杨春晓下了公交车，手揣在兜里，匆匆往家里赶。初春天亮的还没那么早，下课的时候还有几分亮光，到现在已经是漆黑一片了。
一踏进楼道，声控灯就亮了，杨春晓从兜里掏出略带着体温的钥匙，往锁孔里一插，忽地顿住了。
门没锁。
家里有人？……他回来了？这个念头一闪，杨春晓忽然有些紧张，拔出钥匙打开门，屋里漆黑一片，隐隐的，有谁在打呼噜。
杨春晓嘴角一翘，回身打开了门厅的灯，换了鞋，轻轻的走到客厅去。
果然是俞兆回来了。依旧穿着上个星期走的时候那身土气的黑色运动裤，上身是一件羊绒衣，四仰八叉的倒在沙发上睡觉，嘴巴半张着，呼噜打得震天响，跟要吃人似的。
杨春晓的目光从他的头打量到脚，最后躬身把那双全是土的运动鞋给他脱下来扔到了外头，随即走去卧室换了身衣服，进厨房做饭。
说是做饭其实就是煮方便面，别的他啥也不会做。认识俞兆之前，他刚刚结束吃饭堂的生活不到一年，而那一年，除了叫外卖，就没有离开过方便面。
俞兆会做饭，而且做得好吃，但是俞兆不是专职给他做饭的，像这样出差个把星期，回来跟类人猿一样，就只能委屈他们俩一起吃方便面了。
很快锅里的水煮沸了，杨春晓撕开四包方便面，把面饼扔进水里，又放进调料，拿着筷子搅合着，很快锅里弥漫起来那种让人麻木不仁的味道，杨春晓回身拿了一个大碗和一个小碗，把四分之三的面倒进大碗里，剩下的倒进小碗里，然后端进客厅。
他这一系列的动作和声音都没有吵醒俞兆，于是杨春晓走过去推了他两下：“醒醒。”
俞兆的呼噜声停了一下。
杨春晓又踢了他一下：“醒醒！”
俞兆猛地睁开眼睛：“……嗯？”
睁开眼的一瞬间俞兆还没清醒，但是杨春晓把灯打开了，强光刺激下俞兆翻了个身，鼻子一抽，闻见了方便面味儿，忍不住哑着嗓子骂了一句：“我操。”
杨春晓不理他，拿着筷子敲碗边儿：“赶紧起来。”
俞兆蠕动了一下，从沙发上爬起来，大大的打了个哈欠，两步挪过来就要去抄筷子。
杨春晓手快，抢先把筷子一抬，让他摸了个空。俞兆抬头看他的时候，杨春晓就歪着头看他。
“干嘛？”俞兆问。
杨春晓瞪了他一眼：“洗手去。”
俞兆搔了搔头，烦躁的趿拉着鞋去洗手间洗了洗手，洗完了又上了个厕所，拉上裤子之后又洗了一遍手，然后才坐下吃饭。
他那一大碗还没动，杨春晓已经吃完了，他不喝方便面汤儿，捡着面条吃了就撂筷子了。俞兆一边吃一边都替他那一米八几的大个儿亏得慌，要不杨春晓怎么老生病呢，天天吃猫食，抵抗力能不低么。
“砰”地一声，俞兆把碗磕在桌子上，骂了一句：“真他妈难吃。”
吃晚饭俞兆去洗澡，浴室哗哗开着水响，杨春晓在一边接一个女孩的电话。
杨春晓没什么朋友，一般没事没人给他打电话，女的就更少，今天这个是他的学生，三年前就毕业了。
杨春晓在市区一所高中教语文，三年前他刚刚研究生毕业，一点老师的架子都没有，穿一件白衬衣，一件牛仔裤，一双白板鞋，一进教室就引来一阵尖叫。
——杨春晓长得很帅。说帅好像并不大确切，他一米八的身高，肩宽腰细腿长，脸庞轮廓也很深刻，但是一双眉眼很精致，再加上他这个人平时不爱说话，大表情没有，小表情颇多，显得人有些各色，因此，他的气质和“帅”似乎并不搭边。
那个时候班上所有男生都看他不顺眼，一大半的女生暗恋他但是不敢说，敢捅破这层窗户纸的就只有电话对面这个姑娘而已。三年前杨春晓不到25岁，他的学生18岁。
“哦，你是严……”杨春晓略略皱起了眉头，“严……”
“严亚宁。”对面的女孩子声音听起来挺开心的，“杨老师，才三年你就把我忘啦。”
杨春晓笑道：“你一说就想起来了。”
是的，他想起来了，三年前严亚宁对他说：“杨老师，我喜欢你。”
午后的阳光透过棉布窗帘晕染在女孩白净漂亮的脸上，带着悸动的红晕。
杨春晓稍微惊讶了一下，点头道：“我知道了。不过你现在还没资格跟我谈这个，你先高考了再说，这个最重要。——起码先把语文作业给我交了。”
严亚宁垂下眼睫，片刻后对他说：“杨老师，等我上完了大学就来找你，你等等我好吗？”
后来怎么回答的杨春晓已经忘了，因为除了刚开始的惊讶情绪以外他就没有任何印象了，大概是随口应了一下？谁知道她竟然真的又出现了。
严亚宁在电话里笑道：“杨老师，我跟同学问了下，您还在三中哪？”
“对啊，”杨春晓随口问道，“你在哪里上大学呢？”
“嗯，我回B市了，”严亚宁的笑忽然变得有些羞涩，“我快大四了，回来找工作了……想去看看……你。”
杨春晓敏感的发现她换了个人称代词，咳了一声，说道：“刚刚实习是不是挺忙的，不方便的话……”
“明天是周六，”严亚宁笑道，“我去看看您吧，等下挂了电话，您把地址发到我手机上好吗。”
“嗯……”杨春晓略迟疑了一下，就听到听筒里有人叫了声严亚宁，对面的女孩应了两声，就忙忙的说，“杨老师，我这边有点事情先挂了，有话咱们明天见面说，千万记得给我发地址啊，拜拜。”
“啊，好。”杨春晓干巴巴的应了一声，发现对方已经挂了。
要不要发这个地址呢？杨春晓对着暖黄色的台灯仔细思考了一下明天严亚宁会找他表白的可能性，发现无从下手。
他长这么大就很少接触女人，女朋友一个都没交过，男朋友倒是交过一堆，他是个天生的GAY。
不过单纯用膝盖想的话，一个曾经对自己告白过的小女生忽然声称要来看他，而他现在有没有毁容的话，可能性还是很高的。
目前这个程度的爱慕已经无法打动自恋的杨春晓，反而让他有些头疼。
正想着，浴室的门咣当一声打开了，俞兆用毛巾胡噜着头发，带着一身的水汽出来了，杨春晓眼睛盯着斜对面书柜的玻璃门，那上面反射着裹着浴袍的俞兆的身形，趿拉着拖鞋从他眼前一晃而过，虽然看不清，但是杨春晓脑海里立刻闪过俞兆肚子上那六块腹肌。
杨春晓撩开自己的毛衣看了一眼，他肚皮上白生生的，隐隐有着肌肉的轮廓，但是没有俞兆那么明显。
每个GAY心中都有个直男。杨春晓现在脑子被俞兆小麦色的□□填满，没怎么过脑子，就把自己家地址给严亚宁发过去了。
严亚宁那边很快回过来：好的，杨老师，明天记得在家里等我啊。
我擦。反应过来已经晚了，杨春晓把手机往床上一扔，捡起笔来继续批作文。
俞兆猛地推门进来，挟裹着杨春晓的沐浴露味儿：“杨春晓，冰箱里那米饭哪儿来的？”
杨春晓没抬头：“我蒸的。”
“卧槽，你会蒸米饭了？”俞兆趿拉进来倚在桌子边上，“跟谁学的，你丫不是连废了俩电饭锅之后声称这辈子都不蒸米饭了吗。”
“无师自通了呗，又不是什么高科技。”杨春晓被这种带着湿气的体温搞得有些心烦意乱，但是并没表现出来，“你翻冰箱干什么，没吃饱？”
“怎么可能吃得饱，就你那两包方便面？老子在郊区吃糠咽菜的，没事还得跟着扛摄像机，知道消耗多大体力吗。还好我们组长有点良心，给我们歇两天假，不然老子就起义了。”说半截还弯下腰探过身来往杨春晓身边凑，“干什么哪，又批你那堆狗屁不通的作文儿哪？”
“少年情怀总是诗。”杨春晓脚在地上一点，转椅拉开二人距离，“怎么，我再给你做一顿？”
“别介，”俞兆直起腰，“你要是做饭我得饿到明天中午。我是说看你晚上就吃那么点，饿不饿我连你的份儿一起做了。”
杨春晓想了一下：“不用了，也没剩多少你自己都吃了吧。”
俞兆没说话，忽然上前一步抓起杨春晓搁在桌子上的手一攥。他五指短粗，手掌宽，刚刚洗碗热水澡，掌心温暖潮湿。跟杨春晓的手正相反。
杨春晓睫毛微妙的一抖，淡定的问：“干嘛。”
俞兆很快放开了手：“知道你手为什么凉么，就是饿的！”说完转身趿拉出去，一边走一边说，“长那么大个天天吃那么点，刮阵风你就病了，涕泗横流的你也不怕招上我……”
杨春晓轻笑一声。俞兆总是在介意身高问题，在俞兆心里自己简直是爷们的不能再爷们了，比自己爷们一万倍，可惜啊，这么爷们的男人身高不到一米八。没事俩人在屋子里的时候，杨春晓站直了往他身边一晃，高出的那两三厘米总是让他很介怀，尤其杨春晓还比他小了半岁。
听着厨房里锅碗瓢盆的响动，杨春晓收起表情，接着看他学生的作文。
第二天杨春晓九点钟从床上爬起来，简单收拾了一下屋子，俞兆还死在床上补眠。今天天气不错，太阳以一个斜斜的角度照进屋子，透过玻璃窗显得很温暖，杨春晓打开了窗子，冰凉的空气吹进来很舒服，回头看了看表，懒得做饭了，杨春晓洗了个苹果喀嗤喀嗤的吃，刚吃了一半，门铃就响了。
打开门的时候，就看见外面站了个美女，穿一件粉色的呢大衣，蜜色的长发，脸上红的红白的白，乍一看好像韩国女明星似的。
严亚宁温柔一笑：“杨老师，我是严亚宁。”
“哦，快进来，”杨春晓做了个让的动作，“房子有点乱，进去坐吧。”
“没有，挺干净的，”严亚宁左右看了看，斜并着腿在沙发上坐下了，完全一副淑女做派。
杨春晓闻见一股香水味，摸了摸鼻子，走开去倒了两杯水。
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可怕。杨春晓腹诽，三年前严亚宁扎个马尾辫，白白净净的，多好一个小姑娘啊，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什么时候回来的，在哪里实习呢？”杨春晓把热水搁在严亚宁面前，端起老师的架子来。这招他已经用的炉火纯青了，他本来嗓音很好听，属于中低频那挂的，正经起来相当正经。
“哦，刚回来没两个月，是家里给找的一个单位，就是先实习，积累点儿经验，我父母还是打算让我考公务员的。”
“考公务员挺好的，稳妥嘛，你一个女孩子，在家附近找个单位安安静静的上班，父母也放心。”
严亚宁抿嘴一笑：“您这两年挺好的？”
“挺好的，还是老样子，现在的学生跟你们那时候也差不多，我又不做班主任，”说道这杨春晓问道，“你没去看看刘老师？”
“看过了，其实上周我跟咱们班的几个同学去了一趟学校，去的时候您不在，说您生病了提前下班，就没赶上。”
“哦。”杨春晓点点头。
“那您身体没事了吧？”
“啊，没事了，就是感冒了，已经好了。”
“哦，那就好。”
杨春晓笑笑，发现有冷场的趋势，咳了一声打算换个话题。
“你……”
“您……”
俩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顿住，杨春晓一笑：“你说。”
严亚宁笑道：“我是想说，您班上的学生，是不是挺听话的呀。”
“还行，跟你们那届也差不太多，你们那届就挺听话的。”
严亚宁扑哧一笑：“您知道为什么吗，您长得太帅啦，那时候咱们班所有女生都喜欢您，怎么可能不听话呢？您不记得咱班和十二班回回考试语文成绩都是第一第二吗。”
杨春晓哈哈一笑，还没说什么，严亚宁忽然说了声“哎对了，”回身去翻放在沙发上的包，然后掏出个系着粉蓝色蝴蝶结的盒子，“这个送给您。”
“哎哟，怎么还买东西啊，”杨春晓接过那个盒子，长方形的，估计不是个打火机，就是根钢笔。
“您拆开看看，喜不喜欢。”
杨春晓刚打算解开丝带，忽然听见卧室那边一声巨响，咣当一声不知道什么倒了，杨春晓心道不好，还没来的及说什么，俞兆的卧室门“哗”的一声打开，闭着眼的俞兆光着膀子晃悠出来，裤子挂在胯上，裤链都没拉，露出里面的黑色内裤，旁若无人的走到客厅倒水。
客厅安静得跟没有人似的。
“咳，”杨春晓看不下去了，叫道，“俞兆啊。”
“唔？”俞兆嘴还在杯沿上，撩起眼皮看了一眼声源处，“噗”的一声来了个天降甘霖。
严亚宁眼睛看着别处，见状抬起头来和俞兆对视了一下，尴尬的打了个招呼：“你好。”
俞兆低头一看自己的情况，腾的一下脸就红了，一句话没说就夹着裤子一阵风滚回卧室了。
杨春晓打个哈哈，介绍到：“是我一块租房子的，昨天刚出差回来，刚起。”
“哦，”严亚宁笑道，“老师的室友也这么帅呀。”
杨春晓想了一想，把盒子搁在桌子上，提议道：“这样吧，中午我带你去外面吃吧，杨老师不会做饭，就请你一顿吧。”
杨春晓回来的时候已经下午三四点了，严亚宁住的地方离这里并不太近，吃过饭杨春晓送她到了车站，就打车回来了。
回到家的时候听见俞兆屋子里键盘响，估计在跟他们单位的人聊天。杨春晓没说什么，直接进了自己卧室。
“你回来了？”俞兆在自己屋子里叫了一声。
“嗯。”
“今天来人你怎么也不提前知会一声啊，尼玛我裤子都没拉就出去了，脸都特么丢尽了。”
杨春晓心说你还有脸啊。
俞兆见杨春晓没有回答，两步走到杨春晓卧室：“哎我说，那姑娘是你什么人啊？”
“我学生。”
“你学生不都是高中生吗？”
“三年前就毕业了。”
“哦”俞兆似乎是感叹了一下，“你还有这么漂亮的学生哪。”
杨春晓愣了0.1秒，笑了：“你眼神还真挺好，一共就在客厅呆了不到三十秒，就把人家女生长得漂亮不漂亮给看清楚了。”
“那还用看的多清楚，”俞兆又问，“真是你学生啊？”
杨春晓点头：“对。”说完就看着俞兆，眼神分明在说，有什么话你就直说吧，或者说，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俞兆对上杨春晓那双漂亮的眉眼就有点心虚，但是还是说：“真不是你女朋友？”
杨春晓笑了：“我喜欢比自己大的。”
俞兆惊讶了一下，似乎想说什么但是又没有开口，嗯了两声转身回自己房间继续敲键盘了。
杨春晓看着俞兆的背影一会儿，高声说道：“你要是想认识她，我可以给你介绍。”
俞兆一边打字一边说道：“你舍得啊？”
杨春晓的目光从他背上流连到他毛毛躁躁的头顶，回答道：“舍得啊。”
“好啊。”俞兆头也不回的应道。
杨春晓收回目光，笑了笑没说话。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一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