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公丢了，我自己追》旷野KY

101、吾之蜜糖 彼之砒霜

　　杨父给杨锐开门，“回来啦。”
　　杨锐踩掉球鞋，“看斗地主呐？”
　　杨父笑眯眯地说：“看一会儿，吃完饭电视就让给你妈。”
　　杨锐搭着老爸的肩膀，“回头我给你买个iPad，省得老抢不过我妈，你抱着iPad往床上一躺，看电视也行，斗地主也行，还能看股市。”
　　杨母的声音从厨房里传出来，“杨小锐回来啦！”
　　“啊！”杨锐拉开厨房门，白烟扑面，老妈的影子都看不见“咳咳，妈，你是烧饭还是烧房子？”
　　“烟大，快出去，把门关上。”真正是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一只手从迷雾里伸出，揉了揉杨锐的头，鬼片似的，“我大儿子回来了，真好，马上开饭哈！”
　　杨锐一阵恶寒，这顿饭，应该会很精彩。
　　饭菜上桌，杨锐指着盘子里黑乎乎的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发问：“这是？”
　　杨母夹一块给儿子，“神户牛肉，快尝尝！”
　　杨锐看见老爸面不改色的吃下去，还不忘拍马屁，“好吃。”
　　杨锐尝试吃了一口，勉强咽下，然后对老爸竖起大拇指，“老杨，佩服！”
　　杨母问杨锐：“楼上你王叔叔的女儿，还有印象没？”
　　杨锐咬着筷子，仔细回忆，“隐约有点印象，王诗萌？”
　　“对，就是王诗萌，从日本回来了，哎呦！真是女大十八变，比走的时候好看多了。上午出去买菜的时候看见她跟她妈在小广场那边转悠，打眼一瞧，根本认不出来，白啦！一白遮百丑，可漂亮啦！”
　　杨锐低头扒饭，“回头见着她，我告诉她，你觉着她以前丑。”
　　“可别瞎说，以前是黑里俏，现在白了，有气质。”杨母继续说：“下午过来坐了一会儿，孩子真有礼貌，送了我一块神户牛排，听说特别贵。”杨母再给杨锐夹一块，“多吃点，王诗萌说用黄油煎最好，我专门去超市买的黄油。”杨母干脆把剩下的几块都夹给杨锐。
　　杨锐被迫接受了老妈爱的礼物，转头问老爸：“您来点儿？”
　　杨父放下碗筷，“我吃饱了。”
　　杨锐硬塞一通，终于吃下去，什么好东西也不能这么吃。
　　杨父主动去刷碗，留母子二人在客厅里说话。
　　杨母坐在杨锐旁边，幽幽地说，“下午的时候你王阿姨还说呢，小时候两家还定过娃娃亲呢！”
　　“妈！”杨锐连忙打断，“适可而止，我谢谢你。”
　　“怎么跟你妈说话呢！”杨母愠怒。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呀！你连娃娃亲这种不靠谱的事情都扯出来了！”
　　“说两句怎么了，以前也不知道你会……”杨母说不出口。
　　杨锐赶紧换话题，“中秋让我爸带你出去玩，你儿子出钱，潇洒走一回，好不好？”
　　“就你钱多，”杨母嘴上不饶人，心里其实高兴，“钱省着点花，攒起来，留着以后娶……”娶不着媳妇了，杨母改口，“买房子。”
　　“回头我把剩下的钱打到你卡上，您老帮着给理理财呗！”
　　杨母答应，想了会儿又说：“你和小周怎么样啦？”
　　杨锐给自己泡了壶浓普洱，解腻，“能怎么样，怀孕啊！”
　　“混小子，说什么呢！”杨母右手快如闪电。
　　头上挨了一下，杨锐浑不在意，专心喝茶。
　　“你们俩过的咋样？”
　　“还行吧。”杨锐心不在焉地回答。
　　“你啊，缺心眼儿，我担心你被人骗呐！小周看着比你精多了。”
　　那可不是，杨锐想，把你儿子骗的团团转。
　　杨母又道：“这几次回来，你都没提小周。”
　　杨锐被说出一身冷汗，老妈今天不太对劲儿，紧张道，“提他干嘛？”
　　“以前不老挂在嘴边叨叨么！吵架啦？”
　　母上大人好眼力，可惜您问晚了。杨锐想如果在上次回家时，老妈这样问了，自己会不会坦白告诉她自己和周洋分手了，如果如实告诉了，一切又会不同了。可是，命运弄人，周洋回来了，自己答应了。
　　“小周就去年中秋来过咱家一次，后来就再没来了，脾气不小，你把握得住他吗？”
　　“也不知道你俩能成啥样，别人家能盼娶媳妇，盼抱孙子，我是没盼头了，唉。”
　　“这么难的一条路，你要怎么走，你爸妈帮不上你，你好自为之吧。”
　　杨锐无言，看着母亲走进卧室。
　　厨房里“哗啦啦”的水声戛然而止，洗好碗的杨父走进客厅。
　　杨锐像老爸求助，眼神怪可怜的。
　　“被说啦？”杨父问。
　　杨锐点头。
　　“该！孩子不孝，做父母的还不行说两句啊！”
　　“行，谁敢说不行，随便说，随便。”杨锐丧气道。
　　杨父坐在杨锐身边，拿起遥控器换台，“差不多走吧。”
　　“有你这样的么？你儿子才坐了多久？就赶人！”杨锐控诉。
　　“赶紧走，看着你就烦！”
　　“你们俩今天都咋啦，吃枪子啦！”
　　杨父抬手，“小兔崽子，生你出来干嘛！”
　　杨锐捂着脑袋躲开，“我妈打过啦！”

　　杨锐蹲在门口穿鞋，“爸，我出钱，中秋你带着我妈出去走走，散散心，换换心情。想好去哪儿告诉我，我给你们把酒店、车票订了。”
　　“不用了，”杨父说，“中秋节我跟你妈回北京，你三叔家小表哥结婚。”
　　“哦！”杨锐站起来，心想怪不得，一有人结婚，老妈就抽风，“爸，我走啦！”
　　杨父摆摆手，“走吧。”

　　杨锐上了公交车，车上没有座位，杨锐抓着吊环，跟着车子摇晃。
　　光影陆离，杨锐在梳理心绪。
　　一年前的中秋夜，杨锐满心欢喜地带周洋回家，可惜事不遂人愿。父亲借酒失语，母亲咄咄相逼，两人在车站争吵，不欢而散。这是一切悲剧的开始吗？
　　不该带周洋回去吗？还是不该出柜呢？
　　杨锐已经记不得哪里来的无上勇气，支撑着自己，勇敢地迈出那一步。盲目，眼睛里只有周洋，无畏，毫不犹豫地面对父母。一年，时移世易，纵使明白，未来无法预测，不忍回望，现实皆是嘲讽。
　　爱若能在真空里绽放，定会开出极致美丽的花朵。
　　同性之爱，有多少人爱而不能，有多少人躲在阴影，黄杉不敢，于子豪敢，廖冬搅一池浑水。所以，自己才是这场悲剧的缔造者，是个彻头彻尾的傻瓜。
　　不是在长痛和短痛间衡量，而是在理想与现实间决断。杨锐没有决断，杨锐有勇无谋。情爱当道，理智无存，蠢的不忍直视。
　　有一丝悔意。
　　换做其他事情，杨锐绝不后悔，做一件事，最基本就是要承担这件事情带来的全部后果，无论是好是坏。只是这件事，伤的不是杨锐一个人，是整个家庭。母亲不解，母亲埋怨，但母亲也说，她在为你担心。父亲说自己是不孝子，但并没有抛弃。家里永远有一间房留着，饭桌上永远有你一副碗筷。
　　如果一份爱没能温暖整个家庭，可悲亦可惜。
　　燃烧起来的爱是恒星，离着近，便能感受到它带来的炙热。但那些离它几亿光年遥远的人们，感到的只有寒冷。更何况，没人知道，这颗星能燃烧多久。
　　如果重来一次，会如何选择？

　　九点半，杨锐回来时，周洋在客厅看美剧。杨锐一言不发，进了书房。
　　周洋抱着蛋蛋，“嘘，你爹不爽，咱俩别去招他。”

　　周洋敲书房门，“杨锐，早点睡吧，明天还要上班。”
　　房门打开，杨锐定定看着周洋。
　　周洋不说话，长久地凝视杨锐。
　　杨锐低下头，绕开周洋往外走。
　　“杨锐。”周洋叫住他。
　　杨锐转过头。
　　周洋说：“我爱你。”
　　杨锐“呵”地笑了，边笑边摇头，“周洋，不要再讲这句话了。”
　　杨锐走开，周洋靠着门框，苦笑，喃喃自语，“那我还能讲什么呢？”
　　周洋知道，杨锐虽然是回来了，但还没有原谅他。杨锐不是之前的杨锐，他变得更加敏感，更加戒备，就像一只羊，警惕地张望，稍有风吹草动，便会逃之夭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