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Left channe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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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没必要再问，监视器那头的人也不会再知道什么，这就是3000A的全部故事，我这么回答那个小个子。他盯着我，不停地转笔——焦虑、担心，是的。“你在拖延时间，小伙子，”他向烟灰缸里啐一口痰，接着审讯室的门被敲了三下，他的灰绿色眼睛开始闪耀喜悦之光，“我解脱了，小伙子。”他露出一个象征胜利的笑容，从桌子后面站起身，转椅同水泥地面摩擦发出我前所未闻的刺耳的声响，尽管用不到，我还是自动记录下了它的频率。
“你知道最新的情况吗？”新进来的军官站得笔直，他似乎不喜欢坐下——因为屁股还疼，我等待记录员的空当那些人如是议论他们的同事。我摇摇头，他叹口气，用悲天悯人的语气预告我的死亡。“这是既定的事……我们尽力了，但…….”“‘我们总要给X国一个交代’。”他点头的同时回身翻阅我那些少得可怜的档案，“人们需要亲眼见证邪恶势力的毁灭并借此慰藉逝者，决不能让他们知道无辜者的遇难早在计划之中，说了他们也不会理解。可懂？”我嗯了一声，活动下被特质线圈固定的双手。“我们为你安排了一场好戏，你会被当地军队押赴刑场，按规矩要他们自行处置，好在我们尽所能为你争取到比较快的方式，很轻松，火可以带走一切。”他用皮鞋尖点地，垂下头，活像个情窦未开的少年。
你不用做出这种样子为我难过，我告诉他。
“我是在为你可惜，听说你有想见的人。”
“没有，我现在就要回去，”我说，“离铁皮车开到还有两个小时，我想自己待着，再不想闻这该死的发霉的肉桂味。”于是天旋地转，我被重启时又躺倒在那个灰色的小空间里。灰色的方砖上依稀可辨出细小的波纹，无数块砖块砌成一汪幽深灰暗的湖水，纵然是我也要窒息。不过这感觉比起闻审讯室来路不明的肉桂香好多了。
我开始产生幻觉，也许是电路内部出了问题，一些画面就像回马灯一样闪回于我的映现区域。其中有你，齐乐天，那些回忆有关童年、时间和性，有关你的东西都无一例外的糟糕和令人想念。说起你，有关你是否已经结婚以及适应成人世界的虚与委蛇我做不出推论，因为我们太久没见面了，我无从知晓你的改变或不变。我对你的印象仍停留在你办案手法渐趋成熟，拉着我去巷口堵犯人的日子，你也许还记得那个被毒贩挟持的意大利姑娘，她的蓝色眼睛多么美多么忧伤，她该感谢你没有让她柔顺的红发沾染上更浓稠的红色。
如果是当时的你，知道我将要履行的事，一定无法坐视不理。你会对那些保守派说什么？“机器人不该沦为纯粹意义上的机器”？你也许仍在为之竭尽全力地游说，然后在演说的末尾加一句“去他妈的正义！正义是人类亲手结束战争，不是用同样被赋予人格的家伙的手开始它。”行啊，大侦探。如果你真这么说，我不会直接甩一句“Too young too simple”，而是先给你一个拥抱，我会感谢你的所为。我可以保证当这片土地有足够的爱来融化恐惧、包容异端时，会有更多的人站在你的墓碑前道谢。如果你还是原来的你，还可以与双手沾满鲜血的我坦诚相见。可惜我们实在很久没有相见，这些事将成为永远的可能性。
他们在这时中断了我的全部感知。在一片迷蒙之中，我瞥见一只鸟，它光鲜的羽毛拂过我的黑发，它朝你们飞去，你，韩警官，菁菁，所有这些人，朝我招手，暖橙色的光晕打在你们身上，你们变成了塑像，在光芒的笼罩下灿灿生辉。汹涌的感情蔓及周身，我无法继续冷静地观察出现在我意识中的形象，我开始手足无措，我轻声呼唤你的名字，可你听不到齐乐天，我们之间横亘着的是几亿光年的距离。
这样的结局根本不完整，没有齐乐天的霍星等于没有与人世一切牵绊的连接点。
可往往不完整的结局就是最好的。
好，我可以看清了。他们想让我自己走上那个木头桩子，我这么做了。人们露出几近抽搐的笑容凝视着我，用最肮脏的字眼咒骂，如果不是有围栏拦着，他们真有可能拆了我。
人群之中让开了一条小径，一位长者高举火把走向我脚下的柴火堆，这时在我憋得难受的肺部下方很深的地方已经有火在烧，我说不清它的组分，只知道这业火反而让我深感寒气侵身。在最后的时刻，几滴机油被人工泪腺合成，我注视着它们在狂欢开始时被灼人的热浪吞吃殆尽。
心底细碎的冰凌在终焉之时尽数破裂，我已被呛得发不出声音，但我再也无法压抑，还是尽力用口型，在火炎形成的巨幕后，属于我一个人的刑场中央喊你的名字。可你听不到。
视野中出现的最后画面是行人道，你向左走我向右走，你为所及之处涂抹明丽的油漆，我很高兴在分别之时染上了一些颜色。我们环湖而行，湖岸线很长，再相遇遥遥无期。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Left channel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