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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第 6 章 ...

  •   米英拿手掌在我面前晃了好几遍,说:“回神了,梁云舒同学。”我才恍然意识到已经下课。米英不怀好意的在我耳边低声问:“你是不是对温琅有意思?”
      我切了一声,懒得回答她这个没营养的提问。
      她一副了然的表情,说:“你起码盯着温琅的背影看了二十分钟,还不承认?”
      我说:“我还经常盯着《英语词典》俩小时呢?我不是对英语更有意思?”
      “有什么意思?”常征正起身收拾自己的课本,听到我跟米英小声嘀咕,就过来凑热闹。
      米英无视我的主观意愿,直接宣布了她的结论:“梁云舒同学爱江山更爱美人。”说完,径直看向正戴着耳机听音乐的温琅,还向常征眨眨眼。
      她或许以为常征会接着她的玩笑应承两句,那么她就可以找到同盟一起打趣我,可是常征手里的文具袋没拿好,笔散了一地,等他一只一只的捡回来后,才板着脸一本正经跟米英说:“别乱说话。”
      米英诧异的看了看他,又看我,“怎么了,这不是开玩笑嘛?”
      我耸耸肩,无奈的站起身,对米英说:“来,让让,兄弟我要上厕所。”

      下午英语小测验,英语老师让我们选作黄冈试题,对其他人来说,题都不算难,可是我不行,很多都看不明白。测验完,我有气无力的趴在桌子上装死。米英安慰我说:“没事儿,明年高考题肯定比这个简单,再说,还有一年时间呢,慢慢来呗。”
      我哀叹一声:“我妈怎么没把我生在美国?”
      米英说:“或者生在美国你也是学汉语的料儿,你这样子,明摆着天生跟ABC有仇嘛!”
      我说:“米英,你再打击我我就不活了,你再去重新找个同桌吧,看谁还能让你这么欺负的?”米英瞪我一眼,“小气吧啦的家伙。”
      “嘿,你要是大方,回头高考你把你英语试卷写上我的名字。”
      米英拿起英语书直接来敲我的脑袋,我闭上眼瞪着挨打,可是书迟迟没有落下来,因为温琅拿一本《新概念英语》给挡着了。
      温琅绕过米英把书递给我:“这本新概念1你先看看,对学英语很有帮助,后面还有2跟3,过几天我回家再拿来给你。”
      我问他:“干嘛给我这个?”
      他笑笑,柔声说:“英语不好,高考会吃亏的。”我特别喜欢看温琅笑的样子,有种如沐春风的感觉。

      下午趁着课外活动的时候,我翻了翻温琅给我的那本新概念英语,好像难易适中,于是,就津津有味的看了几页。
      常征正好跑步回来,满头大汗的,见我看英语,就凑过来说:“需要我效力不?”
      我皱了皱鼻子,嫌弃的说:“去,去,一身臭汗味儿。”
      他把T恤撩起来自己闻了闻,没吱声就走了,过了十几分钟又跑回来,说:“你英语这么差,我都看不下去了。要不,我给你辅导辅导吧?”
      我低着头看我的英语书,没理他,不过,后来还是恨恨的说了句:“谁英语差了?”
      他说:“我下午帮英语老师批卷子去了,你才得81分,英语老师交代让我关照一下你呢。”
      我的自尊心有点儿受挫了,于是喊他:“去,离远点儿,我最讨厌臭汗味儿了。”
      他却在米英的位置上坐下来,说:“我刚去洗过澡了,不信,你再闻闻。”
      他挨着我,那么近,浑身是清爽的柠檬味道,的确是刚去冲过澡的,我的心因为他的靠近跳的飞快,满脑子都是凌乱的ABC。
      我当然不会让常征帮我补习英语,因为自尊心作祟,但嘴里说出的话却是变了味儿的:“谢谢关照,辅导就不用了,我自己心里有数,再说不是有英语老师吗,我交了学费,他有义务替我解惑答疑。”
      常征盯着我瞧了半晌,棱角分明的俊脸上一片阴晴不定。

      温琅正好抱着他的足球从外面回来,抹着满头的汗笑着看向我们,问:“你俩大眼瞪小眼,这是干嘛呢?”看到温琅的笑容,我原本低落的心情顿时大好,主动向外面站出一步,扯远了与常征的距离,咧了咧嘴,跟他说:“没干嘛,聊了聊《新概念英语》。”
      温琅绕到我跟前,说:“能看进去就好,其实对你来说也简单,就是多花点儿时间的事儿。”我冲他点点头,心里很是安慰。转头再看常征,他正紧抿着嘴,目光投向窗外的梧桐树。

      过完十月,天气一天天转凉,秋风瑟瑟,秋雨连绵。教室外面的黄花终于在最后一场秋雨中败落,只留下一地枯黄。我的思绪,就像窗外飘落的梧桐叶,在秋风中纷纷扬扬。
      米英凑在我耳边,轻声说了句:“依老娘看,这康静云跟常征是有一腿。”
      我白了她一眼,“咱是来自习的,不是来八卦的。”
      米英讪讪的收回视线,继续低头演算我们俩弄了一个下午的化学反应公式,“邪门了,怎么都算不对。”我锲而不舍的说:“再来,肯定是哪里没搞明白。”我们俩继续低头奋战。
      过了一会儿,米英又抬起头来,说:“做不下去了,太吵。”
      我这才注意到,康静云正在常征耳边嘀嘀咕咕的说话,常征一副认真聆听的样子。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康静云来我们班来上自习成了习惯,她每次都坐在温琅的位置上,把温琅挤到了教室最后排。她跟常征坐一起,有时候专心致志的做模拟题,有时候让常征帮她讲习题,有时候就像现在这样,跟常征小声耳语。
      的确挺烦人的,我叹了口气,拿课本抵了抵康静云的后背,说:“自习时间别闲聊天。”
      康静云回头看我,一副小媳妇儿的模样:“我在问常征哥哥问题,没有聊天。”
      “那麻烦你问问题的时候声音小点儿,别有说有笑的,行吗?”化学题早已经磨去了我的耐心,我想我当时的语气肯定不善。况且米英也在旁边说:“每天不是抛物线,就是压力、浮力、坐标,我们都听的想吐了,就算是装笨,也不能天天都重样吧?”
      康静云看了看我,又看了看常征,大眼睛簌簌眨了几下,里面水润水润的,瞬间就连成了一片湖。我甩了甩手说:“你可别在这里哭,很难看的。”谁知道她根本不听我劝,哇一声就哭出来了,边哭边喊:“你们简直是欺负人。”
      常征愤怒的看着我:“你觉得自己成绩好就优越了吗?你凭什么跟她说那样的话?她在你面前多自卑,你知道吗?”
      他眼里的火光在跳跃,烈烈焚烧,如同在灼蚀我的灵魂,我那颗已经不可自抑的心生出的所有企盼和幻想顿时都化为灰烬,我用一种连自己都感到冰冷的语言对常征说:“谢谢转告,我现在知道了,接下来不干你的事儿,请你闭嘴,好吗?”
      我第一次看到常征用那样一种近乎陌生的眼神看我,带着愤怒和鄙夷,我却管不住自己的嘴,继续对康静云说:“我们并没有请你来受欺负,是你自己非要跑来的,也算自作是受。”幸亏我没说活该她来挨骂之类的,否则,康静云非哭死不可。
      康静云哭的更厉害了,抱着常征的胳膊,指着我跟米英,上气不接下气的喊:“我要去告诉你们卢老师。”
      米英最讨厌凡事打小报告的人,所以,说话的语气也完全不客气,气势汹汹的威胁她:“你要敢去告诉老师,老娘灭了你。”可怜的米英同学完全不知道康静云的后台可不是大牙,而是康校长。
      康静云被米英的话震住了,不停的打哆嗦,我还想安慰她来着,“别怕,米英她吓唬你的,她其实胆子很小,从来没跟人打过架。”但话到嘴边,又想到,我们这是在教室里面对面吵架,我要跟她说这样的话,就输了气势。
      常征一直在康静云的旁边站着,还容不得我开口对康静云说点儿什么缓和的话,就朝我跟米英一声冷喝,“够了,你们俩不要欺人太甚。”
      我怔怔的愣在原地,看全班同学频频朝我们看,彷佛我们是马戏团表演的小丑。

      那天自习我们都没上完,后来,常征首先拉着哭哭啼啼的康静云离开,我偃旗息鼓的坐在坐位上发呆,米英心有余悸的问我:“常征会不会回来把我们俩杀人灭口?”
      我勉强笑了笑说:“谁知道呢?”
      后来,温琅从后排坐过来,问我“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吵起来?”我跟他说:“没什么要紧事儿,就是总这么没完没了的学习太令人崩溃了,借机发泄发泄。”
      温琅安慰我:“太累了就适当放松一下吧,别把自己逼得太紧。”
      我说:“我没有。”其实我没跟他说,有时候让人崩溃的不只是学习。
      他在我旁边默默的坐了会儿,说:“下周末校队跟十九中有个比赛,你能不能来替我们加油?”他说完这句话,就一直半低着头看书。他随便的一问,我也就恣意的一答,“好啊,到时候我跟米英去借个扩音器来。”

      后来又在教室坐了一会儿,我就寻了个机会翻墙出了学校。外面街上鲜有行人,空旷旷的,显得异常冷清,我沿着小路慢悠悠的走了一阵,不知不觉就到了大溪河。深秋的河水虽然清澈见底,但却泛着阵阵冷意。我坐在沙滩上,拿手指乱涂一气,涂完才发现是一个面目模糊的侧脸,赶紧把沙地抹平了。我将头埋在膝盖上,冲着太阳落山的方向叹气。
      从小爸妈就教育我宽容大度,善良仁慈,可今天,我的所作所为完全违背了他们的意愿,我居然鬼迷心窍,为了一点点小事儿就跟康静云针锋相对,甚至故意激怒她,我为自己的行为感到深深的自责。
      我就这么坐在河边,任冷风一直吹着昏昏沉沉的脑袋,我想让自己变得清醒,可是却觉得越来越迷惘,我究竟在做什么?为什么要这么做?
      西北风呼呼的,一阵接着一阵,蓝盈盈的河面上泛起波澜,彷佛在警告我,如果我再如此下去,不但会伤害康静云,也会伤害我自己。

      米英说,我的英语成绩与气温成反比,我苦笑着说我的身体状况却是与气温成正比的。说这话的时候,我正坐在校医院的板椅上打吊瓶。
      那天晚上从大溪河回来,我就开始发烧,一直断断续续,时好时坏,烧了大概一周,又开始不停地打喷嚏,流鼻涕,再后来就是咳嗽,严重的时候,咳的直作呕。米英打趣我:“同桌,你不会有了吧?”我拍开她搭在我背上的魔爪,嘴里不肯吃亏的回她:“一边儿凉快去,我每天寸步不离你,就算有了,也是你的,你自己检讨检讨,你可有这个本事?”米英被我说的脸红了,呵呵一笑:“天下要比流氓的,还真没人能比得过你梁云舒。”我谦虚的说:“承让,承让!”说完,又是一阵猛咳。
      自打感冒了,我就没怎么去上晚自习了,大牙巡视自习的时候,还来宿舍里看过我,我想他可能是想确认一下我是不是故意逃自习,等确认完了,还让康赫赫拎了一大袋子苹果到我们宿舍,看到又大又红的苹果,我就有点儿感激他了。

      其实,温琅与常征也往我们宿舍跑了一趟的。后来听米英说要不是她带路,宿管科的老师决计是不让他们进的。那天,我发烧烧得有点儿糊涂,吃了退烧药,发了一身白毛汗,就捂着大被子装死。
      可我又清清楚楚的记得,温琅坐在我的床铺边上,柔声说:“怎么一下就烧成这样了,梁云舒,你可要快点儿好起来,我还等与十九中比赛的时候你去替我加油助威呢。”
      我半闭着眼睛,一阵头晕目眩,只差没耳鸣了,我无力的笑笑,视线越过他,跟米英说:“我想喝点儿水。”
      米英的水很快拿过来,我迷迷瞪瞪伸手去接,却碰到一个僵硬的手掌,有点儿湿润,我有气无力的说:“嘿,米英你啥时候练铁砂掌了?”
      那只手很快将水杯塞进我手里,别别扭扭的问:“自己能喝吗?要不要吸管?”我猛然睁开眼,看到面前的常征紧抿着两片薄唇,目光瞥过我的脸,面色一片漠然。
      我告诉自己,都是幻觉,然后喝完水又躺下继续睡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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