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清风涧（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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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淮在军营里耽误了些时日，赶回斜塘与秦殷汇合的时候，已经不得不再马不停蹄的上路前往汴京了。见府门口聚了一堆人好不热闹，素淮勒住缰绳，在原地张望——不远处，秦殷兴致勃勃地正指挥着家仆们将大包小包的行李装车，郦夫人勉强地笑着，一脸欲言又止。心中好笑，素淮翻身下马，稍稍平复了下呼吸，才勾起嘴角，牵着马走近。
上次，家门口停了这般马车，还是离开汴京后苟林来寻他们俩的事。
刚刚在斜塘安顿下来，劫后余生的大家早已做好了同舟共济、同甘共苦的准备。跟偌大的宰相府相比，这小宅便跟鸽子笼无异，但这并没有磨灭大家劫后重生的喜悦，只有秦殷偶尔会抬头望着狭窄的天井，短暂地沉默。而也就是在这个时候，苟林优哉游哉地赶着辆马车，停在了门外。
书生打扮的青年从车上一跃而下，踉跄了下才站稳，拍着胸道了句“好险”，才转身笑眯眯地看向门前的素淮跟秦殷，“小主子，我送家当来了。 ”
“……”素淮默默地打量这一马车的银黄之物，暗自惊讶——他下手挖了萧衍之的国库不成？
“来得可真是时候。”秦殷显得很高兴，走上前一一翻看，“哟，这尊白玉观音你都给我弄回来了啊。”
“小生一向言而有信。”苟林笼着袖子，眼笑成缝般，尽职尽责地跟在秦殷身后，由他一一查看把玩，“既然是自家的财物，自然一件不落。”
瞬间顿悟俩人暗中达成了什么勾当。素淮想象着萧衍之恼怒的模样，艰难地开口，“……莫非，宰相府的财物都运过来了？”
秦殷与苟林齐齐扭头，异口同声，“当然！”
素淮：“……”
然后，一切都从那个时候圆满起来。生活，渐渐变成了她一直所寻觅的那种温馨跟暖意。
思及此，素淮嘴角不经意地勾起。
听到哒哒的马蹄声渐近，秦殷下意识回头——暖暖的日光下，那人牵着马匹，眉眼含笑地姗姗归家。
归宿。
那一瞬间，俩人的心里都不约而同地发出这样的叹息，轻轻、悠悠、浅浅，却尘埃落定。
“将军回来了啊。”一见是素淮，郦夫人像是看到了救兵一般赶紧迎过去，很是欲哭无泪道：“将军也来劝劝大人吧，只是上趟京，真用不着带这么多行李啊！”
素淮望着秦殷在那边扬着下巴很是得意的模样，一丝宠溺爬上了眼角，随即淡定吐出二字：“随他。”
郦夫人彻底无语：“……”
于是，只是去趟汴京的二人，像是搬家一样，运着大山小山的行李，乘着舒适的马车，踏着晨光缓缓上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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摇摇晃晃的马车里，初初的兴奋劲退去之后，秦殷百无聊赖地趴在车窗上看两侧青青的稻田，偶尔也跟田埂里的牛默默对望一阵，素淮则安静地在一边闭目养神。
撇撇嘴，秦殷慢慢地转了眼珠，目光有些哀怨地落到素淮身上——这么久没见，结果一路上都是自己在滔滔不绝地讲，她居然都没话要对自己说？但是瞧见素淮眼底略略的青紫，又不禁有些心疼——罢了，这一路策马才能勉强及时赶回，也是苦了她。
衣料声轻响，浅眠的素淮瞬间清醒，接着就感到一股熟悉的气息柔柔围了过来，眼睫微不可查地颤了颤，“……”
秦殷蹭到她身边，探着身子说，“若是倦了，就躺下歇息会。”
暖暖呼吸擦在耳畔，狭小的空间里二人贴得这么近，素淮觉得脸面微热， “……坐着挺好，无妨。”
见她尴尬地侧开脸，那模样着实可爱得紧，秦殷装作不知情，举止自然地又往她那边靠了靠，“哪儿无妨了？你脸色不好。”
这一下，他几乎半个身子贴到她身上！素淮无奈，一扭头却见秦殷那张祸世般的脸直矗矗地在眼前放大，眸子墨黑，睫毛纤长可见。
两人呼吸相闻，鼻尖几乎相触。
嗅着她身上清浅温柔的气息，秦殷恍惚有种沉醉的感觉，身体像是浸在温水中酥柔，心却颤颤地愉悦着，渴望靠近。见素淮脸颊染了淡淡霞色，微微垂了眼不敢看他，秦殷迷醉般地伸手，轻柔地顺着发迹将她细碎鬓发挽在耳后，然后小心地捧起她的脸，送上嘴唇。
“唔！”一声痛呼。
车夫憨憨的抱歉声隔着车帘传来，“乡间的路坑坑洼洼，有点颠簸，二位客官可要坐好哩！”
闻言，秦殷郁闷地捂着磕疼了门牙，有苦难言。
愣了愣，素淮低低地笑出声来，抖着肩膀，半晌停不下来。
其实她也被磕破了嘴唇，唇上嫣红一片，秦殷本想数落她几句，最后却是拿出了帕子，心疼道：“都破皮了。”
素淮怔怔地让他擦拭唇上的血渍，似乎……好像，很久不曾有人把她当作一个女子怜惜过了，就连师父都不曾。
“很疼？”一抬头见一向沉稳淡定的人微微红了眼眶，秦殷顿时有些慌乱，本想气氛正好，却弄成这副囧样，悔到死的心都有了。
“……”素淮闭眼轻轻摇了摇头，然后豁然睁开眼盯着秦殷。
那双本只算清丽的眼，忽然漆黑深邃起来，像是带着吸人的魔力，让望进去的人无可自拔。秦殷一时看得失神，忘了言语动作。
素淮勾唇一笑，伸手搂住他的脖颈，就以这个姿势将他压在唇上。
“！”这回轮到秦殷怔愣——她向来不适应在人前与他亲昵，这般是……
像是察觉他的心不在焉，素淮启齿在他唇上一咬，秦殷一颤，她便放柔了力道辗转允磨。渐渐沉醉在她缠绵里，秦殷闭上眼睛，专心回应。将她推靠在车壁上，秦殷一手扣住她的后脑，一手环住她的背扣住肩头，手臂收紧将她揉在怀中，二人间不留一丝缝隙。
“唔……”素淮微微蹙眉，闷哼一声。
“怎么了？”感到怀中人一颤，秦殷松开她，连忙问道。
素淮摇首，一手下意识地捏住领口，往后退了退，隔开了二人的距离。
“……”秦殷盯了她良久，像是没看到她的心虚，忽然笑起来，“这是不好意思了么？怪我，过头了。”
闻言，素淮虽是松了口气，心里却是隐隐有种不明的失落。
“真不躺下歇息会？”
素淮摇头，“闭目养神会就好。”
点点头，秦殷探身撩起车帘，问车夫，“这儿离最近的镇子还有多远？”
“不远了，不过半个时辰就到。”看了看天色，车夫好心道：“今个还早，不如赶赶路，约莫再两个时辰就能到更大些的城池，晚间也热闹，还能再转转。”
“不了。”秦殷婉言拒绝，“长久不出远门，只是一日的车程，身子便乏了，还是就近歇息吧。”
车夫连连称是，“是是，小人思虑不周。大人再等等，很快便到了。”
秦殷笑笑，也并未多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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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脚投宿的已是镇中最好的客栈，毕竟是小地方，比不得汴京。素淮怕秦殷住得不习惯，而秦殷却丝毫不在意，只道舒适干净很是满意。两人随意过便饭，秦殷便唤了一桶热水送至房中，素淮以为他为解乏，也并未多疑。
试了试水温，秦殷回头看着素淮，“脱吧。”
“啊？”素淮愣住。
“看你气色差得很，泡个澡会舒服很多。”秦殷笑眯眯地挽起袖子，漏出一截细白的小臂，“来吧，今个大人亲自伺候你。”
“……”目光落到他在水里拨弄的手腕上，素淮退后一步，喏喏道：“不必了，我，我这几日不便……”
秦殷看了她一眼，回身拧干了布巾，弯着眉眼继续笑眯眯道：“那我替你擦身。”
素淮又往后退了一步，一副随时都会转身逃跑的模样。
嘿嘿笑了俩声，秦殷举着布巾一步步靠近，那形容简直神似“你喊啊喊破喉咙都没人救你”的恶霸。
咬了咬牙，素淮扭头夺门欲逃，一只手猛得从她耳畔撑在门上果决地阻了去路。
“你敢跑试试。”秦殷阴笑。
素淮梗着脖子站在原地：“……”
皱起眉，秦殷面色肃然地伸手退去她的外衣。
下意识地紧了紧领口，素淮做了最后一丝挣扎。
“别动。”秦殷轻喝。
素淮缩了缩，然后闭上眼乖乖僵在原地。
在心里轻叹一声，秦殷看着她不断颤动的眼睫，动作愈发轻柔。果然……心里一揪，秦殷看着她背上纵横交错的青紫，倒吸口气，才道：“……你以为你能一路瞒着大人？”
被他拆穿隐瞒，素淮反而心里落得轻松，她睁开眼，目光却垂在地上，“接连离开军营，督军不力，挨了几军棍而已。”
秦殷皱起眉，心里已经把她那个军营上上下下挨个骂了遍，却知军纪如山，便是自己也不好在她面前发作，却又咽不下这口气，半天憋出两个字，“迂腐！”
闻言，素淮却乐了起来。
瞪了她一眼，秦殷一边从衣袖里掏出化瘀的药膏，一边心疼得忍不住数落她，“就你傻。”
素淮顺从得被他按进浴桶里，仍由他为自己擦洗上药，“值。我心里觉得值。”
“值什么值啊，就你实诚，这么被打还愣生生的受着。人穿厚点，背上垫点什么什么，也不至于被打成这样啊！”触着那一道道伤痕，秦殷心疼得紧，还是忍不住埋怨，“你在军中不是素来军威甚高吗？那些人下手也不知放放水，下手轻点！”
“军威，”素淮扭头看他，目光温和带笑，隐隐无奈，“……不是这样用的。”
看着她眼底深处那抹耀目清透的星芒，秦殷怔愣，那瞬间他是真的读懂了属于素淮的骄傲和荣耀。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清风涧（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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