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三十七、上善若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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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姑娘，你不过是皓白请来的客人，与我也算不得交情深厚，却如何能那般舍命相救？若是你因此有个好歹，又让我们于心何安？”陆颖慧对那夜的揪心仍心有余悸。紫曈那么奋不顾身的原因，他已是有所体察的，只不过，他觉得这番话自己还是该说。另外，他也隐然觉得，这姑娘似是比那位更加拿性命不当一回事。
少女甜甜一笑：“公子可别将我说得那么高风亮节。说什么舍命相救？我本来未料到陆大侠有这般厉害，不然也不敢贸然动手。而且，现如今我不是也没事了么？”
陆颖慧没再多言，只回以淡然一笑，为她倒了杯茶递过去。再那么狼吞虎咽，她可就要噎着了。
紫曈接过来，极不斯文地一口喝了，看了眼茶杯。官窑烧制的瓷器，轻薄如纸，釉彩精致。那位白叔叔果然是个讲究人。
蓦地想起一事，自己这一次是如何来到这里的？陆公子当晚即便服了药，又由他输了一个时辰的真气，也不可能立时行动自如，更不可能有余力照顾她。那么她自然又是被那人抱上了马，或是马车，带来这里，又抱去床上……
不觉间脸颊发烫，心口跳得好似揣了只兔子。紫曈又觉奇怪，从前与他的此类接触可不是一次两次了，为何那会儿尚能坦然看待，现在却会如此怔忪不安？
“姑娘可是在为什么事为难？”陆颖慧关切相询，“亦或是，身体仍有不适？”
紫曈摇摇头，望了一眼门外仍未大亮的天色。那天在这里，陆颖慧曾答应为她讲述“说来话长”的故事。现如今，秦皓白的故事、他们要去办的“大事”她都知道了，她却想听到更多与他们相关的事。
“过不多久，我就要去替吴宫主诊病了。公子可否为我讲些善清宫的事？”
陆颖慧点点头：“姑娘想听，我自当从命。”
紫曈忍不住正了正坐姿。善清宫究竟是个何样帮派，为什么那么神秘莫测，当初为什么低调行事了那么多年，如今又为什么招惹了那么多的仇恨，但愿这些疑问都能得到解答。
陆公子似是早猜到要为她讲起这些，早已打好了腹稿，娓娓道来。
善清宫于二十六年前创立。第一任宫主是位道长，道号“灵机”。四年后，灵机道长有意归隐，便将宫主之位交给了自己的徒弟震青子。没想到没过多久，因为一场意外的纠纷，震青子去世。灵机道长只好又回来继续担当宫主，直至震青子的徒儿吴千钧长大成人，才将宫主之位传给了他。
“灵机道长……不是还有另一个徒弟的么？为什么不将宫主传给那个徒弟？”紫曈有些迟疑地问。她清楚记得秦皓白曾说，白雯天是他义兄吴千钧的“师叔”，吴千钧既然是震青子的徒儿，那么白雯天自然是震青子的师弟了。只是从陆颖慧当日那嘱咐来看，向他多问白雯天的事也不知会不会触犯什么忌讳，所以她问得十分小心。
陆颖慧微微苦笑，知道面前这姑娘可不太好糊弄：“灵机道长的二徒弟生性闲散，既不喜欢统领群雄，也不喜欢练武，所以不适宜接任宫主之位。”
紫曈点头。白叔叔显然是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主儿，很好想象。
陆颖慧继续讲述：“皓白是吴宫主的徒儿，也是善清宫如今的‘少主’，不出意外，下一任的宫主便是他了。”
“可是，吴宫主并不与他以师徒相称啊。”紫曈生疑。师徒两个竟然兄弟相称，这事在别门别派可绝不会有。
陆颖慧将两手互相摩挲着，费力地筛选着哪些话可以说，哪些话需得保密：“吴宫主只是传了皓白武艺，确实没有与他行过师徒之礼。实际上，灵机道长与震青子也并非师徒相称，震青子与吴宫主同样不是师徒相称，那么说只不过为着让外人容易索解。善清宫本就不是一个以师承维系的门派。”停顿了片刻，又解释道，“但也不同于普通教派。这里没有师承等级，也不分什么部门统辖，不过是一群有老有少、志同道合的人凑在一处，如一个大家族般相处而已。”心里暗暗祷祝紫曈不要追根究底，他可不想，也不会编瞎话。
紫曈满腹狐疑：怪不得外人都说善清宫神神秘秘的，果然名副其实，世上哪会有那么一大群“志同道合”的人凑在一处，不分等级，如家族一般相处的？不过自己既然也是“外人”，看着人家陆公子这满心惴惴的可怜模样，还是放过他好了……以后有的是机会，再慢慢套问真相不迟。
紫曈觉得自己脱离了“怪人”的头衔，正走上腹黑的路子，果然天赋异禀，值得沾沾自喜。
陆颖慧见她没来追问，暗松了口气，又解释道：“我所说的，仅限于善清宫主部。主部现有三十七人。”
原来只有三十七人是这样关系，紫曈的疑惑减了许多。
“自从两年前，姑娘你想必也有耳闻，吴宫主在那场比武招亲上暴露了绝世武功，善清宫才一步步为人瞩目。后来为了应对各项风波，不得已壮大实力，以应对外敌。如今已然发展到……近千人。”陆公子谨慎地说出这个数字，仿佛说的是一件亏心事似的。
紫曈确实被震惊了。她虽知道善清宫是第一大帮派，却想不到会听见这么一个惊人的数目，当今势头正盛的绿芜山庄也仅有不足百人啊，像刚刚消失的锦刀门，只有二十多名弟子，也算的上大门派了呢。
这下善清宫招惹敌意的原因无需解释了。一个近千人的大帮派，还那么神神秘秘，又出了武功奇高的人物，犯过不得了的血案，自然任谁见了都觉得威胁过大。威胁越大，敌意也就越大，敌意越大，他们就要继续壮大，然后威胁也就更大……善清宫与其余门派间的对峙也就这样形成了。
“怎会在两年间，就多了那么多的人……”紫曈刚问出口，便恍然猜知了答案，“是因为《上善录》！”
善清宫所持的秘笈《上善录》上记载了来自武林各个门派的高明武功，其中大半是那些门派已然失传的绝招。这两年来，善清宫便以将失传绝招奉送作为交换条件，让不少中小门派归到了旗下。这一招对那些看重颜面的大门派自然不易起效。但于平素就易受排挤的中小门派而言，既能得回高明武功，又依傍上一方势力，也算得其好处。所以善清宫越是壮大，手下这些收罗来的分部也就越是忠诚，正是大树底下好乘凉之意。至于少主于今年年初闯了祸，成了武林公敌的事，对于这些分部中多数生性好勇斗狠的江湖中人而言，不算什么坏事，反而会令其引以为荣——我们少主就是有这么大的本事，你们看不过去，来打一架试试？
“那么，《上善录》又是怎么回事？”紫曈想要的答案自然不是“上善录是一本秘笈”这么简单，她想知道的，是这本秘笈从何而来，为什么叫这么拗口的名字，为什么善清宫会掌握着这么一本奇货可居的秘笈。
“《上善录》是一本秘笈……”老实的陆公子说完才有了上述觉悟，赶忙接着做详解。
这事还要联系到一些史实旧事。本朝自二十六年前开创，因改朝换代，战乱数年，江湖中的许多门派也受到了战乱波及，导致大伤元气，人才凋零。多数门派的武功都是口耳相传，为了不外泄，并不记载成文（其实也因为练武之人不识字者甚众）。许多高明的武功尚未来得及传给弟子，师父就死了，于是就此失传。灵机道长的先人像是很有先见之明，费尽心血，搜集了许多门派的上乘武功抄录下来，最后由灵机道长编写为两部秘笈。
“两部秘笈？”紫曈奇道。
陆颖慧点头：“善清宫的名字，取自‘上善若水’之意，这两部秘笈便叫做《上善录》与《若水集》。只可惜，于多年之前《若水集》便失却了，一直寻不到下落。”
原来这就是《上善录》名字怪异的原因，那只是半阙秘笈…….紫曈陡然反应过来，咋舌道：“这么说来，只凭一半的秘笈，他就成了天下第一？”
陆颖慧笑了笑：“如皓白那样的武学奇才可是极罕见的。善清宫主部的人，任谁都可随意习练《上善录》上的武功，还不是只有他一个学成了这样？连吴宫主的功夫也明显与他差了一截。外间许多人因此眼红《上善录》，其实真将这部秘笈送予他们，他们一样没有做成天下第一的本事。”
“他这个天下第一……如今可是众矢之的。”紫曈痴然回想着那一晚，他将父母之祸归咎于自己时的悲苦无奈。也不知经历了这次的事，他会不会稍稍解了心结，对生命多了些留恋，从而将往日的作风有所收敛，再不要去那么莽撞冒进，无所顾忌。不说别的，他终于救下了陆公子，顿悟了自己尚有活着的亲人更值得关切，总也该从对旧事的沉湎中清醒过来了一点吧。
作者有话说
第37章 三十七、上善若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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