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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敛裾行复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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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午后的阳光总是让人感到惬意而慵懒的,舒别绪就把这当作是饭后消食。
“大人许久未穿这衣服呢。”步轻痕略带迟疑的声音再身后响起。
舒别绪眼皮微抬:“怎么。不好看么?”
“不,只是,大人半年前就不穿了。”
半年前……这个日期有点眼熟。不,不对。“这不是春夏衣吗?”“……”
“……大人,这是楚公子所居所的方向。”于微微迟疑之后,步轻痕还是忍不住提醒。
啊呀,被发现了呢。
舒别绪转头,粲然一笑:“背我去啊。”
大人,你难道不知道,您最近又发福了几分?
不知道步轻痕是不是有洁癖,刚到目的地,便不知如甩什么一样把她放了下来。舒别绪颇为幽怨地看了看满脸局促的步轻痕。虽然,她是与他不熟,但是,这样被放下来,着实令人……
“慕遮,我敬你是条汉子!”有一声怒斥传来。
哈?舒别绪略带疑色的盯向里面。
这是一个略带凉风起的院子,抬眼望去,有绿竹两行,间或杂植兰桂,文梓,枫章。而中间落着一件小屋,与平日所见,式样并不相同。其之所围,有一圈环绕的走廊。走廊外沿,又有一圈低矮的栏杆环绕,仅余两人并肩而过的缺口以供出入。
还未看清一个全貌,便见一素白身影而来,即使相隔数丈,也可以感到来人的怒意。
“……苏大人。”来人也看见了正在偷偷窥视的舒别绪,于迟疑之后,还是喊了她一声。
舒别绪立即站好,巧笑道:“怎么了?”
我敬你是条汉字,这句话……是檀彧的台词吧。
“这是素与慕……弃离的私事,还望大人勿插手。”还未及舒别绪回答,阮素已微微行礼,“大人,素还有事,素便不打扰了。”
何氏她是知道有个美姿仪,面至白的何平叔何晏。阮家的话……阮步兵阮籍,阮仲容阮咸。
舒别绪不禁倒吸了口凉气,那么显赫的家世,为何要来苏绪府中。
阮素的眉角略带轻蔑,也许,只是因为所受教育,故带着礼仪与她打个照面。舒别绪也并非自找无趣之人,只是点头道:“好。”也许,是回答的过快,阮素显出一瞬的诧异。
弃离……还真是一个颇有深意的字呢。
这个字是在苏绪的一封信中发现的,大概是一份没有送出的信,因为边角有烟熏以至破洞的痕迹,一度让她以为是什么机密文件,结果几经细读,基本就是一篇流水账,可能上下缺页,看不清楚是要寄给谁,或是谁寄给苏绪,但写的就是苏绪各位禁脔写信近日的情况,其中提到“弃离公子”,而下面不偏不倚正好是破洞所在。
因为那些记录禁脔的卷轴上都有记载各位少年字什么,比如,阮素,字子扶。容卿身份卑微,没有字,但是小字执。而慕遮的那份,因为只有“世无其二”四个字,所以并不知晓他字什么,由是观之,那个弃离公子……就是指慕遮吗?
有初风乍起,舒别绪做了一个她意想不到的动作,提起了裙边,缓缓而行,用一种和缓温柔的声音柔柔突出两个音节:
“弃离。”
一时间,正专心看着手上一卷书的慕遮也露出难道显现的错愕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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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扶。”
“阮哥哥。”有一稚嫩童音传来。
阮素的神色暗了暗,接着摸了摸蹭着他大腿的唐唐,一改在慕遮前的凌厉和面对舒别绪的不屑,柔声道:“唐唐想吃鸡腿了吧。”待唐唐满脸欣喜,又转而低声的说了“想”后,阮素方道:“早上阮哥哥去庖,结果把那儿弄乱了,现在他们刚要理好,一会儿就会有人给你送来。”
一旁正在研究木头纹理的公仪澈觉得有些好笑,不由得抬起头来:“我记得你们读书人有句话叫君子远庖丁,你怎么就这么……还弄得自己满身……灰。”
阮素一时间像是被戳中什么隐痛,满脸尽是难言之色,只是低头喃喃道:“我们读书人……我们读书人……”
“阮哥哥。”唐唐抓着阮素衣摆的手不由得摆动记下。
公仪澈也没有料想到阮素的反应,半晌只说了一句:“子扶……我,我不是这个意思。”还记得初见阮素时,正痛苦无诉的他在一片水池前转悠,那是,他听到一个清澈但是很坚定的声音:
“你若是一心寻死,我是拦也拦不住的。”
“不,不是。”对方似乎有些无奈。
“高尚的死去还是卑贱的活着。你知道哪一个才是大丈夫所为?”
“……”
“我虽未曾见过你,但我确信你并非池中物。虽然有时候活着比死去要有更大的决心。但是人之体肤,受于父母。怎可随意丢弃。不过是被一个女子囚禁。若因为她一个人,就断了你的志向,这不是太不值得吗?”
少年说的慷慨激昂,掷地有声。
“阮子扶吗?在下慕遮,字弃离。弃离只是……路过此地走走。”
“阮素,阮子扶。”
那时的他站绿草出生的池塘边,脸上闪着属于读书人的骄傲与倔强。
“我明日再去找慕弃离。”阮素看向如洗的天空,总有一天,他会自由于其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