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里少年》墨纸云声

11、第 11 章

　　高三那年清明节，学校突然放假，以往的清明从不放假，高三却是个例外，母亲决定带我回龙家湾扫墓。我听到这个消息后，欣喜万分，就跟着母亲和舅舅们回家乡了，表弟也跟我一起回去。四年过去了，我们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两个爱玩儿的天真小孩了，表弟长成大男孩了，母亲总说他长成男子汉了，别人看了，都认为他是我哥。然而四年后的家乡既熟悉又陌生，熟悉的是此地此景，陌生的是此人此情。
　　一路上，我心潮澎湃，我希望能见到我想要见到的人，我们的车缓缓开入龙家湾，前面就是三多家的房子了，我更加紧张。车子从他家经过，我回头看向他家的房子，门是开着的，里面应该有人，外面的那两条狗趴在地上睡着了。我们在前面下车，下车后我一直往三多家那边望，母亲拿好香、纸等东西，叫我跟上她。
　　我们要爬上对面的小山丘，老爷爷和老奶奶的坟墓就在山上，我记得这个小山丘是当年三多带我们爬的那个。清明前几天下了雨，山路泥泞，小山丘并不高，但是却很陡，而且杂草丛生。舅舅们走在最前面，我紧跟在母亲的身后，没走几步，我的鞋子和裤腿上就沾满了泥，我边走边抱怨，突然一个不小心，我脚一滑，身体往后倒，直坐在了地上，最糟糕的是，地上一片泥泞，我的裤子沾满了泥巴，母亲看到我跌倒了，赶紧拉我起来，我脸色极其难看，但却不得不继续往上爬。到了老奶奶的坟墓后，舅舅看到我这副模样，料想到我肯定摔跤了，连忙开玩笑安慰我：“没事，扫墓的时候摔跟头是好事，老奶奶会保佑你考清华的”，于是亲戚们都跟着这样说，我虽然很郁闷，但也没再多想了。
　　下山时，我更加谨慎了，看着路走，可是我偏偏倒霉，又滑了一下，这次我用右手撑着，人是没有摔倒地上，但是我的手臂好痛，我担心我的右手骨折，急得哭起来了，外婆连忙走到我身边，检查我的手，在确认没断之后，安慰我说：“手只是扭到筋了，回去用药酒擦擦就没事，好啦，别哭了，老奶奶保佑我们瑶瑶考清华”，我泪眼婆娑的望着外婆说：“可是好痛”，外婆叫了鑫鑫过来：“鑫鑫，你姐姐走不稳，你拉着她走，别再让她摔着啊！”，“嗯，奶奶，你放心”，表弟答应了外婆后又对我说：“姐姐，我牵着你走吧！慢点走就不会摔了”，我被表弟拉着，不知为何，记忆的闸门瞬间打开，那一年的他也是这样拉着我，眼泪流得更凶了，我告诉自己：“他已经走了，不会回来了，永远不会回来了”。
　　下山后，大舅舅拿了药酒帮我擦，我明显的看到我的右手臂肿起来，大舅舅用力擦着，他说：“你忍着点，只有用力擦，才会好得快”，我咬牙忍痛，希望自己能快点好起来，毕竟快要高考了。
　　午饭后，母亲带着我到三多家去坐坐，我虽然知道他并没有回来，可是心里却十分期待。他家的那两条狗依然那么凶，对着我们狂吠，后来是三多的母亲出来把狗赶开了，笑盈盈的邀我们进来。
　　她拿出水果招待我们，她看到我，笑着说：“哎呀！这是瑶瑶吧！几年不见长这么大了，长得可精致了”，我不好意思的叫了她一声阿姨，母亲说：“哪里有你说得那么好，今儿个我们回来扫坟，她刚刚还在山上摔了两跤”。
　　“瑶瑶考了大学没？”
　　“还没，今年六月份考”，母亲看了我一眼，对她说：“我要求也不多，考什么就读什么”。
　　“瑶瑶打小就学习好，重本还不是一句话，今儿个摔了跤，给老奶奶跪拜了，她老人家定会保佑瑶瑶考个好学校的”。
　　她们两个聊得不亦乐乎，我坐在旁边，一边听着，一边环视着他家的房子，这是我第二次来到他家，一切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冷清了不少。突然，一个三四岁的小男孩跑了出来，对着三多的母亲叫奶奶，我顺时间愣了一下，三多的母亲叫了一声：“小英啊！快出来带孩子”，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姐姐出来了，向我们打了招呼，三多的母亲给我们介绍：“这是我女儿小英，这个是我的外孙乐乐”。
　　“你都抱孙子了，我还得带个几岁的儿子呢！”，母亲叹了口气。
　　“当初让你早点生二胎，你看，现在后悔了吧！我现在几个孩子都在外面，这次小英特地回来，不久后又得走，阿超和峥儿也难得回来，他爸说，等峥儿结婚的时候，把家里装修一下”。
　　我听了她这番话，陷入了沉思“他姐姐的儿子都有我弟弟那么大了，他……也应该快要结婚了吧！”母亲和她聊了很久才带着我离开。
　　这一次回来，并没有像我所想的那样，这一走，我留下了无限的悲伤。
　　一年后，我已是一名大学生，清明回来扫墓，这一年的我没有了去年那样的期待，我平静的做完了一切，尽管往事的记忆不断涌现，我还是不断地提醒自己要接受事实。表弟自从四年前那次回去后，就再也没有跟我提起过三多，或许三多真的从我们的生命里消失了，不，或许只是表弟忘记了他，而我从未把那段记忆抹去。
　　他就像一场梦，是我童年最美好的一场梦，那一年我十一岁，一个十二岁的少年走进了我的童年，他用自己的亲身经历告诉我什么是乐观，离别时那决绝的背影提醒我要坚强，如今的我还是期望，有一天能够在茫茫人海中遇到他，我想要对他说一声：“对不起，还有，谢谢你给了我最美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