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湾里少年》墨纸云声

10、第 10 章

　　自从那事后，三多没有再找我们玩了，表弟好几次去他家找他，他都出去干活了，我在想会不会是他故意躲着我们呢？后来我和表弟在田里发现了他，他带了个草帽，低着头做事，表弟喊了好几声他才抬头看过来，他朝着我们大喊：“你们回去吧！我现在没空陪你们俩，等我忙玩了再去找你们”，表弟本想让他上来，我拦住了他：“算了，我们走吧！”，他只好无奈的跟着我走了。
　　果真三多并未食言，几天后，他真的来我家，外公看到他来了，问了他母亲怎么样了？他反倒安慰着外公：“没事，不是有我嘛！”，他看了看房里，对我外公说：“爷爷，我想带鑫鑫他们去抓鱼，行吗？”，外公赶紧说：“去吧！他俩这几天老呆在家里，我正要他们出去呢！”他进来了，看到我们在看电视，鑫鑫看到他来了，高兴地从床上跳下来，他对我俩说：“我去抓鱼，你们俩去不去？”表弟自然是爽快地答应了，我只是点了点头。
　　他带我们来到我第一次见到他的那个池塘，他说：“湾里的几个塘中，就属这个塘里的鱼最肥，而且又多”，鑫鑫说：“我上次看到你在这个塘里抓鱼，一下子就抓了一大桶，太厉害了，峥哥，你教我抓鱼吧！”，“没问题，我正有此意”，说着，他又看向我，把桶子给我，说：“瑶瑶，你就在岸上等着，我们抓了鱼，你就把桶子递过来”，我微笑着应了一声：“嗯”。
　　他和表弟把上衣脱了后就入水了，不过表弟是直接跳下去的，三多就像一个专业的游泳选手，完美入水。入水后，水花四溅，等到水面平静了些时，我就只看到表弟的头还在水面上，他四处张望着，对着我大喊：“姐姐，峥哥呢？”，其实我也没看到他，突然他钻出水面，擦了擦脸上的水，朝表弟喊：“我在这儿”，表弟问他：“你刚刚一直在水里吗？”。
　　“对啊！我在找那些大肥鱼”。
　　“峥哥，我们来比赛，看谁在水里呆得久”，表弟提议。
　　“行啊！瑶瑶，你做裁判”，三多说。
　　于是，在我喊了开始之后，他们两个同时入水了，我在岸上等着，原本水波四起的水面慢慢平静下来，貌似水里并未有人，我想着他们会是谁赢，我知道三多很厉害，不过鑫鑫这几年一直在练，泳技也越来越高超了。一段时间后，水面冒出了一个人，我仔细一看，是表弟，心里不知为何如此欣喜，表弟环视了四周的水面，我朝他做了个手势，告诉他他输了，他后悔的叹了口气。大概又过了相同的时间，平静的水面再次被打破，三多出来后，问我：“谁赢了？”，我对着他鼓掌，大笑着说：“当然是你咯！”，表弟输得心服口服，三多看到我如此夸奖他，他竟不好意思地傻笑着，弄得我赶紧一本正经的说：“你们还不快抓鱼，天都要黑了”，三多瞬间从傻笑状态恢复正常，跟表弟说了声后，又钻进水里了。那天下午，收获颇丰，抓了几天大草鱼，三多只要了两条，其他的全让我们提回去，为此外婆还说了我一顿：“你怎么能拿那么多呢？你这不懂事的孩子”，我无奈的苦笑着说：“是他硬要我提回来的，我说不要这么多，他说我们家人多，就多给了几条”，外婆看了看桶里的鱼，对我说：“改天我摘些辣椒和西红柿，你给我送给他们家”。
　　晚上我在房里看着电视，突然肚子不舒服，可能是晚上吃多了，闹肚子，想要上厕所，可是茅坑离家里有点儿远，而且外面一片漆黑，我害怕一个人去，于是外婆打着电灯陪我去。外婆在外面催我：“瑶瑶啊，快点，我还要打扫洗碗呢！”，我想了想，对外婆说：“外婆，要不你把电灯给我，你先回去吧！”外婆担忧的问：“你不怕吗？”，其实我还是很怕，但是为了不让外婆担心，我只好说我没关系，外婆把电灯递给我，说：“上完了就快点回来，晚上走路小心点”，“嗯，我知道了，你快回去吧！”。
　　外婆走了后，我其实挺害怕的，于是我赶紧出来了，准备回去，突然我听到池塘那边传来奇怪的声音，弄得本来就害怕的我更加不安了。不过我仔细一听，好像是有人在池塘边，我慢慢地走向池塘，令我惊奇的是三多在那儿，我刚想上去叫他，我就听到从他那儿传来了啜泣声。清冷的月光照下来，平静的湖面波光粼粼，三多静静的坐在岸边，眼睛望着水面，我从侧面看，只能看到月光下他的侧脸，清瘦的影子印在银白的地面上，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听到他的啜泣声。不知不觉，我已走到他的身边，他感觉有人来了，抬起头，那一瞬，他的眼里泛着泪水，他看到是我，又马上低下头：“你怎么在这里？”。
　　“我是偶然间才发现你在这儿的，你……你怎么了？”我小声地询问他。
　　他擦了擦眼泪，说：“我……我要走了”。
　　“去哪儿？”
　　“离开这里，去很远的地方，我本来不打算告诉你和鑫鑫的”。
　　“你为什么要走？你要去多久？你还会回来吗？”我着急的问，他没想到我竟然如此激动。
　　“因为一些事情，我必须离开龙家湾，至于多久，我也不清楚，或许几个月，或许几年，又或许不会回来了”。
　　顿时间，悲伤涌上我的心头，我的眼泪唰唰的流下来，他看到我哭了，不知所措，最后他抱住了我，我哭着对他说：“你能不能不走？鑫鑫会伤心的”。
　　“那你呢？你是为了鑫鑫会伤心而哭的吗？”。
　　“我……不是的，不是的，真的不是的”，我哭得更厉害了，他抱紧了我，不停地安慰我：“对不起，你别哭了好不好，你一哭，我就不知道怎么办了”。
　　就这样，我停止不了哭泣，而他也一直抱着我，轻轻地拍打着我的背，直到我累了，没力气再哭了，他才送我回家。那一路并不长，可我感觉走了好久，我没有说话，时不时地抽泣着，他跟在我的后面，也没有说什么，最后到了家门口，他叫住了我：“瑶瑶，今天晚上的事，你不要告诉别人，至于鑫鑫，你只告诉他我走了”，我“嗯”了一声，“还有…再见”说完，他就转身走了，我一直望着他离去的背影，直到那瘦长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
　　我回到家里，外婆看到我的模样，心急地说：“怎么哭了？哎呀！该不会是吓到了吧！”赶紧拍了拍我的背，嘴里念叨着：“魂回来，回来…”，然后又安慰我：“没事了，洗把脸后进去吧！”
　　那晚我梦见三多离开的背影，我一直跟着他跑，可无论我再怎么追他，他的身影离我越来越远，我放声痛哭，有好几次我都哭醒了，外婆就一直拍着我的背，念着：“魂回来，回来…”。
　　几天后，外婆他们得知三多已经走了，鑫鑫一连好几个星期郁郁沉沉的，我也时常梦见三多离开的场景，最后总是哭醒。
　　其实三多去了哪里，我并不知道，只听说是去外面打工了，那一晚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看见他哭，我深深的感觉到他并不想离开，所以我试图挽留他，只是这一切并没有我们想得那么简单，我们不能随心所欲地做自己想做的事，但又要不断地做自己要做的事，于是我们只能默默地接受这一切。
　　三多走后不久，我也回城里了，后来的几年由于我和表弟的课业繁重，外婆就没有再带我们回来了，几年后，听说家乡下冰雹，老家的房子屋顶砸了个大窟窿，也没法修了，于是除了大年三十扫墓以及清明节以外，外婆他们也不会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