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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0、梦中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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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姜小跑出去,刚回到帐中,就看见昭奕手里攥着夜行衣,一双眸子不可置信地看着阿姜:“你去做什么了?”
阿姜毫不掩饰道:“昭奕,我找到一条能攀上青幽关的捷径!”
昭奕皱眉看着她:“什么捷径,我看是要命的险路!”
阿姜顾不得跟他争辩,兴奋道:“就在西侧有一处略缓的岩壁,还有树枝遮蔽,最易晚上潜伏!”
昭奕不可置信地看着她:“你居然去了西崖!你可知道这么多年从哪里掉落下来的探子有多少吗?”
阿姜不仅毫无惧色,而且得意笑道:“不管掉下来多少,我这不是好好上去又好好下来了吗?”
“阿姜!”昭奕一步上前扳住她的肩膀:“你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阿姜一下子愣住,心中第一反应竟然是极致的哀痛!他竟然再问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了别人?!眼泪在眼眶打转,阿姜硬咬着牙不让泪掉下,她固执地转过头,负气问道:“若是我说喜欢,你会帮他吗?”
昭奕惊住,他没想到阿姜竟然这么直接承认了!好半天,昭奕才开口道:“你……你真喜欢上了张康?若是媛儿知道……”
昭奕语无伦次,阿姜执拗着不肯解释,终于昭奕长叹道:“若是你喜欢他,我自会尽量让他不死!但是……这也是我仅能做到的了!”
眼泪还是掉了下来,阿姜迅速擦掉,昭奕恢复了神色,对着外面喊道:“请张参军过帐议事”。
黎明之前最是黑暗。阿姜带着二百善于攀爬的士兵站在青幽关西崖之下,张康眸子里满是不舍,他摇头道:“阿姜姑娘,我还是不能让你上去!”
阿姜疑惑:“为何?”
“我……”张康语气低了许多,缱绻着的都是疼惜与不舍:“太危险了!我不能让姑娘以身犯险!”
阿姜下意识看了张康身后的昭奕一眼,昭奕目光冷峻,脸上毫无神色。阿姜心头猛然一滞,喉头顿时哽咽地说不出话。张康还与欲挽留,昭奕沉声道:“阿姜姑娘既然上过一次,定然对路线熟悉,由她带路胜算能大很多!”
张康不悦道:“可她只是个柔弱女子,再说一次成功,并不能保证再不出危险!”
“别说了!”阿姜声音带着一丝细弱的哽咽:“没有时间可以耽误了!”她转头看向其他兵士,这些人都是西北忠义军的将士,阿姜朗声道:“大家只管一路抬头向上,不要低头向下看,咱们定然能安然攀到崖顶,拿下青幽关!”说着,她又看向张康:“将军一定要待崖顶看到烟火,再行进攻!若是看不到……”
“不会的!”张康急声打断:“你定能安然无恙!”
黑暗之中,阿姜带着兵士紧贴崖壁一路向上,崖壁陡峭,几乎直上直下,便是凸出地方也仅容半个脚掌可踏,好在有嶙峋短粗的树枝根茎盘旋在峭壁上,阿姜和大家使劲扣着,艰难向上,不过爬了几丈,指甲便鲜血淋漓。
张康已经趁着夜色来到隘道入口,他的心一直揪着,他实际探勘过周边地形,深知即便是最平缓的西崖也是陡峭异常,而且越往上越是无可攀附,他不敢想象阿姜正如何登上西崖,也不敢想象千辛万苦登上之后,他们还有何力量能够杀敌……。
张康从不相信鬼神,但此刻他闭上眼睛,心中虔诚说道:“我愿折寿十年,只换阿姜姑娘平安无事!”
千难万险,但一路向上,尽管耳边不时传来掉落的声音,但阿姜不敢回头,她面前是快到崖顶但最难攀爬的一段,阿姜将自己的身子紧紧贴在崖壁上,尽量让心绪都平静下来,可越是生死一线之间,她心中的念头便越不可遏制地冒了出来,尤其是昭奕最后那冰冷的神情……
“哗啦”一声,脚下蹬着的乱石落下,阿姜身子一歪眼看就要掉落下来,千钧一刻,她手臂骤然施力,双脚猛踢岩壁,整个人竟如燕子一般飞了起来,三两下间便就势掠到崖顶。间阿姜已经上去,跟随她的将士们大受鼓舞,皆学着样子瞬间发力,阿姜迅速将绳索放下,大家纷纷攀爬了上来。
二百热血将士,尽然只剩下八十!大家顾不得哀伤,纷纷拿出武器,杀入蛮夷帐中,顿时毫无防备的蛮夷哀嚎起来,阿姜找到蛮夷盛放米油之处,一把火烧起,风火联营,崖顶一片火海,与晨曦混为一色。
张康一直屏息注视,此刻看到崖顶着起火,整个人都沸腾起来,他大呼一声:“将士们,冲啊!”
一声令下,军角急鸣!三千将士高喊着杀入隘口。崖顶上一片火海,自然自顾不暇,但还是吹起了还击的号角,立时间点燃着的火球和巨石从山顶滚落下拉,但断断续续,时缓时急,还是给了张康大军躲避前进的机会。张康一马当先、无惧无畏地冲在最前,五里关隘,他瞬间冲到隘口,可隘口有蛮夷重兵把守,狭窄的隘道又不能允许大军冲过,一时间隘口内剑雨缤纷,张康只有躲避,毫无反击之力。
就在这时,张康身后传来震天动地的轰隆声,西北军吹起了军号,张康辨出那是让将士躲避让开隘道的暗号,他高喊一声:“众人散开!”
隘道内腾起的沙土将周遭遮蔽的不见天日,蛮夷也愣住,只知道一味放箭。黄沙腾起,张康突然看到从未有过的景象:成百头牛,角上绑着尖刀,尾巴燃着火焰从身前冲过,直奔隘口而去!刹那间,隘口被冲破,蛮夷鬼哭狼嚎的声音直蹿到崖顶!
奔牛阵过后,昭奕披着玄色披风,独臂挥舞着巨剑如流星般奔过,他身后是西北战士,各个英勇无比,张康也立时喊道:“张家兵士听我号令,大家立即上马,多砍匪首者重奖!”
五里隘道,白骨成山。昭奕瞪着火一样的眼睛,站在青幽关高高地观敌台上,俯视着这条长久攻不下来的隘道,终于他忍不住放声大笑,青幽关已得,西北蛮夷没有了屏障,必然失败,他蒙昧以求的胜利几乎唾手可得!
昭奕身边,张康满身是血,周遭将士的欢呼他全然不顾,仿佛这场胜利和他无关似得,他满心满眼都在找寻一个女子,一个让他再也不能放开的女人。
“阿姜姑娘呢!”张康拽住一个兵士,不顾不顾地大声问道:“你看到阿姜姑娘了吗?”
兵士摇头,张康推开他,继续拽着别人再问。可他踉踉跄跄一直走到尽头也没有看到阿姜的身影,此时,一个士兵在他身边说道:“听说崖顶的人都死光了!”
张康骤然愣住,全身血液仿佛结成了冰,他一把抓住那人,杀人一般吼道:“你说什么?”
“张……张参军……”那人吓得脸色发白,结结巴巴道:“我说,崖顶的人……差不多都死光了……”。
“阿姜呢?!阿姜不会死的!”
那人连忙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听在崖顶收尸的人说的!”
“收尸!”张康刹那惊醒,疯了一般向崖顶跑去。崖顶景象若说是人间地狱也不足为过,黑漆漆的灰烬中,扭曲的尸体早就被烧得不成样子。张康整个人都在颤抖,脚下也像坠了铅块一样,一步也挪不出去。
就在这时,阿姜纤弱的声音在他眼前出现,她一手捂着胳膊,一手撑着长剑,一步一步向这边走来。她正低头挪着,突然被一阵风卷入了一个火热的怀抱。张康紧紧搂着她,仿佛要揉进自己的胸膛一般:“阿姜!阿姜!”
阿姜想要推开,可整个人早就虚脱,她奋力挣扎,可张康的臂膀如铁钳一般让她动弹不得。
万千情绪在一瞬间爆发,张康顾不得周遭差异的眼神,仿佛天地间只有阿姜才是最重要的,他情不自禁地低头亲吻着阿姜的额头、发角,喉头深情地低哝着她的名字。
阿姜没有力气,只能张口咬他,张康吃痛,才赫然送了臂膀,阿姜满脸通红,愤然看着他:“你放开我,不许在碰我!”
张康疑惑,旋即笑着将她打横抱起,阿姜又羞又愤,挣扎道:“你放我下来!”
张康摇头:“我不放!我还要抱着你走遍青幽关!阿姜,没有你就没有今日的胜利……也不会有我张康!”
这是五十年来,大周迎来青幽关的第二个胜利。晚上,篝火将大营照得仿佛白昼,大家无不狂欢痛饮,庆祝这来之不易的胜利!尤其是昭奕,西北军仅仅折损了二百人,却砍落八千敌首,一举荡平关外蛮夷,这样的胜利,不仅是他的人生,甚至在古往今来,也是值得史官大书特书的华章!昭奕一连痛饮,已经醉意十足,可他不愿休息。
张康寸步不离地守着阿姜,他已经下决心向她表明心意,他虽不知道她的内心,但无论如何他都要告诉她,他已经认定了她就是与自己相伴终身的女子!
阿姜怎能不知他的心意,可不待张康开口,阿姜便冷声说道:“将军,我已经有心上人了!”说完,阿姜起身,不再看张康一眼,只是扔下一句:“这辈子我非他不嫁!”,她身后,张康的眼眸已经凝固,原本的紧张局促都变成了不可置信的悲伤。
……
当所有喧嚣都归于平淡,昭奕被人搀扶回营帐。下人退去,阿姜从黑暗中走了出来,她跪在昭奕塌边,用打湿了的帕子帮他擦去脸上的污秽,就在这时,昭奕睁开眼,朦胧昏暗的眼神中,他竟然用极为亲密宠爱的声音唤了声:“媛儿”。
阿姜手臂僵住。
昭奕一下子凑近她:“媛儿,你终于到我的梦里了!”
阿姜的眼泪从脸上坠到昭奕手中,昭奕捧起她的脸,细密又轻怜地吻着她的眉眼,吻着她的鼻尖,吻着她的嘴唇,一直吻到她的脖颈、胸前:“媛儿,我好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