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踏骠骑》安月夜

3、第三章

　　要到丞相府办什么事对陈妍来说并不难，而之所以这么做，也不能说……未存私心。
　　将包袱交予管家，让他给府上一个叫罗姜的骑奴之后，便当起了甩手掌柜再不管这事。而公孙弘其实也没什么重要的事，无非是让陈妍今后恪尽职守。就算是别有用心也不可存着歹心，现今的陛下实乃人中龙凤、真命天子，让人心悦臣服。
　　少年不想再听这些，就她而言这些都无关紧要，反正她左右也不觉得自己在这长安会待得长久。
　　末了、等公孙弘好不容易不厌其烦地嘱咐完，谁想陈妍早就靠在一边睡着了。老人家顿时气得脸红脖子粗，面色一阵青一阵白的。而少年听不到动静，便幽幽睁开眼，假装成刚睡醒的模样，还趁势打了个哈欠。见公孙弘面色发青地等着自己，她也不恼。还故作惊讶、装模作样地道了声：“师兄可还有其他吩咐？”
　　公孙弘冷哼一声，傲道：“陈公子记着便是，本相觉着乏了，不送了。”到底是当了几年丞相的，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惯了，受不得气。
　　陈妍也不恼，徐徐行礼将要拜别，只是在行至门口的时候停住，平稳的声音传来，“师兄，师弟愚钝，短时间内恐无法做到师兄所言，望师兄万不要失望。师弟今后，会继续拜访的。”开门、关门，动作一气呵成。
　　公孙弘抖着手，颤着身子许久说不出话。
　　不过是为了想见到子谦，她以为还真能如愿？！
　　冷笑一声，公孙弘的面色渐渐缓和了下来。

　　陈妍有些不开心，这老人家这么大年纪了不好好颐养天年却喜欢玩这些阴谋诡计，实在是不讨喜。但她先前说的倒也不是假话，既然说了要去，那自然是会做到的。省得别人准备了吃食，她若不去，这不是太不好意思了吗？
　　“大、大人且慢！”
　　陈妍回身，见是一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少年，一身下人衣裳却也比她身上的行头看起来要好上许多。虽说是士农工商，但这差别，会否太大了？
　　“我并非什么大人，你若有事不妨直说。”但陈妍到底是过过几年好日子的，骨子里也改不了对下人的那种态度。
　　倒并非看不起，只是她深知在其位、某其职、端其言之重要。她也曾为人奴婢过，那时也同样是低眉顺眼、任主人家使唤。但现今她好歹也是丞相名义上的客人、师弟，因而该摆的态度她一样不会少。
　　那人也不在意，不过他也没什么资格去在意。对陈妍躬身行礼，手上捧着一个鼓鼓的青花碎布包，憨笑道：“小人罗姜，特来谢过大人。”
　　“相府的规矩莫不是太松了？连小小骑奴也能随意出得大门、拦住客人？”罗姜被她这一句说得面色忽变，当即跪倒在地。少年弯唇笑了笑，转而对闻讯而来的管家道：“这下贱的东西我要了，你自去跟你家丞相汇报便是。妍明日再来拜访。”说完，兀自朝外走去，再不看身后的人。
　　管家深知这人身份非比寻常，自不会为了个奴才去得罪她。见罗姜扔跪在地上不动，抬脚就踢，怒道：“嘴碎的东西，还不快跟上！”罗姜不再言语，起身快步奔向陈妍离去的方向。管家朝四周一扫，吓得一些原打算看热闹的人迅速逃窜了开。

　　陈妍打了个哈欠，直朝自己下榻的客栈行去。进了屋，罗姜直接‘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膝笔直、膝盖骨重重地磕在冰冷坚硬的石板上。
　　“准备些蜡烛、绳索、刀具。今个我要好好教训教训这不懂事的奴才！”陈妍见小二还站在原地犹豫着，便明白他担心什么，“放心，出不了人命。”
　　小二不过就是个打杂的，纵然再同情他人也不可能做些什么。他看了眼那跪在地上的人，不再多踌躇立刻点头哈腰地下去准备，不消一会便将东西奉上。
　　陈妍见着小二退下并关了门，扫了扫手边的一盘器具，随手拿起一根粗木鞭子扬手便往罗姜身上招呼了过去。罗姜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哪受得住此等鞭打？一鞭子下去顿时疼得他连连讨饶。
　　偏头瞥见一个黑影弯腰离开，立刻用空着的手甩落一盏茶鼎。杯子应声倒地，咕噜咕噜在地上滚了几圈发出清脆的声响，那黑影迅速折身敲门。“客观，出什么事了？！”
　　停下手中的动作，少年面上一顿、怔怔然地看着罗姜。小二忍不住，怕里间出了什么事，喊了声后便直接开门，在见到面前的情景后心中大骇。
　　那骑奴的衣衫早被鞭子给鞭开，布匹向上翻着顺带露出来带血的皮肉，红色的血液浸在伤口周围，泛着艳丽的光。时有灰黑的污物黏在翻出的血肉之中，看得人不由得颤了一颤。反观那动手之人，却是神情凄然、仿佛不是他做的。
　　“我、我那是气急了……”陈妍面上茫然，不住的摇头，在看到小二时突然眼色一亮，“快！快去那些金疮药和清水来！”
　　小二一愣，狐疑地看了对方一眼又转速地把东西备好退了出去。
　　这回，门外无人。
　　陈妍变了面色，一脸凝重地扶起罗姜，小心翼翼地用剪子剪开他伤口处的衣服，用布巾沾了水帮他将伤口周围擦拭一番，再用蜡烛稍考暖敷上金疮药，最后缠上白净的绷带。
　　“主子……”罗姜港出声便被陈妍打断，“别说话！”
　　静默了会，陈妍方回过神，“疼吗？”
　　废话，朝你身上打几鞭子试试？！
　　摸了摸鼻子，她猛然发觉自己这话问得有些多余。
　　“属下的命是主子救的。”罗姜笑了笑，语气淡然。
　　揉揉额角，陈妍明显不想再在这个话题上纠缠，“过几日阿诺可能会来，到时我便遣个理由让你就近护着她。”顿了顿，又道，“不了，你在我身边未免多有不便。一会你装着被我赶走，然后便回去找阿诺吧。”
　　罗姜嗫嚅了会，目光闪了几闪却也终是道了声：“诺。”
　　罗姜是陈妍的大姐陈璃一手安排进相府的人，这些年一直帮她搜集着资料秘闻。而那面摊的老板自然也是他们家的人，专门用来接应。
　　先前做的那一场戏，目的也只有一个——让长安中的人知道她这么个小官和丞相私交甚广、交情非常。
　　这么一来，想必不出三日就会有人为了巴结丞相而来找她。其实本没想这么快行动的，只是她看公孙弘命不久矣，且那皇上又有意散了他的权，若此时再不抓紧时机，那更待何时？
　　果不其然，都中略有些钱权的基本上都或多或少给陈妍送过东西。更有甚者如东方朔、还邀她去城中各地游玩了几日，两人相谈甚欢、引为知交。东方朔这人最让陈妍感兴趣的便是在第一日见面时，他连说了三个‘极’。
　　智极、妙极、敛极。
　　陈妍当时心生警惕，明白对方是看出了她为引人注目故意为之的举动。但对方既然敢说，想必还未知晓她真正的目的，况且他那三极陈妍也是十分受用的。
　　不说东方朔到底有何目的，他们两人脾气相投倒是事实。
　　至于那些达官显贵送来的礼。
　　陈妍单手敲了敲礼盒，悉数给卖了。只用了一些在这买了处宅子，剩下的全部都去买了马具与马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