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夭白淼

6、姐弟

　　这个动作太过亲昵，萧笑不由蹙眉，用力抽回脚时，他亦顺势放开了她。
　　她面色尴尬。
　　他的唇角却噙着笑。
　　很快姚致的手机响了，他随即对着萧笑做了一个“稍等”的手势。萧笑发现他在看到来电显示的瞬间脸上那种惯常的纨绔表情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好像被什么东西困住了，眼神里似有惊喜、怜悯、失落和无穷无尽的伤痕。而然下一秒他却又转向萧笑：“既然这么巧遇见，不如赏脸同我一起吃午饭？”
　　“我还有事，”萧笑起身拒绝, “下次。”
　　“是那个万众期待的记者招待会？”姚致扬眉坦率地说，“想不到你还有心情去提那个可笑的婚礼。”
　　“纵使天大的笑话也需要一个收尾。”萧笑认真地说。
　　姚致盯着她的脸顿了几秒，忽然轻笑出声：“到底还是老狐狸沉得住气是不是？”
　　萧笑知道，他说的是姚云鹏。
　　现下这个阶段，她同姚致根本不宜多接触，姚远拒婚总要有个理由，而近两次见面姚致的举动又过于奇怪，事情已经足够糟糕，她不希望给别人留什么话柄。
　　萧笑正在斟酌，姚致的手机却再次响起。
　　“我去换衣服。”萧笑说着，提裙进入试衣间。
　　再出来付款，被告知姚先生已替她付账，人早已无影无踪。
　　萧笑从商店走出来，再次抬眸看了下对面液晶屏上十大青年画展的巨幅广告，思忖片刻上了车指示司机径直开到了画展地。
　　今天是作品展开幕第一天，单就是祝贺的花篮都里里外外放了几排，眼看着要把人埋在里头。而前来报道的记者除却艺术版面的，娱乐八卦、财经专版的也过来不少。
　　萧笑早晨就遣人送了花篮，现下人到了现场还没有进门，眼睛已经被闪光灯闪的睁不开。媒体似乎早就料定她会出现，此时纷纷用话筒对准她。
　　萧容接到她的电话，慌忙过来接人，最后总算是护着她穿过内场到员工休息室躲避。
　　“你下午不是要开记者发布会，怎么还有空过来？”萧容今日穿黑色的西服，越发衬托的他面容英挺，但萧笑始终觉得弟弟是所有兄弟姊妹中最不似父亲萧远山的一个，无论是样貌还是性格。
　　“想来看看你的作品，有喜欢的，我也要买一幅捧场。”她笑着伸手为弟弟整理领口又问，“怎么？不开心看到我来？”
　　“哪有，只是那些记者不知道有多烦，我是怕你给他们搅得不高兴。”萧容想到这两日铺天盖地的报道也觉得头痛，紧接着又说，“我这么不爱八卦的人都知道你整天和哪些人在一起，媒体无孔不入想不听都难。不是明星，倒常常见报。现在连我都怀疑你是不是金屋藏娇了无数未知的男友。”
　　萧笑一哂，毫不避讳地问：“被人问我同姚致的关系？”
　　萧容撇撇嘴：“这事要是坐实，我真是要赞下那位姚家三公子的眼光，至少比起那个逃婚的新郎，不知道好了多少。”
　　萧笑被他气笑，抬手拍他的脑门一下：“大艺术家胡说八道，不怕人笑话。”
　　“艺术家也要入世，也有家人。不过如果你若真喜欢姚致可要看清楚人品，他花名在外，你会受委屈。”
　　萧容说到这里，倒真有些伤感的情绪，其实他一向知道姐姐的难处，单是借由婚姻稳住在东隅的地位这一项就是不得已而为之。
　　他这么想着就伸出双臂去抱了抱萧笑。
　　这一抱如人在萧笑的心上按了一下，酸楚上涌。
　　“等我结束手上的工作，便回去公司帮你。”萧容叹了口气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慢慢的说。
　　“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萧笑讶然，怔了一下又不由伸出手指戳了戳他玩笑道，“你不是一向最讨厌老头子们之间的尔虞我诈？”
　　本来是在说一个很严肃决定，萧容被她这么一打趣，也忍俊不禁。
　　这是他们姐弟间的玩笑，说起来还是大学报专业，萧容执意回避商科，萧笑问他为什么，他便不屑的开口：“只有你才会喜欢这种老头子之间的尔虞我诈。”
　　时过境迁，她居然还记得，如今总算是有机会用上糗他一下。
　　“你一个人在公司孤立无援，一定十分辛苦。”萧容低下头，表情晦暗不明，他虽然表面故作轻松，但对姊姊的难处却心如明镜。
　　萧笑心里一阵阵得难。
　　如果可以软弱，谁又愿意坚强。
　　她想萧容一定不知道他自己有一双多么天真和诚挚的眼睛，正是因为想要保留他的这份赤子之心，她才甘愿一个人面对所有的难事。她垂下眼帘，去看弟弟的那双手，他的手掌很大，手指修长，骨节分明，那是一双属于艺术家的手，她不想它们染上任何的铜臭。如果说萧容追寻的是一个属于艺术的梦想，那么萧笑每日面对的便是残酷的现实。
　　为了保卫梦想，总要有一个人去忍受现实中堆叠与交织的残酷与冷漠。
　　再苦再累，每每看着弟弟，萧笑都会觉得非常值得。
　　“你多久没回自己的住处？爸爸在世时都没像你整日睡在公司。”他见她不回答，又问。
　　萧笑嗔道：“那是你没听他提到创业的时候，前面连续破产三次，还曾同流浪汉抢过地盘。现在的东隅刚建起的时候，他的办公地点是在屯门的一间破旧逼仄的办公室，那时他几乎日日趴在办公桌上醒来。相较之下，我这点苦，根本算不上什么。”
　　“可我觉得你已经到极限，老实说你这几天有没有认真对着镜子照过自己的脸。”
　　萧容这么说，萧笑也是一惊，即刻抚上自己的侧脸问：“很憔悴？”
　　他没来得及回答，萧笑已经接听安妮的电话。
　　“萧小姐，发布会……”
　　“好了，我知道。”萧笑挂住电话，无奈看向萧容。
　　“快去做你的事，加油！”
　　萧容握拳在她面前晃了晃，被她一把握住手腕，抚平手掌认真地开口：“不要杞人忧天，好好办你的画展搞你的艺术，我要是连这点事都做不来，爸爸怎会将辛苦打下来的江山交给我，就算你不相信我，至少要相信他看人的眼光。我对东隅有很多期望，雄心壮志并不比我们的父亲少，所以一定会努力。走了，不必送我。”
　　萧笑说完一番话拍拍他的肩膀，徒留萧容一个人在原地站了许久。待他走出来时，正看到策展人站在自己的画前同一位买家说话。
　　“哎Tony，你来的正好，这位先生很欣赏你的画作。”
　　萧容听到他叫自己的名字知道不能躲开只能迎上去，那位先生闻声转过来时，萧容的脸立时三刻的沉了下来。
　　来人竟然是姚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