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夭白淼

3、事故

　　萧云没马上跟出来，萧笑径直走出丽华的大门，迎面看到弟弟萧容走过来。
　　姐弟两人本来是约在丽华吃饭的。
　　“姐。”萧容的眼睛掠过庄正楠，狐疑的看向她，“不是……吃饭吗？”
　　萧笑摇摇头：“不了，没胃口。”
　　“病了吗？去我那里吧，我煮面给你吃。”萧容说。
　　她没出声，站在原地目送庄正楠上车离开，
　　“你认识他？”萧容也发现了她的异样，好奇地问。
　　萧笑没有回答，而是问萧容：“怎么来的这样迟？”
　　“堵车嘛。”萧容耸耸肩。
　　姐弟两个人上了车，萧容才从后视镜看到一脸狼狈的萧云慢慢走出丽华。他一怔复又一笑偏头问她：“你们两个又打架啦？”
　　萧笑也看到了萧云，转眼轻轻拍了弟弟的后脑勺一下：“开车啦，八卦。”
　　车子在暮色中疾驰，这里距离萧容的住处不远，快到大门口时萧笑忽然问他：“你的画展是什么时候？怎么都不见宣传？”
　　“是你太忙，没看到吧。”萧容看前方无人，便一只手探到后座去摸画展的宣传册给姐姐看。就在此时，岔道的转弯处忽然闪出了一个人影来，萧容头皮发麻一阵尖厉的刹车声后，坐在车上的两人都傻了眼。
　　萧笑率先反应过来，推了推惊魂未定的弟弟催促：“快下去看看，我来打电话叫救护车。”
　　两人慌忙开门下去，萧容走近伤者蹲身下去尝试唤醒躺在地上的人，叫了几声对方没回应，萧容看她脸着地，想了想便轻手轻脚的将那人的脸翻过来，这一翻不要紧正在报警的萧笑正好看得清清楚楚，随即暗暗倒抽了一口冷气。
　　姐弟二人等到警车和救护车来后，一路跟到了急诊室的门口，交定金，做笔录，一样也没耽误。
　　大约二十分钟后，急诊室的医生才走出来:“腿部轻微擦伤，应该是摔倒所致，没有脑震荡的迹象，血糖偏低，根据推测病人应该不是被撞倒而是自己晕倒在车前的。”
　　他这么说，两人终于放下心来。驾车的萧容更是退后几步一下子坐在椅子上长长地舒了口气。
　　她最看不得萧容憔悴，走过去伸出双臂抱了抱弟弟安慰：“没事了，没事了。”
　　就这样折腾到深夜，狼狈回家，睡梦中的她还是不断地被噩梦纠缠，反反复复梦到父亲出殡的那天。
　　坟场的残阳映照下，陆地上的一切人和事物都化成了血红色，忽然之间，周围的那些前来“送行”的人都化成了厉鬼，朝着她走过来，她知道是梦魇，于是在梦中尖叫着试图夺路而逃，然而东南西北、天上地下，却没有一个容身之处。
　　她惊醒过来，大口的喘息，瞪着窗口照进来的静谧的月光发呆，她的心像是忽然悬于体外，一下一下的跳动着，脸上有什么痒痒的，抬手一摸，竟然全是眼泪。
　　黎明将至，她再也无法安睡。
　　片刻后床头的手机在黑暗中忽然亮了起来。
　　她条件反射似的猛地抓起来看，那是一个非常陌生的号码，萧笑犹豫了一下还是接起来。
　　“萧小姐，你好。”对方有礼貌的问候。
　　这个声音很陌生，她迟疑了一下回答：“你好。”
　　那边有些响动，很快的耳边扬起了另一个熟悉的声音，他开门见山的问：“出海吗？”
　　天！是庄正楠！
　　萧笑做梦也没想到，会是他打来的！
　　心中有一种狂喜，可身上又似乎笼罩了一种极寒。她深吸了一口气，稳住自己的心情，清了清嗓子：“庄先生，现在吗？凌晨四点？”
　　“我不是一个很有耐心的人。”他语气平静地说。
　　“OK。”萧笑爽快的答应，她隐隐的觉得，这是她唯一的机会了。
　　“十分钟，我的车就停在外面。”这个男人的语气似乎永远是那样，淡淡的，带着一丝不耐烦。
　　萧笑的人生从未如此慌乱，在衣橱里头摸出一件衣服，草草刷牙，清水泼脸，便飞一般地跑下去，彼时的气喘比在梦中被鬼追更甚。
　　带着白手套的司机彬彬有礼地为她开车，萧笑坐上去，车内的那个男人第一反应却如百米赛跑的计时官，微微抿嘴看了看表不悦的指责：“你迟到了。”
　　一分钟而已……
　　她费了好大的力气才按捺住心中的火气勉强道歉：“不好意思，让你久等。”
　　哪知对方勾起唇角似笑非笑的看她一眼，即给了八字评语：“口是心非，女人本色。”
　　真是……
　　车开一路，他只倚在靠背上双手交握闭目养神。
　　萧笑见他如此，也只有三缄其口。
　　清晨路况好的要命，车子一路疾驰到港口。萧笑跟着庄正楠下车的一瞬狠狠裹了裹身上的衣服，还是忍不住打寒颤。那男人走得倒快，上了游艇才回身向她伸出手，盯着她的眼睛问：“上来吗？”
　　真是笑话！
　　来都来了。
　　她咬了咬下唇，搭着他的手上了游艇，结果后脚倏然一痛一下子踩空，差点落水。电光石火之间，庄正楠拦腰抱住她，这一接触，才觉得对方身体暖的让人不想离开。这样的天气，他只是长裤衬衫，长袖还挽起到小臂的位置，不怕冷的吗？
　　“很抱歉，我的游艇不是自动的，单是人站在上面，它不会开。”
　　萧笑发怔之际，庄正楠戏谑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她这才发现二人姿势暧昧，赶紧挣脱了他，匆匆裹衣站好。
　　“我想喝水。”她顾左右而言他，想办法分散这种尴尬。
　　“不好意思，”他带着她顺着旋转梯下到舱内，打开柜子掂出一瓶威士忌和一个酒杯放在吧台，“我这里只有酒。”
　　前所未有的，萧笑看着那瓶酒，觉得自己有些可怜。
　　在后面的半个小时里，她都坐在高脚凳上，一口一口啜饮杯子里的威士忌。而在这段时间内，这个男人就是在非常认真的做一件事，开游艇……
　　她昨天晚上没吃饭，如今空腹喝酒，胃里顿觉不舒服，再加上船体的晃动，加倍难过。如果再这样下去，很难保持清醒的头脑，她这么想着，便放下手里的酒杯，缓缓走到庄正楠的身边。
　　“酒喝完了吗？”他的眼睛直视前方，淡淡的说，“如果不够的话，柜子里还有。”
　　“庄先生，我今天跟你到这里，不是来喝酒的。”此时她开口，带了三分的酒气。
　　“那么你是想开游艇？”他微笑，往外面让了让，对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眩晕的感觉上升，麻痹了她自律的神经，萧笑忽然开口说出了一句自己都想不到的话：“你是不是在耍我？！”

　　话一出口，萧笑自己先愣了，随即酒劲也醒了大半。
　　不知道是不是她多心，对方的眼光霎时间变得灼热起来，她觉得窘迫异常，往后稍稍退了一步。
　　“说出海，便来出海，我没有食言。”庄正楠淡定地陈述的倒是一个事实。
　　“对不起，”她偏头道歉，“是我失态，”她说到这里顿了顿脑子里灵光一闪坦然的说，“不过，是啊……”
　　庄正楠等了好久，没等到她的下文，于是偏头过来看她，微微扬眉：“是什么？”
　　“我是别有用心，才会同你出海。”萧笑弯弯唇角，“在我的角度看，庄先生也不会只是为了出海才在这时候叫我出来。”
　　“哦？”他笑，“说的好像你很了解我。”
　　“不，”萧笑摇头，“庄先生于我就像是一个定时炸弹。”
　　听她这么说，庄正楠又笑了一下评价：“这个说法很有趣。”
　　她瞥他一眼：“想听我解释一下吗？”
　　“愿闻其详。”
　　“东隅……”萧笑刚开口就被他制止了。
　　“是公事？”庄正楠瞧她一眼，眸中的笑意加深，“我以为萧小姐是在同我调情，真可惜，我会错意了。”
　　萧笑无言以对。
　　“没想到庄先生如此多情。”她一向嘴硬，忍不住道，“不过我想庄氏财雄势大，庄先生想要什么样的女人没有，似我这种容貌一般的女子，干脆就趁早死了这条心，不去同那些个美人争奇斗艳。”
　　“这倒也是，”庄正楠慢慢的转舵往回开，“你就是这点难能可贵，有自知之明。”
　　这四个字更是噎的萧笑半天讲不出话来。为了平复情绪，萧笑不再同他说话，转身沿着楼梯上了甲板，火红的太阳已经跃出了海平面，眼前的景色壮丽的让人感动。
　　过了一会儿游艇似乎停了，萧笑感到身后有人靠近，头也不回的说：“我以为我们要回去了。”
　　“本来是的，”他的声音里有些淡淡倦倦的笑意，“我怕有人会跳海，于是上来看看。”
　　有趣的是，这个人站在身后，居然不那么冷了，宽大的身材，至少还可以挡挡风。
　　两人这么一前一后站了许久，竟然不觉得尴尬。
　　“在想什么？”直到太阳的暖意完全挥洒，庄正楠才说了句话。
　　她回眸对他笑了笑，言语中居然有几分谢意：“忽然觉得被你挖出来出海也不错。你来电话之前，我刚做了一个穷凶极恶的梦。”
　　他扬眉。
　　萧笑点点头，回过头去双手揣在口袋里耸耸肩不无感性地叹息：“也许真是该嫁了，至少惊醒后身边还能看到个大活人。”
　　“既然这样，”她只听到身后的人漫不经心地接口，“不如考虑嫁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