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夭白淼

24、池鱼

　　江嘉慧只是握着手机不说话。
　　许久，那边传来他徐徐地叹息：“没关系，下次吧，你好好休息。”
　　“对不起……”她实在不该说什么好。
　　“你今天已经对我说很多句对不起啦。”萧容善解人意地说，“每个人都有不开心，想要一个人静一静的时候，我很能够理解。早点休息，不要想太多，好吗？”
　　他的声音依然温柔，江嘉慧跳下床去赤脚走到窗边，看他车子的车灯在暗夜里一点一点的闪烁，等“嗯”了一声挂断了电话，才发现被自己的手捉住的胸前的衣襟都皱了。
　　室内有一种无声的静寂，如洪水淹没了她的感官。
　　此刻，萧容一定觉得她孤苦无依，半夜感怀心事吧。
　　其实她又有什么脸去哭？
　　特别是在他的面前。
　　她记得萧容第一次瞒着姐姐去医院看她，带来一大束的花，站在病床前道歉，那种态度始终小心翼翼。她尽量逼着自己怀着一颗恶毒的心去看那双眼睛，想从那里面看出些什么。但是没有，那双眼睛干净清澈的就像是阳光下的雪山，没有一点的杂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真的很可恶。
　　然而为了报仇她安慰自己，要达到目的，难免殃及池鱼。
　　窗外开始下雨，萧容的车仍然固执的没有开走。她用掌心抹着窗，雨点打在玻璃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她想起故事的最初，她们一家子人居住的那间天台的铁皮屋，四口人过着拥挤无比的生活，一下雨就需要拿出家中所有的容器去接水，雨点打在铁盆上“叮叮咚咚”的一夜，于她就像是摇篮曲。
　　真的是穷怕了，才会想着找一条捷径来走。特别是站在萧家的大宅前的那一刻，她彻底的迷失了方向。那时虽然年轻，却已经对于男女之间的吸引有了深刻地了解，无师自通般的，在萧远山面前的每一个动作似乎都有所暗示。
　　因为没有，于是想要。得到了又想要的更多。一直到最后，满足了一切物质的需求，心里却越发的空虚……
　　两个人就这样楼上楼下各怀心事，直到半个小时过去，萧容的车子终于开始发动。
　　江嘉慧不肯见他，萧容有些无奈。为了不浪费他干脆坐在车里，喝完了那碗粥。心里空落落的，忽然就想起了自家姐姐。于是一路驱车过去找她。
　　萧容来的时候，萧笑已经睡了，硬是被他从被窝里拖出来聊天。萧笑想两三句打发他走，他还不满意，晃着她的肩膀问：“你什么时候从良？这么早睡。”
　　这么一句话，气的萧笑坐起来啐了他一口，食指点着他的脑袋：“没大没小。”
　　萧容只是傻笑，转身给她倒水递到她手上：“喝水。”
　　这个时刻出现，萧笑也觉得不对，蹙眉看了看时钟，又仔细瞧了瞧他的脸，狐疑：“今天有什么特别的事？”
　　萧容不说话，干脆躺下来枕在她的腿上，就像他们小时候那样。
　　她知道弟弟心情不好，只摸了摸他的头发，不再问下去。
　　半晌她才听他说了句：“我只是很好奇，最近发生这么多事，姚家却始终无人发声。”
　　萧笑脸上的表情倒是异乎寻常的平静:“沉默也是一种应对的方式。”
　　“可现在不一样了，萧云她……”他说到这里，特别注意了一下姐姐的神色。
　　她笑了笑：“我只是有点担心。”
　　萧容沉吟了一下：“你不想她嫁给姚远？”
　　“别傻了，”萧笑当然知道他在指什么，解释说，“我并不是爱姚远至深，嫁给他，多半也是为了公司的利益，这一点我必须承认。只是那件事后我派人查过姚远，他的确有个非常喜欢的女人，但我敢肯定那人不是萧云。”
　　“那就告诉她啊，不要让她再错下去。”萧容的世界原是那样的简单，黑是黑，白是白，没什么好犹豫的，“干什么要爱一个不爱自己的人。难道我们萧家的女人就找不到一个可心的男人了吗？真可笑。”
　　“她要是那么好劝，还会是她吗？”萧笑毫不犹豫的回答。
　　这真是句大实话。
　　萧容想到订婚宴上她掌掴萧笑，这种事她也做得出，还指望她有什么理智可言。
　　“她真是有些神经质，应该看医生。”
　　萧笑也想到那一天，她摸着自己的脸颊，脑海里忽然闪现出一些往事的影子，于是笑道：“从某些方面而言，我倒是很羡慕她。永远有自己的坚持。”
　　萧容奇怪：“那你呢？”
　　“我？”她眯着眼睛想了想，“我要顾及的东西太多，没办法像她一样纯粹。”接着又自嘲，“也许是商人本色，跟爱情比，身价利益永远排在最前头。”
　　“你可以调试一下，比如，对那位庄先生。”萧容意有所指，“那天晚宴我看你们目光对视，火花四溅。”
　　萧笑大喊一声作势要打：“你一个男人可不可以不要那么八卦？！”
　　“我是关心你。”他慌忙站起来，一溜烟跑出去。就像是两人小时候。
　　几日一来的纠结和寂寞，因着萧容的到来，彻底的被打破。萧笑看着他离开，扑到前面抱住被子在怀中低低的吐气。
　　如果可以，谁不想要活的肆意潇洒，但她不是萧云，可以爱的不计后果。接管了东隅，选择了这条路，即便是面对爱情也要战战兢兢，如履薄冰。更何况她喜欢上的那个人，更让人摸不透。想到在丽江时庄正楠的言谈举止，就像是有什么难言之隐。但是她不问，他也不说。两人之间就像是横着一堵巨大的墙，无法逾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