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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久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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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姚远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无法入眠,父亲的那一大段的剖白着实令人难以接受。
他已经不是小孩子,知道世事无常,人心叵测。但是正如他对父亲说的,无论如何大哥、二姐、三哥跟他们是一家人,共用一个姓氏,有着难以分割的骨血联系。就算大伯最后的决定有失偏颇,父亲也不至于用这种手段为了上一代的恩怨伤害他的孩子。这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思维,让他觉得不齿。更何况,姚氏集团也许在父亲看来是至宝,但是对于他而言并没有那么重要。毕竟,他对于金钱和权力的欲望远远没有父亲那么样的强烈。
不仅如此,他还想到了自己的母亲,从他记事开始,母亲整日都是郁郁寡欢,话也不多,即便这样,看在大妈的眼中还是刺目,时不时的都会找些由头大骂母亲。现在他算是明白了父亲和母亲对于大妈一再的退让是为了什么,所谓忍辱负重,在这个家里从来不仅仅是一个词汇那样简单。
星光微茫,淡月悬空,姚远从床上爬起来在窗前站了好久,他望着地上被花树的疏影打散了的莹白月光,不由的叹了口气。胸中的憋闷却依旧无法纾解,想要找人诉说,又不知道该找谁。他拿起手机不断的翻着通讯录,来来回回,最终定格在了“嘉慧”那一栏。
他犹豫了好久,终究还是按住了拨出键。他能感觉到自己全身神经紧绷,每一次的提示音都似乎在预示着某种类似死刑的宣判。他心里默念着“她不会接的”,但是从心底的最深处却还是燃烧着一小簇的希望的火光。
终于就在他将要放弃的时候,电话那一头却意外的传来了江嘉慧平静而又从容的声音。
心头先是一热,接着又像是被人浇上了一盆冷水,两种感觉交融在一起,更搅得人的情绪一团杂芜无法梳理,最后连气息也变得混乱。
“姚远?”江嘉慧接了手机,却听不到任何声音,觉得奇怪,只好试探着叫他的名字。
“是我。”姚远不知道该沮丧还是该高兴,握住电.话的手越发的紧了,“你……好吗?”
这三个字的问句,叫两个人的心下都唏嘘不已。漫长的感情戛然而止之后,剩下的似乎只有这无尽的尴尬,还有淡若白水的问句。即便是想要拿出一些诚意,却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让感情以此为继。
江嘉慧低声“嗯”了一声,又过了半晌才礼貌的问:“你呢?这么晚还不睡?”
她明明应该挂掉,就像是当初不应该接起。但是她的理智却像是溺水在蔓延的感情里,无法自控。她想要的做的事和她所爱的人,就像是地球的两极,只能放弃其中一个,才能达到目的地。
“睡不着。”姚远按住额角,能感觉到太阳穴处青筋的跳动,“对不起……我……”
“我看到……报道……”江嘉慧忽然说,“我早说过的,你们真的很相配。”
“嘉慧……”他听到这话,心里更难过了,即便是隔着手机他依旧能听得,她勉强的笑声背后那些心酸和苦涩。可是他却不能否认她说的这个事实。
“还是睡吧。你忘了,你总是对我说,有什么烦心事,只要睡一觉,明天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她故作轻松的安慰。
“嘉慧,”姚远叫了她的名字后,顿了很长时间,才说,“我们离开香港好不好,今晚,就我们两个人?我知道你不是真的想跟我分手的,我知道你是有苦衷。但是,我们都不要再追究这些。我们一起走,放下一切,世界这么大,一定会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这段话说出来后,不单单是江嘉慧,连姚远自己也被吓住了。瞬间的清醒让他明白,自己这番话是多么的疯狂和不负责任,甚至可以说是卑鄙。
他明明知道自己爱着一个人,却同另一个人在一起,这本身已经是个很大的错误。但是现在他竟然还想要逃避,想要甩掉萧云,一走了之。
冷汗从他的额头涔涔的冒了出来,本来就很复杂的心情又变得更糟了。
电话的那头又好久没有动静,姚远沉思良久,咬咬牙叫她:“嘉慧……”
“对不起,姚远,对不起……”嘉慧断断续续的想要表达,但终究什么都说不出口,慌乱中竟把电话按掉了。
逃避也是需要勇气的。
从她那晚求萧笑而不得,亲手掐断了小宝呼吸机连接线的那一刻开始,她就知道自己没有回头路。
姚远的爱情、现世的安稳、简单的生活,都随着她的动作一起断送。
之后,她守着电话,姚远却没有再打过来,也许他们两个都知道,刚才的那番话不过是他们艰难生命中的一次幻觉。
江嘉慧坐在床上久久的握着手机没有下一步的动作,然后,眼泪顺着她的脸颊不断的留下来,就像是开启了一道闸门。接着她的情绪渐渐的平静,心中的那个早已生了根的念头在这场眼泪的滋润下竟然蹭蹭的向上生长,终于在她的心里生成了一棵参天大树,盘根错节。
就在她这个诡异的决心不断壮大的时候,手机又忽然响了起来。她心中一紧,立刻拿起来看,来电显示竟然是萧容。
她心里很犹豫,却最终接通了。
已经是深夜,萧容的声音依然非常的阳光,明媚的就像是人间四月天。
他说:“你还没有睡吧?是不是在等我的宵夜?你这次没有猜对哦,我真的替你买了宵夜在你家楼下了。”
江嘉慧的身子微微一震,她没有想到萧容会来。在临睡前她像是最初暧昧的男女一般给他发信息,说一些年轻的女孩子最可爱也是最无理取闹的要求。因为知道他刚刚退了高烧,她算定他不会来。可是她还是低估了自己的魅力,或者说,萧容对于她的热情超出了她的预期。他是那么的毫无戒备地喜欢她,并且想要温柔地待她。所以才在会深夜绕了大半个港岛为她送一碗清粥。
眼泪掉得更多更汹涌了,从她决定开始复仇的那一刻,她并没有想到自己会面对这么多的愧疚。而随着她一步步计划的深入,这种愧疚的感觉越发的难过,日日夜夜啃噬着她的内心。
她深吸了一口气,擦干眼泪,强迫自己镇定下来,因为在哭,所以装出那种睡意惺忪的感觉便更加容易,她将电话拿的远一些说:“可是……我想睡觉。”
“慧慧,”萧容的声音忽然变得低而谨慎,他试探着问,“你是不是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