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萱歌》闲云一片

34、融合（二）

　　“你们两个一组。”安清见其他人没动静，先将两名带着孩子的母亲组成了一组。她们一个抱着婴孩，一个带着一名六岁的女童。“莫凡、李昕宇、洛云裳你们三个跟着去帮忙。”安清将这一组7人划在了一起，洛云裳就是那个十四岁的女孩，今年上初二，她笑嘻嘻地说：“阿姨，你放心，我会照顾好弟弟妹妹们的。”说着去拉莫凡的手，看见这名俊俏的小正太，她可是稀饭得不行。

　　有个男人跑过来，他相貌普通，中等身材，脸上挂着可亲的微笑，对抱着婴儿的女人说：“老婆，我先过去了，没多久就会回来陪你的。”

　　“你要小心。”女人恋恋不舍地说，仿佛在送别即将远行的丈夫。这是一对很幸运的小夫妻，一家三口都活了下来。联想到李原山现在生死未卜，安清苦涩地想，如果换了李昕宇尚在如此弱小时，李原山可能就不会去找他母亲了，他们一家也不会分散了。

　　这对小夫妻神态亲昵，另一位母亲那张扁平刻板的脸上却有怎么都藏不住的怨毒，而她年仅六岁的女儿，与她妈妈的表情竟有七分相似，只不过她半掩半藏在妈妈身后，似乎对人防备颇深。

　　安清皱了皱眉，这对母女一看就让人不喜，那样的眼光她见得太多了，那是恨不得所有人都比她难过，比她不幸、比她倒霉。别人的好，就是她的怨，却不想想，有女儿还在她身边，她就已经比大多数人要幸运得多了。

　　数人的交谈打破了僵冷的气氛，其他女人开始互相打量，认识的先自发组队，比如何倩抢先拉了阮澄澄，热乎地说：“澄澄，我们俩一组。”

　　谢韵诗和吴蔚对视一眼，没说什么，两人靠得近了些。

　　而韩净雪和陈瑾容则远远地各自独立地站着，就像地球的两极。

　　有三个年龄差不多的女孩子在说悄悄话，一会儿一个BOBO头，二十来岁的女孩对韩净雪说：“美女，我叫李璇，不介意和我一组吧。”

　　韩净雪寒了一下，这女孩本就有些胖，一张微黑的圆脸配上圆篷篷的BOBO头，很是挑战人的审美观。但她还是无所谓地点了点头，只要不是和陈瑾容一组，谁都可以。

　　女孩得意地背过身去，向另两名跟她年纪差不多的女孩比了个OK的手势。转过头来问：“美女姐姐叫什么名字啊？你长得可真美，范冰冰、李冰冰什么的比起你来差远了。”

　　李璇目光灼灼地盯着韩净雪，就差拿个放大镜仔细打量了，嘴里嘟嚷着说：“哇塞，皮肤细腻得连毛孔都看不见，一点斑都没有，美女，你皮肤怎么保养的呀？”

　　韩净雪很少有女性朋友，既和她长得太美，也和她性格冷傲有关。只有一个表姐算得上是她的闺蜜，那是真正的大家闺秀，很多时候，一个眼神就能很好地交流，那有这样赤裸裸流着口水和她说话的。

　　她柳眉一竖，冷冰冰地开口：“李璇是吧，你现在不是在动物园，我也不是开屏的孔雀。你应该读过书，上过学，知道什么叫文明礼貌吧。”

　　李璇讪讪，她一向大大咧咧，但这样当面被人奚落还是很少发生的。

　　不远处的两个女孩见李璇吃瘪，一个长发的捂着嘴偷笑，一个短发的眉梢一扬，一边嘴角斜斜勾起，做了个你活该的表情。

　　李璇瞪了瞪两个损友，一脸谄媚的笑道：“哎呀，对不起，对不起，我是外貌协会的高级会员，美女你大人大量可别生我的气。今天真是倒血霉了，连末世都遇上了。但我看到你们又有那么一点开心了，你们都是从哪里来的呀，不会都是从韩国来的吧？不对，不对，凭良心说，韩国那些帅哥美女真没法和你们比。”

　　男人死皮赖脸的韩净雪见多了，还真没见到女人也可以像牛皮糖似的又粘又韧。搁在末世前那是立马拉黑名单没二话，可现在韩净雪看谁都像是不怀好意，倒是这样的二货似乎不太令她感到紧张。

　　“韩净雪，中国人。”韩净雪冷冷道，转过身去，只给李璇留了个侧脸。最让她自豪的，就是自己的脸绝对是原装货，不过这么一说，也让她觉得眼睛很是干涩，那对日抛的美瞳该立即处理了。

　　李璇丝毫没有留意到韩净雪的不耐和疏远，应道：“哦是韩姐姐啊，你看我们多有缘啊，你姓韩，而我还是哈韩族哦，来来来，我跟你介绍一下，这是我的两个朋友，”指着短发的那个说：“这是丁雨嘉。”又指长发的那个说：“这是徐乐珊。”

　　韩净雪淡淡地瞥了眼那两个女孩，转过脸，不再言语。她讨厌和这些人闹哄哄地聚在一起，直至此时，她才明白，只有在父亲身边，自己才是骄傲的女儿，现在她不过和这些普通人一样，不得不听从一些不相干人的摆布，去做一些令她厌恶的事，连她想自己单独呆着，都显得是一种奢侈。

　　另一边，一个高颧厚唇的女人盛气凌人的目光正逐一打量众人，她就是厨房里与安清她们起过小争执的女人，她拉了拉瑟缩在一角，约莫十七八岁，一看就是外来打工妹的小姑娘，用命令的口吻说：“你和我一组。”

　　除了陈瑾容，谁也没留心到，一个单薄瘦弱的女孩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杜明庭，甚至情不自禁地跟着他的背影走出了食堂，陈瑾容暗自冷嗤，那种过河拆桥、翻脸无情的男人和这种白日做梦的小白花倒真是对贱人。

　　安清给每组分配好任务目标，就去了厨房，不仅要准备今天的晚饭、宵夜，明早的菜单还必须事先准备好。一进去就感觉气氛不对劲，太安静了，有种如同乌云沉积的压抑，一丝丝轻微的抽噎声断断续续地传来，一个女声说：“你就别多想了，没听刚才小姜说的，他们经理出去找亲人，没走半小时就逃回来了。外面密密麻麻都是丧尸，俺们女人家能做什么？大家都是有家有口的，谁不想自己的娃儿啊？”

　　又有女人说：“你就想开吧，这就是命，我们比起那些被丧尸活活撕咬死的人要幸运太多了。”

　　她这话一说，抽泣声响成一片，每个人心里都浮现出丧尸咬人的恐怖场面。

　　有人撕心裂肺地哭着说：“这就是个活生生的吃人世界呀，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怎么过？这儿有吃有喝，还有男人守着门，我还从来没见老鼠淹死在米缸里。出了这么大的事，俺们女人家流多少眼泪都不算过分，但俺只牢记一条，俺这条命是俺男人用命换来的，俺的命金贵着呢，再苦再难，俺都要活下去！”说话的女人皮肤有些黑，衣着也土得掉渣，但却有一种说不出的坚韧和生命力。

　　安清深吸了口气，强打起精神，尽可能露出个亲切的笑容，然后插嘴道：“姐妹们，我有个好消息告诉大家。想必大家已经知道我们都变得更有力量，精力也更充沛了，但除此以外，我想，我们还变得更年轻了。你们找块毛巾擦擦脸，一看就知道了。”

　　这个消息，如果发生在末世前能令女人们疯狂，但发生在末世后，只能作为稍微平复一下心灵悲伤的润滑剂。

　　果然，大家都没啥激动的，只不过泪水倒是收了收。对女人来说，美貌固然非常重要，安全感却是凌架于一切之上的。

　　倒是那个农村妇女看了看安清，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最质朴的农妇都知道，女人漂亮是好事，但如果过于漂亮，就不好说了，所谓红颜薄命，不外如是。

　　屋里瞬间静了下来，气氛变得很是怪异，安清生出几分大学时安慰失恋女友的即视感。被人用像看怪物一样的眼神打量，哪怕是她也有几分HOLD不住。

　　安清这人自律、理性、好强，凡事喜欢先从自身找错误，亦或是尽量向好的地方看，因此，她很难和弱者产生共鸣，但凡她去安慰人，基本都是雪上加霜，让人更加痛不欲生。

　　“姐妹们，你们看，我脸上有一层泥，哎呀，我今年35了，现在好像回到了20岁的样子。”是尹微晞在说话，她找了一块干净的白毛巾，拿着一面镜子，上下擦拭着脸庞，那块白巾上有很明显的浅褐色，而她的脸就像是突然间染上了一层光韵。

　　尴尬被轻松打破，有人示范就有人跟随。

　　“翠芬，你看看，天啊，都不敢相信这是自己。”哭得最凶的一个女人兴奋地说道。

　　保洁工人施翠芬点着头，应和道：“是啊，是啊，身上也有一层泥，这腰围都小了好多。”

　　“简直像是喝了青春不老泉，整个人都脱胎换骨了。”

　　“我想啊，咱们一定要好好活下去，也要对得起这得之不易的青春是不？”

　　女人们叽叽喳喳，重新洋溢出一股末世后极少见的活泼和喜气，安清受气氛感染，也跟着笑，但却没说话。冷了一辈子，人多的时候，她总是不大合群的那一个。

　　“安姐。”有人在身后喊。安清回头一看，是炭头，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个瘦了巴叽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