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世萱歌》闲云一片

3、因缘际会（三）

　　罗湛敲开韩净雪的房门，他内穿一件灰色T恤，外套一件军绿色ARCTERYX户外冲锋衣，下穿深褐色休闲长裤与登山鞋，很明显，这样的衣着，根本不适合一次在五星级酒店的约会。如果有人看见开车时罗湛沉默的样子，短时间内也很难将这二人联系起来。站在美女面前的男人，先前的刚毅和端凝全都化作了温和与敦厚，从一块雪山罡风中岿然不动的岩石变成了一棵和风暖日下苍劲挺拔的青松。

　　韩净雪见过罗湛穿军装的样子，如同一柄绝世神兵，自有一种睥睨天下的气度。她也想像过罗湛穿正装的样子，完全没想到他就这样随随便便赴约而来，虽然这个男人是天生的衣服架子，这种休闲的衣着，倒是冲淡了点他那种无时无刻不在的无形压迫力，反增了些洒脱随和。

　　对韩净雪纤眉微蹙，略带错愕的表情视而不见，面对身着Versace堇色长裙，云鬓高挽，踩着尖细高跟鞋，娉婷如仙的韩净雪，罗湛丝毫没有穿错衣服的自觉，很绅士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臂，带着淡得几乎看不见的微笑说：“请！”

　　韩净雪瞅着罗湛若无其事的样子，气得有些抓狂，第一个念头就是回房换身衣服，但纵然有合适的衣服换上，发型势必要再改，鞋包又要重新搭配。且他们约会地点订在五星级酒店的西餐厅，到时候又让别人怎么看她？

　　她狠狠咬了下粉唇，稍稍克制了一下心中翻腾的怒火。她虽然高傲任性，但所生长的阶层，多少学会了控制自己的情绪。

　　“罗大校很忙吗？要不我陪你到楼下商城挑一身衣服。”韩净雪故意对罗湛伸出的手臂视而不见，目光在罗湛身上游走了一圈，很得体地将自己的不快与不满传达给对方。

　　“韩小姐应该知道，我不过是个粗人。”罗湛没半点尴尬地放下手臂。完全没有在意对方为此作出的让步，看似委婉，实是强势地拒绝了这个提议。

　　粗人？粗人就可以不尊重人？她已经给了他台阶下，他竟然不识好歹，这就是父亲形容的“人中之龙”？韩净雪闭了闭眼，心中已经给这个男人判了死刑，她用力握了握门把，恨不得立刻摔上门，给这可恶的男人一个闭门羹。可一场约会还没开始就胎死腹中，老头子那里毕竟不好交待。

　　韩净雪深吸了口气，平抑了下心情，从牙缝里吐着词道：“既然罗大校不愿换身衣服，那么请稍等片刻，我换！”一边说一边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让这个男人好好等上一段时间。

　　韩净雪说完就将门甩上，没想到却被罗湛撑住了，似乎看破了她的心思，罗湛看似很有诚意地说：“不好意思韩小姐，工作原因，8点半我必需返回部队。您今晚的打扮很漂亮，而我向来对正式的着装不感冒，如果因此冒犯了你，我向你道歉。”

　　一个是骄傲惯了，对衣饰着装万分讲究的大小姐；一个是强势固执，很少会改变自己迎合他人的硬汉子，眼看即将一拍两散。

　　父亲的话在韩净雪耳边响起：“女儿啊，罗湛是国内唯一的，在国际军事反恐里具有权威话语权的高级人才。他手上掌控的势力，远比我们实际上看到的要多得多。听说日本的山口组深夜绑架厨师，只为了替他送章鱼烧。表面上看起来他是个不折不扣的军人，实际上他从17岁就被FBI借调去当卧底，干了整整12年。对于这样的男人，你应该想怎样去征服他，而不是什么也不做，等待他自动拜倒在你的石榴裙下。”

　　“我和你恰恰相反，罗大校，我非常注重着装，在不同的场合，穿适当的衣装，是一种礼貌和教养。所以我实在无法忍受晚礼服与休闲装的搭配。因此，我需要换身衣服，现在是6点25分，请再给我20分钟时间，好吗？”韩净雪目光灼灼地盯着罗湛说道，如果这个男人拒绝，那么也不能怪她没有完成这个约会。

　　“当然可以。”罗湛笑答，对韩净雪的嘲讽全不在意。今晚的时间本来就是安排给这个约会的，女孩很美，心思也单纯，不过二人根本就是两个世界的人，希望她可以清醒地意识到这一点。

　　“砰”罗湛话音刚落，韩净雪就拍上了门，没有邀请罗湛到这间套房的会客厅小坐一下，她几乎是立时拿起手机，拨通了表姐的电话。

　　“表姐，你能相信吗，那个混蛋，竟然穿着一身休闲服就来赴约了，他根本就是在侮辱我。”韩净雪尖利地大声说道，漂亮的脸蛋气得扭曲起来。

　　“净雪，何必那么生气，女人经常发脾气，老得快噢。”表姐气定神闲地道：“想想看，以前那些把你捧在手心里的男人，你又看不上。我曾经问过你，你看上方越哪点了，不惜背负第三者的骂名也要把那个男人抢过来。你说因为方越能够面对你而不动心，现在，恭喜你，你遇到了第二个这样的男人。”

　　听到表姐提起自己的前男友，韩净雪满腔的怒火被兜头的冷水泼下，熄灭得干干净净。她想起了自己的初恋，那个青梅竹马、门当户对的男孩子，在与自己订婚后，依然风流快活。她想起，但凡她接触到的男人们，糜烂得一塌糊涂的私生活。她要的，是坐怀不乱，只爱她一个的优秀男人，她，韩净雪，值得这样被珍爱。

　　20分钟后，重新换了一身行头的韩净雪准时出现，LV茶青色针织裙外罩Kenzo杏色圆领羊绒大衣，Kenzo苹果绿围巾，长统中跟棕色皮靴，高贵且优雅，原本盘起的长发披散下来，约有1/4被挽成个小髻扎在脑后，显得自然而随意，这样的装扮无论在色彩上还是气质上都与罗湛暗相呼应。

　　当这对集中了所有视线、汇聚了所有光彩的俊男美女走出电梯时，罗湛的身躯不为人知地僵了僵，那双深沉旷远似沧海的眼睛里似乎坠入了一颗陨石，瞬间就失去了往日的平静无澜。他的这种失态固然非常微小，几不可察，但如果让赵仁刚知晓，必定惊诧得下巴脱臼，要知道数十名战友身处□□阵中命悬一线，至少三名顶尖狙击手的激光瞄准器都落在这个变态男人身上时，也不曾让他坚韧的心绪产生过半分波动。

　　是什么让这个有着钢铁般意志、冰山般冷静，被圈内人评价为完全不知恐惧、害怕、慌乱等人类情绪为何物的机械战士在瞬间失态？

　　那是一个背影，一个女人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