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王同人——帰るの场所へ》檀花

14、—— 辻陆 ——

　　离人倒在床上，辗转反侧，满脑子的回忆，迟迟未干的长发。

　　伸手在空中比划周围的空气。看自己的右手因为网球已经磨出了茧。幸村知道她为什么开始打网球吗？其实她根本没有什么天赋或是兴趣，一个人对着墙练到想哭。那时候她以为这样做会更接近幸村而已，但她不知道其实他们一直都在同样一个世界里徘徊，徘徊，到最后都无法长久的在一起。只因为感情立场的出轨，角色扮演的错位。真像白痴一样啊，绕了一圈回到原地，剩下的只有那些可有可无的回忆。
　　“3月5日，晴。我第一次参加你的生日。你说以后都要一起过。我特地一个人坐地铁到秋叶原买你最喜欢的游戏软件。这对于一个7岁的小孩来说也许很困难，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个人坐了那么长时间的地铁，怎么在秋叶原的大街上漫无目的的寻找，最后怎么带着那张限量版的软件回来。当我看见你收到礼物时的微笑比我拿着礼物给你时还要骄傲，我觉得幸福……”离人在黑暗的房间里背着那些过去和幸村一起写的日记。
　　门被轻巧的推开，幸村的声音随之传来：“8月15日，雨。你说你喜欢北海道的薰衣草，因为它们很纯种。我知道其实是你最近看过小说后觉得向往，因为男主角和女主角在薰衣草的地里相遇直到最后死去。我笑你幼稚，你没有反驳。你说，想趁着还可以幼稚的时候多抱一些幻想。我知道，你一直不喜欢言情小说，只因为那部小说的男主角和我同名。我没有告诉你一个人跑去北海道，雨下得很大我没有带伞，在那个陌生的城市里找了很久才看到薰衣草的田地。当我转身，发现你站在我身后。你说你一直跟着我，我的眼睛被雨水打得看不清你的表情，我笑笑说你喜欢我把这里所有的薰衣草都送给你。你哭着抱着我骂我是笨蛋……”
　　“想要说的事，是什么？”离人从床上爬起想走到门边开灯。
　　幸村拉过她的手，制止了她开灯的动作：“我要去慕尼黑了。”
　　离人缩回手走到他面前，语气温和：“和我讲有什么用呢？”
　　“我以为这样可以更接近你，但是……”幸村的留海盖在眼前，没有再接着讲。离人知道自己以前也有过这样的想法，可现在看来真血缘相同真是无聊。
　　“但是你发现，在慕尼黑等待你的是已经被安排好的生活，你会继续打你的网球向你的世界进军，你会在那里最好的学校学习直到毕业，毕业后你会和一个从没见过面的女孩子结婚。是……这样吧。”离人伸手拨开幸村眼前的刘海，刘海下是一张漂亮却忧郁的脸。
　　“为什么……”为什么他的未来她这样清楚的知道？
　　“关于你的一切我都知道。”从很早以前就知道，是不是知道的越多作出的选择就越正确，她抱着所有答案却迷失了方向。
　　“我可以拒绝这一切，只要你做出决定。”幸村说过他会等，等到她做出决定为止，可是现在已经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再迟疑。
　　“我还能说什么呢？我们是……”答案悬在嘴边，终究没有说穿。
　　“我知道。”幸村抱着离人，很紧，紧的痛心疾首：“我一直都知道，我们是……兄妹。”兄妹两个字声音很轻，有一种无可奈何的绝望戳穿了两个人的心。
　　既然知道，为什么还这样坚持，为什么不舍得放手，为什么不去追求以外的幸福，要这么执迷不悟在每个人的身上都留下伤痕。错了吗？错的人是谁，这些杂乱无章的所谓宿命又是谁规定好的？非要这么残忍，非要这么难以置信。
　　“Nache……”事搁4年，离人第一次这样叫他的名字。用力的扯着幸村身上的衣服，哭的歇斯底里。
　　幸村皱着眉头，他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话去打破尴尬，他不知道用什么样的话语可以安慰现在的离人，他外表柔弱其实也一直隐藏着真相那么多年不说，他以为他们可以忘记这些，他们依旧像当初一样要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风吹进来，带有泥土的味道。头发已经风干。

　　知道梦是用来干什么的吗？不是用来感受美好，也不是用来幻想未来。而是用来破灭，用来让人深刻的明白什么是现实，什么是残酷。
　　他们，抱有同样的幻想做着同样的梦，过了一年又一年，最后不剩一席余地，义无反顾的选择面对现实。离人笑过自己，为什么这种陈辞烂调甚至只会在肥皂剧里才可能出现的□□情节会发生这样桀骜不逊的自己身上，然后看起来又那么顺理成章，连结局都意外的悲壮。于是她就是一个神经病。傻瓜。笨蛋。
　　其实，离人一直没有告诉过幸村，曾经看过的那篇言情小说并不算喜剧。书的尾页赫然印着这样一句话，让她觉得无法释怀的悲伤——两个人≠我们。

　　如果说事情的发展需要一些转折，那么在离人和幸村做出选择之后的一切为什么还是显得那么突然，让人无法接受。幸村去了慕尼黑，在那里接受他应该接受的，然后忘掉在这里他应该忘掉的。不管他愿意或是不愿意，这些都不可能在成为理由或。离人依旧留在日本，留在青学，过完她交换生的日子，然后回到慕尼黑，回到幸村所在的城市。但是，妄想已经不可能。
　　离人开始向不二学摄影。借由影像传递的感情让人觉得那像是一种凭吊，跟任何人都没有关系，只为了让自己记得，成长中走过的弯路和有过的隐痛。但有些影像是无法用摄影真实传递的，许多当时的处境，甚至连自己也无法充分理解。时间流逝后，很多想法都会改变，一些事也许自己都不再清楚的记得——曾许下的诺言，曾做出的选择，曾自以为是的恋爱。为什么会爱上幸村，然后又这样轻易的说不爱了呢？
　　她只不过是在一夜间明白，爱情就像浸泡在药品里的标本，栩栩如生的虚假。

　　那一段时间里，离人变得有些沉默寡言，上课的时候总在桌面上涂鸦又擦掉，社团活动的时候总是看着天发呆表情木讷，MP3开得很大声造成暂时性的失聪。她有些疯狂的喜欢上了交响乐，甚至不在乎一张门票的价格。她缺的不是钱，她也不再缺什么了。任何事情都在随时发生，却可能是注定，早有“预谋”。

　　手冢觉得很遗憾，他以为自己应该有能力做点什么来改变这样的状态。他第一次见到离人的时候并没有太深刻的印象。唯一好奇的是她的年龄，还有这个年龄下异常优秀的成绩，不管是网球还是学习。在政教处的门口，离人叫过他的名字，他并不觉得不公平。因为他早就知道眼前的女孩子姓氏名谁。在见到她之前手冢一直偏激的认为离人应该是开朗热情的女孩子，而结果与他想象的截然不同。他甚至不知道怎么去解释认识她以后很多事情变得不再那么顺利，于是开始怀疑自己的能力。
　　离人看着身边的手冢不说话，觉得有点闷，虽然平时都是她的话比较多一点，最近反常了。
　　“喂，冰山，不要太冷。”
　　“说我之前先反省自己。”
　　“呐，手冢……”
　　“说。”
　　“你最深刻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为什么问这个？”印象中没有什么最深刻，只是大家一起练球，一起比赛，一起分享喜悦而已。
　　“也许真正能让人铭记在心的不是那些喜悦和感动，反而是有充足的时间可以浪费、利用或者反省的最黑暗的日子。”
　　手冢并不是木头，他知道离人的话是什么意思，也知道她为什么在这种时候说这样的话。幸村走了，所以她变得消沉，却又硬要装着若无其事。而这样的想法表现出来的行为是沉默，她自己也很清楚也许话语之间就能让人很真实的感受到她的难过。她不想让别人为她担心，她懂得很多道理，她一直都小心翼翼权衡利弊。
　　“Nacht，带你去一个地方。”
　　离人抬头看着手冢，有些惊讶。他叫她的名字，不是神月，不是离人，是那个记忆中只属于幸村的名字。手冢的德文发音很标准，让人听起来很舒服。
　　离人没问原因就跟着手冢去了。她从小到大没相信过多少人，唯独这个才认识不久的男人让人完全放心，她甚至至始至终都没有对他产生过半点怀疑。
　　“手冢，你去过德国？”
　　“去过。”
　　“德国的哪里？”
　　“慕尼黑。”
　　慕尼黑——出生的地方，居住的地方，一个人难过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幸村现在在的地方。它有很多很多重身份，但每一个对于离人来说都不算值得回忆。
　　“你住在哪座城市？”手冢记得她是德国的交换生。
　　“慕尼黑。”
　　为什么大家都跟慕尼黑有关系呢？离人真不觉得那是个好地方。严谨的作风，死板的思想，还有很多类似于黑格尔一样的哲学。

　　“到了。”手冢很轻松的回头看向身后的离人。
　　离人靠在旁边的树上大口喘气：“你们……训练得……像非人类。”
　　“我没想到你的耐力这么差。”手冢推了推眼睛有点纳闷她那么多届冠军都是怎么得来的。
　　“我的网球不需要耐力，技术优势和压倒性的爆发力足够在15分钟解决问题。再说……”离人白了手冢一眼：“我是女的。”她看见对面山上的太阳红得很刺眼：“这里什么地方？”
　　“青学每年都会来看日出的地方。”为什么要带她来这里呢，不太清楚，只是觉得自己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来这里。
　　“哦……”离人把手挡在眼前，缓解夕阳对眼睛的射伤：“我不知道日落也这么耀眼。”慕尼黑是不会有这么浪漫的地方，即使有，她也从来没有找到过。
　　“Nacht，很多事情就像日月星辰一样，落下了还会再升起。每一次这样的循环要面对的是不一样的世界，所以不需要停留在过去里。新的东西迟早要来，逃不掉。”光线强烈只能看见手冢上扬的嘴角和那些带有磁性在空气里跳跃的声音。
　　离人觉得不是自己反常，而是眼前的男人反常，他的笑容在自己的生活里变得越来越频繁。但她并不觉得笑容这样温暖的东西出现在手冢的脸上是一件多么鬼异的事情，相反的她觉得那样理所当然。即使她一直以为手冢应该是个不知道怎么去笑的人。
　　她闭起眼睛不去看周糟的一切，风从各个方向吹来，打在身上，干脆，没有一点拖泥带水。
　　然后，发现三月已接近尾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