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错配》牛八

21、二更

　　郑幼浓回了家，给郑超打了电话之后她就坐火车回家了，东西全部都寄放在啊雅那里。一路上她心里空荡荡的，看着窗外模糊的景物发呆神游，一想到顾里说的那些话，她的心就一阵阵紧缩的疼，就好像被人拿着针有一下没一下的刺着心脏一样！
　　到家的时候是隔天早上九点多，她站在街角看着妈妈肥胖的身影蹲在水池旁边，手起刀落就是一条鱼，冬天的水那么冻，她穿着旧毛衣上面全是鱼鳞。爸爸在一旁一边刮着鱼鳞一边跟客人说笑。郑幼浓的父母卖鱼一卖就是几十年年，买鱼的都是些熟客跟街坊邻居，小时候郑幼浓周末站在那里帮爸妈收钱的时候那些客人还有塞给她糖果。
　　她站在那看着看着就红了眼眶，她近一年没回来了，感觉妈妈又胖了些，爸爸还是老样子，笑起来眼角缠绕着皱纹。郑幼浓只背着个旅行包装了几套衣服，什么都没带，走过去对正说得起劲的谢美凤说：“美凤姐，来半条草鱼，鱼鳞刮干净点！”
　　“好咧，要不要切块？”谢美凤下意识就回答，然后又感觉声音不对啊，怎么那么像自家闺女？
　　一旁的郑峰高兴地扔下刀，鱼也不管了，手在身上缯了缯，“阿七回来了！不是说过年才回来吗？这会儿咋就回来了呢？”
　　谢美凤回头，一见真的是自家闺女，把鱼往郑峰手里一搁，“你把鱼给处理完了给刘家婶子！”
　　一旁的客人笑着，对谢美凤说：“闺女回来啦？”
　　“是啊，这不是在上海上班吗！说回来就回来，一点准备都没有！”谢美凤在水龙头旁边洗了手，抽了纸巾擦干这才拉过郑幼浓。骄傲地搂着女儿！郑幼浓大体地喊了一声：阿姨！
　　刘家婶子笑眯眯地称赞，“这女娃娃长得端正，像你啊美凤！”
　　谢美凤跟郑峰哈哈大笑，谢美凤得意地扬眉，“我家姑娘当然像我！”又对郑峰说，“给多婶子两块鱼片！”
　　“这怎么好意思呢？”
　　“要的要的，我闺女回来，心里高兴着！”郑峰把鱼递给了刘婶子，刘婶子笑呵呵的付了钱，问了句，“姑娘许人家了没有？”
　　“这都有男朋友了，说是大一就谈的，算着都四五个年头了！”谢美凤一番话让郑幼浓垂下了头。
　　“哎呀，那可不快要喝上老郑家的喜酒了么？”又闲聊了几句，刘婶子才走人。
　　谢美凤解了围裙，对女儿说了句，“外边冷，回屋里呆！”又转头对郑峰说，“剩下的他爸你卖吧！我得赶着去买菜，孩子回来家里边都没啥好菜吃！”
　　“成成成，这边我来就行了！记得买鸡肉，中午我给她做宫保鸡丁！”
　　郑幼浓在屋里听到，不自觉的就笑着湿了眼眶，走山走水，还是家里好！谢美凤走进来，“啥时候回来的？”
　　“就昨儿个请完假就回来了！”郑幼浓揽过妈妈，把头靠在她的肩上，闷声说，“我想你跟爸就回来了！”
　　谢美凤微微不好意思，女儿煽情的话让她又是开心又是不好意思，咳了咳才埋怨，“你也不提前说一声，我让你爸去接你！”
　　郑幼浓知道自己的爸妈每天早上四五点就要去水产市场载鱼，哪里舍得让爸爸顶着寒风去车站接自己。妈妈一说，她就顺着话撒娇，“这不是想让你们惊喜吗？我回来你开不开心？”
　　“开心，当然开心，坐了一晚上的车，赶紧回家补一觉，我买完菜就回去做饭！你爸可特地交代我让我买鸡肉，他要给你做宫保鸡丁！”谢美凤揉了揉郑幼浓的短发，宠溺地骂了句，“头发也不留长些，整天像个男孩子！”
　　郑幼浓嬉皮笑脸在谢美凤的脸上亲了一口，然后飞奔着出门，郑峰正在刮砧板上的鱼鳞，看到郑幼浓跑出来，笑眯眯地！郑幼浓冲他敬礼，俏皮地说：“郑峰爸爸，中午早点回来，你女儿还在等你的宫保鸡丁！”
　　“你个馋嘴的丫头！等你爸回去给你好好露两手！”屋里传来谢美凤的声音，“带钥匙了没？”
　　“带了带了，我回去了！”郑幼浓应了一声。
　　郑幼浓的家其实就在铺子不远的地方，步行五分钟就能到。郑幼浓去上海读书后郑峰两口子就整天呆在铺子里，除了晚上回去睡觉，白天几乎都是在铺子里。在铺子里还有一些街坊过来喝喝茶聊聊天，回家女儿不在，家里边就两人成天面对面的，更是想远在上海女儿。
　　打开家里老旧的防盗门，听着“啪”的一声门锁开了，郑幼浓抽出钥匙，脱鞋进了屋，一进屋就狂奔到自己的房间，看到里面一成不变的摆设心里百感交集。把背包甩到地板上，郑幼浓找了套睡衣火速洗了头洗了澡。看到家里的熟悉的环境心情突然就没那么糟了。吹干了头发，在自己的床上滚了好几遍之后才心满意足的睡过去。
　　谢美凤提着菜回来，把菜放到厨房里，轻手轻脚的走到女儿的房间，推开一条缝，看到女儿熟睡的脸抹了抹眼泪，走进去给她拉高被子，摸着女儿的头发。她就这么个女儿，这一年没见心里边想的慌，天天担心她在外面吃不好睡不好。这会女儿回来了，她心里别提有多高兴了！从小女儿就一直是她的骄傲，也从来没让他们失望过，乖巧听话，成绩又好，现在工作也有着落了，就剩结婚成家了！
　　她一直捧在手心的女儿呀，转眼就已经成了亭亭玉立的大姑娘！
　　中午郑峰提早收摊回来，两公婆在厨房忙活了半天，郑幼浓起来的时候看到桌子上色香味俱全的菜夸张地嚷嚷，“哇，看不出来我爸还能整出这么一桌满汉全席！”
　　用手拿了颗腰果扔到嘴里，谢美凤看到了笑骂，“没规没矩的，我看以后那个婆家敢要你！”
　　“没人要更好，我就在家陪你们！”一句话让谢美凤笑开颜，拍了拍郑幼浓的屁股，“什么时候把他带回来给我跟你爸看看？”
　　郑幼浓勉强地笑了笑，敷衍着，“再说吧！”说完走进厨房，“哎哟，爸，厨艺见涨啊？”
　　“那是，我上次你叔公娶孙媳妇，我去当主厨，人人都赞不绝口！”郑峰得意洋洋。谢美凤鄙视，“你就听他吹吧，他哪天要真不吹了，那一定是你奶奶显灵了！”
　　“……”郑峰瞪了老婆一眼。
　　郑幼浓哈哈大笑！
　　一家人其乐融融地吃过饭，郑幼浓陪着爸妈看电视聊天，家里电话响了，谢美凤顺手接过电话，喂了一声，那边顿了顿，然后是温润的男声，“您好，请问是郑幼浓家里吗？”
　　谢美凤迟疑了一下，看了一眼正跟郑峰斗嘴的女儿，开口问道，“是啊！请问你是？”
　　“阿姨你好，我是顾里！好久不见了！”顾里隐约从电话那边听到郑幼浓的声音，知道她回了家，这才放下心。
　　这不是他第一次跟七七的妈妈交流，以前去她家找她的时候也遇上过她妈妈，只是以郑幼浓男朋友的身份跟她妈妈说话却是第一次，顾里心里很紧张。
　　谢美凤闻声笑了，开心地对顾里说，“是啊，有空就过来玩啊！是不是要又浓接电话？”
　　一旁的郑幼浓停止了跟郑峰的玩笑，心里已经猜到是谁了，不动声色的问了一句，“谁啊？”
　　“顾里！找你的！”谢美凤扬了扬听筒，示意她过来接电话。
　　郑幼浓不想接，在她还没消气并且整理好情绪之前她不想接他的电话，听他声音！无奈谢美凤跟郑峰都看着自己，郑幼浓只好走过去接过电话，然后干脆利落地挂了电话！
　　客厅里瞬间安静下来，谢美凤跟郑峰不解地看着郑幼浓，许久之后，郑幼浓深吸了口气，淡淡地开口，“我跟他分手了。”
　　谢美凤第一个站起来，紧锁眉头，立刻就反应过来，“你们吵架了？所以你才回来？”她就说上次打电话女儿都说要到放年假才回来，这会突然回来原来是吵架了。
　　“嗯！”郑幼浓低头应声。
　　郑峰不好说什么，只是对女儿说了一句，“你这拧脾气，我看哪天总人收拾你！”说完进房间睡觉，把空间留给她们两母女说贴心话。
　　谢美凤拉过女儿，见她沉默的样子心里又心疼又急，“不是一直都好好的吗？怎么就分手了？”
　　妈妈永远都是每个孩子心里最柔软的地方，受了伤也是跑回妈妈的怀里求安慰。这会被谢美凤一提，郑幼浓心里的委屈就全出来了，眼泪一串串地掉。谢美凤心疼的抱住女儿，抽纸巾给她擦眼泪，“不哭了不哭了，不想说妈就不问了！我看那孩子也挺好的，本来也想着你们在谈个一年两年就把婚事给定下了，这都在一起了四年了，哪能说分手就分手呢！”
　　“我不知道，我现在都想不清楚我们合不合适在一起！妈，我心里边难受，我不知道我们为什么要一直吵架！”郑幼浓哭得喘不过气，一想到顾里说那些伤人的话她就窒息般难受。
　　见女儿哭成这样，谢美凤的手不停地给她顺着背部，“乖了，不哭了，哭得都没法呼吸了。妈在这呢，不开心就跟妈说，不要憋心里！”
　　“妈……”郑幼浓抱住妈妈，呜咽地哭着。谢美凤叹气，这怎么突然就成这样了！
　　顾里得知了郑幼浓回家后火速订了火车票，打电话给辅导员请了假之后匆匆忙忙就往老家赶。火车上人来人往，顾里想到上一次坐火车回老家还是两个人一起回的，路上郑幼浓看完杂志突然问他，“毕业了我们还能每次都一起回家吗？”现在顾里坐在这趟没有她的火车上，决心一定要带她回上海！
　　到了老家之后顾里开了个房间睡了一觉，第二天早上才出门，走到郑幼浓家前面的那条小巷子时顾里停住脚步，他现在过去，郑幼浓肯定不会给他开门，她现在躲他躲得跟洪水猛兽似的！顾里苦笑，转身去了农贸市场。
　　谢美凤看着眼前斯文俊秀的男孩子，有些惊讶，半天之后才淡淡地开口，“你先进去里面等会，我把这鱼弄好了跟你谈谈！”
　　“好的，阿姨！”顾里拎着一手的保健品进了屋。把保健品放到椅子旁边，安静地听着门外嘈杂的叫卖声。郑幼浓妈妈的态度在他意料之中，但是也令他惶恐不安。七七跟她妈妈说了什么他不清楚，但是可以看到她妈妈对他不复热情，这让他手心捏了把汗，他原本想着先过了她妈妈这关，在让她妈妈打中间让她见见自己，现在她妈妈这关看起来也山高水远。
　　门外的街坊好奇地问，“美凤，女婿上门呀！”街坊都知道老郑家有个漂亮的女儿，找了份好工作，前阵子也听说了有对象了，这会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拎着那么多的礼物上门，猜着也是八九不离十了。
　　谢美凤笑笑，并没多说什么，收了鱼钱，郑峰也回来了，看到屋里坐着个男孩子，疑惑地看向老婆，“这孩子谁呀？”
　　“顾里！”谢美凤压低声音，“你看着摊，我进去谈谈！”
　　郑峰皱眉，严肃地说，“不要收人家的东西，阿七那边都不知道怎么想的，万一真没那意思，收了礼物就不好办了！”
　　“你当我傻啊，成了成了！你看着生意，那边我来就可以了！”谢美凤解了围裙进屋。
　　见谢美凤进来，顾里挺直了腰板正襟危坐。手心出汗。紧张的喊了一声，“阿姨！”
　　谢美凤点头，看这孩子这样，心里也不忍心，能从上海追到这边，看出也是有心要挽回的，当下缓和了脸色。她不知道两人发生了什么，女儿也只是告诉自己说两人吵架，这会谢美凤也不好下定论谁对谁错！但是身为母亲，总是要偏袒女儿的！
　　“又浓跟我说你们吵架了，两个人在一起，磕磕绊绊总是免不了了，又浓从小像她爸，脾气拧又像闷葫芦！但是我跟她爸也就她这么个女儿你说是不是！谁不是捧掌心疼？昨天哭成那样我看着都像在用刀割我的心。”谢美凤暗中观察着顾里的神色。
　　顾里听了这话忙开声，“这次是我的错，我说了让她伤心的话所以她才跑回来的，我赶回来就是想跟她道歉，诚心想挽回她。”听到她妈妈说她哭了，心里又是愧疚又是心疼，“我知道我惹她伤心，她还好吗？”
　　“既然有心在一起，就不能老是吵架！”谢美凤也没多说什么，心里是安慰的，至少这个男人能从上海专门赶回来，还来找自己，这就已经看出来他对女儿也是很上心的，听到女儿哭这事眼里的焦急心疼她也不是看不出来，只是毕竟是自己女儿，总要先摆正了姿态，将来嫁过去才会被人疼！
　　顾里点头称是，见到门外的郑峰忙不过来，顾里也不多打扰，“阿姨，我想请您帮我跟七七带个话，让她跟我见个面，我们好好谈谈！”
　　“成！”见顾里起身告辞，谢美凤把地上的礼品拿到了顾里面前，“这些你带回去吧！”
　　“阿姨，这……”顾里拒不收！
　　谢美凤一股脑塞到他手里，笑着说，“等到阿七说收了我们才能收！”
　　顾里明白了意思，心里暗自开心，这话的意思就是她会帮着说话，但是成不成就看自己了。当下也没在坚持，只留了水果，“初次上门拜访，这些请阿姨收下！”
　　谢美凤没在拒绝，送着他出门。顾里去到门外跟郑峰打了声招呼，“叔叔，在忙啊！”
　　伸手不打笑脸人，郑峰笑着回了一句，“是啊，要回去了吗？”
　　顾里点头，“是啊，改天再来拜访您跟阿姨！”
　　送走了顾里夫妻两人又忙起来，等到中午收摊没人了郑峰才开口问，“怎么样？”
　　“挺好的孩子，彬彬有礼，能不能在一起看造化了!”
　　郑峰沉吟了会，“这小孩子，谈朋友跟过家家似的！”
　　谢美凤笑了，“可不就是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