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剑春秋》夜饮东坡

54、第五十四章

　　寒歌突然越众而出，拦在寒瑰之前，一双眸子清澈见底，手却在微微发抖。少年语声清朗，倔强一人站于中间，“二师叔，此事细节不明，如此重责刑罚，不免有失偏颇。不如先将小师叔关起，再细细查清真相不妨。”
　　许欢闻言大怒，“你说甚么？如今人证俱全，那汤水之中亦是检出毒物。我自问执掌刑堂数年，从来细心奉职，不曾疏漏。他丧心病狂，究竟有何偏颇！”
　　寒歌身子摇了摇，仍坚持挡在场中，并不离去。
　　黄芩叹道，“师侄尚且年幼，为人蒙蔽也是有的。但你需知人面兽心，人心诡谲，却是瞧不到的。”他走前两步，柔声道，“师侄还且让开，我们之后定当仔细查明真相，但如今……却是不得不委屈了。”他目光瞧向寒瑰，拔剑出鞘。
　　寒歌垂头，似在沉思，半晌道，“三师叔，你向来待我好，自小护在我身边，不但教我武功，更是时常带我玩耍。你每次对我细心教诲，我都铭记在心，恪为真理。”
　　黄芩微笑道，“便是如此。自小到大，师叔可曾有欺瞒于你？”
　　“不曾，”寒歌怔怔道，“在我心中，三师叔你是不会错的。”
　　黄芩道，“所以你且让开，师叔答应你，绝不会冤枉好人，妄纵奸佞。”
　　“正是因为如此……”寒歌却恍然未觉般继续道，“若当下是师叔你处于如此境地，我也当一意信你，为你回护。”
　　话语掷地有声，竟是寒歌不惜一切，一心维护寒瑰！
　　一时当场静寂。
　　许久黄芩长叹一声，“既然你意已绝，我也无话可说。”他长剑平举，扬声喝道，“寒瑰，你可尚有一战之力？竟要躲在小辈之后么！”
　　寒歌不由回头，却见寒瑰手拄长剑摇摇欲坠，鲜红血线泼般顺着剑刃流下，溅了一地艳红。他面上全无一丝血色，苍白已然。在外人瞧来，几乎不能站立！
　　“小师叔！“寒歌惊呼，抢上前去搀住他，便觉之前冰雪一般坚韧不屈的身子微微软下，斜靠着他。“小师叔，你怎么样？”寒歌焦急道，原来寒瑰伤重程度远远超乎预料，竟然到了如此危急地步。
　　黄芩叹道，“你重伤如此，只怕再耽搁片刻便连命都不保，何苦强撑？不如束手就擒，还可为你医治一番，至少不必危及性命。”
　　许欢冷哼，“不错，念在同门一场，可允你不死。不过活罪难逃，你所犯罪孽，终究要还！”
　　寒瑰自寒歌怀中勉力站起，冷道，“我已说了，若要拿我，便胜过我手中之剑。”他尽管重伤无力，却仍站得笔挺如独木，一字字说完……却终究压制不住真气乱涌，一口鲜血吐出，将半边洁白衣衫亦是染红！
　　原来他适才却不是不愿辩解，只是重伤之下，便连开口都艰难无比。
　　“小师叔！”寒歌惊道，眼睁睁瞧着寒瑰身子一软，几要倾倒，急忙扶住他，让他斜靠山石坐下。寒瑰挣扎几次，终究全身瘫软，只得斜倚住，昏昏沉沉，不知情况如何。
　　许欢嗤笑一声，“强弩之末，倒是好大的威风！”黄芩亦是默默上前，只待将寒瑰捉拿而去，却听锵啷一声，正是寒歌也拔了剑，犹犹豫豫地瞧着黄芩。
　　黄芩皱眉，“师侄，莫非你定要回护此人不成？若是如此，多不得也要将你一起收押。你武功低微，又不在门中，何苦趟这浑水，救这无耻之徒？”
　　“师叔……”寒歌低声道，“有些事，即使知道不成，也不得不做。师叔对我拳拳之心，无以为报，但如今……如今……”
　　“罢了。”黄芩叹道，“若我擒你，实则以大欺小。”他竟退后，走到许欢身边去了。
　　许欢见他回返，只得对身边那二代弟子道，“既然如此，方文，你去将那二人拿住！”
　　方文道了声是，自人群中走出。
　　寒歌紧张地瞧着进展，只觉手心尽是汗水，滑腻腻几乎连剑都握不住，他平时练武不勤，时日又短，远远不是入门已久的大弟子方文对手。深深吸了口气，他正欲上前比斗，却忽觉一只手搭在肩上，惊吓之余回头一瞧，竟是方萧岱。
　　后者微微一笑道，“你自去比武不妨，尚有我在。”
　　寒歌这才想起他来，愧疚道，“岱哥……真是对不住，如今这般情况，我却是带累了你，但我自会向师叔说明，教他们放你平安下山。”
　　方萧岱微微一愣。
　　“岱哥……其实，”寒歌犹豫道，“其实我说你大师兄会到寒霜门来，却是骗你的。我担心你……才对你说了谎，实在是……”他咬了咬牙，“总之如今这般，你还是快些离去，江湖宽广，希望你能找到你大师兄才是！”
　　方萧岱握住他右手，半晌柔声道，“我知道。”
　　“咦？”
　　“我知道你在骗我……但我心里，总是存了这么个念想。”方萧岱悠悠叹道，“我跟你回寒霜门，全是我自愿，你并未带累于我，无需愧疚。而你欺瞒于我，又是全出真心……我怎会生气？”
　　“可……”
　　“不必多说。”方萧岱笑道，“你愿与你小师叔不离不弃，实在令人感动。而当初寒大侠不惜危险，救了我师兄一命，我自要还了这份情。方萧岱今日定当竭尽所能，救你二人安然离开！”
　　寒歌惊道，“可你的手……”
　　却见方萧岱神秘一笑，猛地一掌击在他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