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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3、第五十三章 ...


  •   刑堂乃是座独楼,色作深黑,无窗独门,冰雪中矗立如插入地下的一只漆黑匕首,突兀而肃穆。楼前一片空地,并无一物一木,宽广空旷。
      而此刻,二人居高临下,目之所及却满满是人,将那广场占据。场中更是一派剑拔弩张模样,两拨人对立而站,气氛僵硬,如有火花一触待发。方萧岱并无一人识得,听到寒歌惊呼,不由转头瞧他,却见他满目震惊,目光直直望向场中一人。那人半身染血,显是受伤不轻,一身白衫染得点点滴滴,如雪中寒梅,却仍是肩背挺直,顶天立地,不屈一分。方萧岱虽然不辨其身份,亦不由低赞了一声,英雄豪杰,无非如是。
      寒歌却是大惊失色,“小师叔!”
      那被围在中间遭人敌视,满身是伤之人,竟是寒瑰。
      此刻场下众人听见声响,早将视线投向这方,瞧见寒歌二人,为首一中年儒生微微皱眉,沉声道,“原来是七师侄,你不声不响偷偷摸在那里,所图为何?”
      寒歌此刻已飞快奔下,方萧岱心中微一揣度,却也无声跟在他身后。
      瞬息之间,寒歌已跑入人群中心。他一语未发,先冲到寒瑰身边,急急问道,“小师叔,你怎么了?为何会受了这许多伤?”竟是情急之下,将那儒生忽略了。
      寒瑰面容冰冷,尚且未答,只听那儒生冷哼一声,甚是不满。
      寒歌正拉着寒瑰的手瞧个不停,此刻微觉尴尬,低声道,“二师叔。”
      原来那儒生正是寒霜门掌门寒泠师弟许欢,寒泠为人谦和宽厚,不喜刑讯,正是许欢执掌刑堂,乃是寒霜门下第二号手握实权之人,近几年来,声望甚至隐隐不下寒泠。
      许欢冷道,“你倒是还知道我这个二师叔,我还当你已然目中无人,毫不将我放在心上了罢!”
      此言一出,寒歌大惊失色,如此指责之言,实乃诛心,他双唇都颤抖起来,低低道,“弟子心中自然是有师叔的……不过见到小师叔受了伤,一时失察,还望师叔您大人大量,不要放在心上才是。”
      许欢道,“也罢,你二人向来交好,你又年幼无知,为人蒙蔽也是有的。”他昂首冷道,“谅你亦不知情,又远在西风山庄,倒是不应参与其中。”说到这里微微一顿,“你为何私下偷回本门,容后再禀。此刻正是本门清理门户之际,你等小辈,还且让开!”
      寒歌奇道,“甚么清理门户?”
      许欢冷笑一声,他身后自有二代弟子跳出来,手指几要指到寒瑰面上,大喝道,“这人人面兽心两面三刀,竟然暗中下毒,事迹败露之后更是丧心病狂,行刺掌门!实在天理不容!”
      寒歌悚然大惊,慢慢回头,瞧着寒瑰,后者面上一片冰冷,正如冰雪缓缓凝结。
      寒歌怔怔瞧着寒瑰,竟是说不出话来。寒瑰并不看他,却也不为自己辩解。
      “小师叔……”
      那二代弟子鄙夷道,“他做下如此丑事,怎么有脸再自认寒霜门徒?你又叫甚么小师叔?他倒也配!”
      寒歌无言以对,半晌方才嗫嚅道,“可,小师叔他怎么会……”他抓住寒瑰左手,低声哀求道,“小师叔,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不相信你会做出这种事来……你向来行侠仗义,顶天立地,自小便教导我江湖正义,天理报应……我,我不信。”
      寒瑰一语不发。
      以那二代弟子为首,多人冷哼嗤笑,只瞧他二人笑话。
      寒歌年幼,面皮又薄,被这诸般指责,身子不由微微发起抖来,却仍强撑着道,“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是不是冤枉了小师叔你?”他手指冰冷,紧紧抓住寒瑰,颤声道,“你告诉他们,你没有做,我总是信你……小师叔。”
      寒瑰终于转头瞧他,却是目光冰冷,热血自他身上缓缓流下,溅在白雪之上,染开一片晕红。
      寒歌目中已含了泪水,便欲滑落。
      许欢这时踏上一步,沉声道,“此事人赃并获,无庸质疑。掌门师兄仍自昏迷不醒,门内事务由我暂代。我执掌刑堂,如此欺师灭祖之事,正当废去武功,斩断手筋脚筋,拘禁雪洞之中,永生不得释放!寒瑰,你可认罪?”他语声严厉,话至最后,隐隐压迫之势扑面而来。
      周围哗声大作,显是为这严刑争论不一,许欢缓缓扫视,“若有何人认为我评判不公,为这叛徒不服,自可提出。”
      他内力深厚,说话间夹了雄浑真气,一时激得当场浑然死寂,连风吹雪落之声亦是清晰可辨。半晌,竟无一人再做争议,之前站在寒瑰身后数人目光闪烁,终究不曾出声,只是沉默以对。
      许欢顿了一顿道,“既然如此,罪徒寒瑰,你弑师无端,还不速速束手就擒,才能饶你一命!”
      寒歌为这猛然发展骇住,张口结舌,只得紧紧抓住寒瑰左手,用一双眼睛紧盯住他,满目焦虑。
      寒瑰却是目不斜视,蓦地甩开他手,踏前数步。
      周围人俱都紧张戒备,寒瑰武功精深,江湖上亦是赫赫有名,传言只在掌门寒泠之下,更是隐有超越之势,今日多半尚有一番苦战。
      许欢冷道,“寒瑰,你可是不服?”
      寒瑰握紧手中长剑,斜指向下,一串血珠顺他手滚落剑刃,浣雪剑剑身冰洁,血珠与剑刃血线交映,冶艳之至。他终于开口,冷淡道,“寒瑰为人,无愧天地,不违江湖道义。你若想拿我,便胜了我手中之剑。”
      许欢大怒,“你欺师灭祖,竟还有脸说自己不违道义!实在无耻之尤!”
      寒瑰冷冷望他,一身染血白衫为山风吹拂,纵然满身是伤,仍然风致无二,他本人便如手中之剑,锋锐无匹,永不屈折。
      纵是围观诸人,亦是议论之声再起,寒瑰为人正直禁欲,名声远扬。虽然被指谋逆,多人均是事后才知,不曾亲睹,倒是疑惑起来,更有人低声询问可有证据。
      许欢怒道,“你既然死不认账,我本想为你留些面子,如此倒是多事了!”他回头道,“刘青,你且说说,你那日看到了甚么!”
      众人目光随他所去,便见到一个娇小少年,一双大眼水润剔透,他面目白皙,被众人一瞧,不由泛起了些淡红,身子也抖了起来。
      刘许欢道,“你不必害怕,只需照实所言便是。”
      刘青颤声道,“是,二师叔。”他努力站直了腰,低声道,“我入门不久,武功亦是低微,父亲辞世之后被后娘卖到集市,是掌门救了我回来,怜我无依无靠,收我入了门派,教我在他身边伺候。”他说着说着,竟然流下泪来,“掌门温柔慈爱,对我这种小子亦是细心宽厚,从无责骂……虽然大逆不道,我在心中,其实……其实是将掌门当做父亲一般爱戴。”
      众人安静听他诉说,一时之间,除了刘青清脆嗓音,便连风声亦是不闻。刘青被人这般围观,很是害怕模样,仍努力道,“那几日掌门身体不适,日日咳嗽,时常卧床不起,我担心掌门,便每日为他炖了补汤,只盼掌门早些好起来。我每次都将汤水凉在窗沿,隔一会儿才送去掌门喝,而那一日……”他抬起头,“我才将汤放下离开,突然想到有物什落下,便回返去取,却是见到正有一白衣人将一瓶药粉倒入汤中!”他语气略略激动起来,“我很是害怕,便躲在门后偷看,那人放入药粉后就悄悄离去,我正欲一探究竟,却忽觉身后风声,回头一瞧,那白衣人竟然出现在我身后,正是寒瑰师叔!”他猛地抬手,细白手指正正指向寒瑰!
      许欢哼了一声,“你且接着说。”
      刘青深吸了口气,“我当时吓得心胆欲裂,师叔杀气无边,只觉我此命休矣。却不想又有一人突然出现,正是掌门!他斥道,‘逆徒,我待你从无偏颇不公,你为何如此害我!’”他绘声绘色,将当日情景一句句讲来,很是生动。“我未曾听清师叔答了些甚么,他们却突然跃出房间,之后便传来兵器之声,想是动起了手!我很是害怕,立时出去找人,将这事说与二师叔与三师叔听,他们便即出去察看,我落后一步,待到追赶上,便见掌门身受重伤,倒在雪地之上,而寒瑰师叔却是不知去向。”
      许欢一双眸子紧紧盯住寒瑰,几欲冒出火来,旁边站出一人,正是许欢师弟黄芩,他沉声道,“确是如此,我与师兄亲眼目睹,做不得伪。”
      许欢冷道,“人证俱在,你还有何话可说?”
      周围人听得前因后果,望向寒瑰目光均带上鄙夷不屑,便连他身后之人都悄然远退,将他一人孤单留在中心。
      寒瑰听他们描述当日情景,始终一言未发,此刻平举长剑道,“我所说之言,均在刚才说了,若要拿我,便胜过我手中之剑。”
      许欢怒极,挥手喝道,“既然如此,便休怪我不念往日情分!将这无耻小贼拿下!”
      寒瑰目光微动,轻挥长剑,摆了个起手式,纵然为门人旧友所围,更是生死敌对,仍然不动如山。
      战势一触即发!
      却忽听一人道,“我不信!”正是寒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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