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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2、chapter 132 ...


  •   五月底的天气也渐渐暖和起来,颂锦和若青来往也越发的密切起来。

      这日,颂锦央求若青来自己家里坐坐,原因是自己酿了一缸子的米酒。

      她刚上楼,酒酿的香气就从楼梯间飘来。

      快步上楼,颂锦似乎是听到脚步声了,忙着下楼迎接。

      客厅里坐着一个穿着洋水仙红色倒大袖旗袍的年轻女子,她留着有些泛黄枯萎的头发,有几绺发丝垂在耳畔,倚靠在颂锦客厅里那破旧的沙发上,垂下来的手指间还夹着一根女士香烟。

      见有客人来到,那女子忙不迭的将烟掐灭在盛满了水的烟灰缸里。

      从她那骨节分明的手指来看,脸上倒还像是挂着丰腴的皮肉,只是眼眶还是凹陷下的,枯黄的眼袋像是好几个夜晚连轴转没有好好睡觉似的。

      “管欣。”那女子倒也不生分,掐了烟后主动介绍自己,伸出的手被若青握住后,便自顾的转了身捋了捋臀部的布料,又重新固定在沙发上了。

      “管小姐从东北来的,说话倒是一点口音都没有。”颂锦自顾说着,招呼着若青赶紧坐下,自己转身又进厨房去了。

      “哦?”若青诧异,想来颂锦这个人别看她其貌不扬,但是在交友方面可比自己自在多了。“我叫若青。”

      “颂锦同我说了,今日一见,没想到真的是个妥妥的大美人。”

      面对客套话,若青只能礼貌微微点头。

      颂锦从厨房里舀了两碗米酒出来,撒上桂花碎,香味扑鼻,让若青想起曾经送给宋晞文的吃食。

      “颂锦,你真的是好手艺。”

      “哪儿的话。”颂锦被说的不好意思了,开始解释自己。“我和潘生从芜湖来,虽说我是淮安人,但在芜湖也生活了三年多。那儿除了酒酿,都会加上一勺元宵,混合着吃,可美味咧。”

      “你看看你,和潘生在一起那么久,你们两个连说话都那么像。你不知道罢?两个人生活时间长了,都会长得差不多呢。”

      若青看着咯咯笑的管欣,一时之间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还有这样的说辞?”倒不是管欣不相信,她像是有些质疑,接着又摇了摇头,眼泪都被自己笑出来了。

      “我听颂锦说,你在学校教书?这是个好差事,羡慕啊。”管欣看了看颂锦,又向若青求证。

      “不过是学长创办的公益性质的学校,上到五十多岁,下到五岁的孩童都可以来读识字。解决大部分人的文盲情况,我们整个国家就会更进步。”若青双眼发光,通过这段时间和孩子们的接触,她越发的热爱这份工作。

      哪怕杯水车薪,也无法阻挡自己在岗位上发光发热。

      “没想到你们两个还有如此的热心肠。”管欣的思绪一下子飘了很远,口袋里的香烟又被自己掏了出来,在还没有得到两个人意见的时候,她点燃了打火机。

      “管欣,你今儿个都快抽了半包了。”颂锦皱着眉头,强忍着呛人的烟味提醒。

      那根只被抽了一口的香烟就被孤零零的夹在手指尖,管欣就这样愣愣的望着它燃烧殆尽。

      烟灰掉落在木地板上,管欣赶紧伸出脚,那双穿着黑色绒布的单鞋将它碾碎,仿佛从来没在视线里出现过似的。

      那碗酒酿元宵被推到面前:“你尝尝看。”

      管欣拿起勺子,尝了一口。

      脸上的表情复杂,说不清楚是好吃还是难以下咽。

      还想再吃第二口尝出其中滋味的时候,楼下响起了陌生男人粗犷的声音。

      “管欣,管欣?”

      管欣也顾不上其他,忙得冲出去,在阳台上往下看见是些许没怎么见面的人,便又快速的从楼梯上跑下去。

      留两个人在楼上面面相觑,若青并不想打断这难得的相处时光。

      “再去学校,我给那些孩子准备了布鞋,我看兜儿几个孩子要不是穿着大人的鞋子来,要么就是光着脚走路。”若青和颂锦找着话题,想起自己为学生准备的鞋子。

      “若青,你这样会很破费的。”颂锦低下头,长舒一口气。“若青,其实我知道,潘生那些文章,稿费的事情都是你们家晞文在后面帮忙的。潘生他做官不够圆滑,待人处事也不够完美,写文章自然也没什么天赋。每个月的家用,靠潘生的本事那是要喝西北风的。”

      颂锦最终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这些事情她为了照顾到潘生男人的面子,有些话还是在私下和同为女人的若青说说。

      “你都知道了?”不过若青又换了一副轻松的表情。

      “颂锦,你肯来学校读书,我就已经很感激了。潘生的事,我和晞文也只不过是尽自己的能力,举手之劳而已。你和潘生不用挂在心上,我们用自己的微弱之力帮助一个个家庭。不管是让他们有饭吃,还是有书读,都是有意义的事情。”她将手搭在她的肩膀上,似乎在给她力量,要确信自己做的都是正确的事情。

      恰时,管欣带着陌生那人上来了,却只是为了打声招呼。

      那男人站在管欣的身边,像是熟人一般。

      穿着卡其色皮夹克,里面的衬衫也微微发皱,衣摆下方并未塞到裤腰里。

      单手插兜,整个人松松散散,斜着肩膀,不支撑的那只脚发出声响,拍打着地板。

      若青扫了那男人一眼,见他颧骨高耸,脸颊无肉,尤其是那一对浓密发黑的眉毛,悬挂在眉骨上,尤其的突出。

      笑起来的时候,嘴巴扯到太平洋去。

      “颂锦,我先回去了。”管欣抱着那男人的胳膊,显得亲密无间,面对颂锦之前的热情邀请,她显得十分的不好意思,只能婉拒在这里停留了。

      “管欣,你把酒酿再喝一点回去呗?”见那只被喝了一口的米酒,颂锦只觉得可惜。

      “颂锦,明天有时间我再好好过来品尝。”说着,管欣便拉着那男人的手下了楼去。

      虽然,管欣的家就在颂锦的住处对面不远。

      见她那么迫不及待的样子,颂锦只得摇摇头。

      “那人谁啊?”若青好奇的发问。

      “谁?我也不知道。都来第二回了,管欣说叫什么萧然的。我不认识,她说是以前编辑社的同事……”

      后面的话,若青没有再继续听了……

      林嘉淑根本闲不住,她把任务给到大姐,大姐又给到大姐夫,他们又都有自己的事情,谁能替自己分担呢?

      上次去找了于晓光,作为孙将军的部下,他拒绝的意思很明显了。

      看来,这世间的事情还是需要自己亲力亲为。

      出于自己私人的想法,她迫切的想要知道那个日本浪人的身份。

      居酒屋的木门被拉开,风吹起上空的风铃声。

      五个身穿和服的女子鱼贯而入,她们打扮怪异,有的将半边肩膀露出,有的用面帘遮住自己的五官。

      最后一个女子从进来的时候一直低着头,她听见面前的两个日本男人用日语交流。

      “长谷桑,请你就不要再拘谨了。中国话说,花有重开时,人无再少年。”

      身穿浪人服装的少年眼眸中闪过一丝的错愕,但转瞬即逝,举起眼前的清酒。

      “樱田桑,那我先敬你。”说完便一饮而尽。

      “好了,长谷桑,这些都是从大阪带来的女人,随便你怎么挑选。希望你今天玩的尽兴,把那个中国女人忘得一干二净。你可别忘了我们振兴大东亚帝国的任务,不要因小失大。”樱田从席子上站起来,对着面前的五个女人从头看到尾,细细观摩。

      在打量第四个女人的时候,他眉头一皱,停顿了一下。

      空气中,仿佛能听到她吞咽口水的声音。

      只是未被面帘遮住的眼睛透露出一丝灵气来,樱田的眼神不怀好意在这女人身上游走。

      整个身形轮廓看来,似乎都太让人熟悉了。

      他挑眉,转身回到座位上,对着少年说道:“都留下?”

      少年似乎在做很艰难的决定:“让她们都出去罢!”

      他现在一点心思都没有,心还系在那个女人身上,怎么还有心思沾染其他的花花草草。

      樱田知道他是什么意思,但又见少年不给自己面子,于是大手一挥:“都退下罢!”

      五个女人准备集体出去,却在最后关头被樱田叫住。

      手指指向刚刚认真观察的女人:“你留下。”

      她仿佛能听见自己胸膛传来的声音,心率越来越快,再快一点就要跳出来了。

      将拳头攥的紧紧的,她生怕樱田将自己认出来。

      万一要是被认出来,她一定要第一时间重拳出击,将这个臭男人一拳打倒在地。

      她在白淑珍的生日宴会上见过樱田一次,那时候碍于大姐的面子,只能相敬如宾。

      这些日子通过和徐南湖的相处,从他嘴里得知关于日本人毒害国人的事迹,她才对这个东瀛小国有了全新的认识。

      真是知小礼而缺大德。

      听到熟悉的名字,林嘉淑咬紧牙关,告诫自己千万不要冲动,等自己确认好那是自己的故人时,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她不相信,这世上有一模一样的脸,还有一样的名字。

      这件事情她一定要弄清楚!

      可能是巧合,林嘉淑的眼神正好和少年的视线交汇,又像是回到几个月前的寒山寺时,那日他像一个侠客一样从天而降,只不过用手中的剑刺伤了自己的好友后,又在雪中消失不见。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现在近距离的观察,才发现那少年嘴角的痣,却还如同以前一样。

      她的心像开水一样沸腾起来,有着兴奋和恐惧,只是面对这重逢的时刻,她内心的想法复杂不已。与故人的再次重逢,还有师姐师妹们的灭门毒手,无时无刻不刺激着自己。

      长谷川才仔细瞧清了面前的女子容貌,他大为震撼,那张脸和自己在寒山寺以及之前遇到的是同一张。

      他不知道林嘉淑此时出现在居酒屋是要做什么!

      心下一紧,他起身就想离开。

      不管林嘉淑到底是什么心思,也不管樱田有没有瞧出端倪,眼下赶紧离开才是最好的出路。

      兴许是瞧清了长谷川的心思,他伸手将人按在座位上:“咦?你急什么?”

      “会唱歌吗?”

      林嘉淑点了点头。

      “来一首《四季歌》。”樱田悠闲似的向后靠去,点了一首脍炙人口的中文歌曲。

      林嘉淑那里会唱这首歌,站在那里不知所措,便用日语询问:“樱田桑,我想我还是跳舞罢。”

      樱田挑挑眉,饶有兴致的看着她。

      “可以。”他转头看向少年,想从长谷川的脸上看出一点波澜。

      长谷川正襟危坐,膝盖已经有些疼痛,端起被樱田倒满了酒杯接着又是仰头一饮而尽。

      看着长谷川不打自招的模样,樱田一副看好戏的模样。

      充满东瀛特色的小调响起,林嘉淑伸出纤细的手臂开始缓缓舞动身躯。

      在日本读书的这几年,其他没怎么学会,和他人的交际舞倒是学会了不少,更别说传统的艺伎舞蹈。

      她尽情的舒展自己的身姿,又用眼神的余光去探究那少年。

      随着音乐的律动,节奏越来越快。

      她的脑海里呈现出樱花树下的彼此,二姐被人暗杀,师傅被日本人屠杀。

      过往的一切历历在目,徐南湖的声音仿佛在耳畔回荡:“日本人杀了我们的兄弟手足,我们要日本人血债血偿!”

      似乎是快要杀红了眼,林嘉淑那张雪白的脸上泛出绯红,气息急促,仿佛下一秒就要将利刃直击仇人的胸膛。

      完毕,她曲意逢迎,借机倒了一杯酒敬眼前的少年。

      见长谷川不为所动,她心下一沉,直接从侧面的腰间掏出一把匕首来。

      对着身边的樱田就是一刀,只是那人警惕心强,一个躲闪也只伤到了胳膊。

      没有再给林嘉淑反击的机会,樱田从腰间抽出长刀来,直接抵上了林嘉淑的喉咙,伸手将她的面纱扯了下来。

      “果然,和你那个大姐一样让人讨厌。”

      林嘉淑知道,她早已被眼前的男人认出。

      长谷川无处可躲,眼睛里闪烁着惊恐的泪花,一个闪身直接挡在了林嘉淑的面前。

      “樱田桑,我求求你放过她!”

      林嘉淑愣在原地,才意识到,自己的判断没有问题,他果然是樱花树下的少年。

      “长谷川。”声音在少年的身后响起。

      “不要说话。”

      “看来,你们两个还真是恩爱。”樱田面露嘲讽,嘲笑两人的不自量力。

      “长谷川,你别忘记了你父亲对你的栽培和期望。背叛我就是背叛天皇陛下,你现在可以以死谢罪了!”

      门外听到声响想要冲进来,却被樱田厉声制止了。

      “你以为我想要这个栽培和期望吗?有谁问过我的想法?我连这个世界都不想来,有谁问过我的意见。凭什么我一生下来,就是日本浪人,注定要做杀手?我只是想做一个普普通通的人,和平凡的人相守一生而已。”他大声的怒吼,仿佛要把这些年的隐忍和委屈释放出来。

      可面对的是一个没有人情味的人,他又怎么会理解自己的痛苦呢?

      林嘉淑愣在原地,她不相信一个向往平凡生活的人会屠杀那么多无辜生命。

      如果没有樱田的命令,谁又能做如此丧心病狂的事情呢?

      始作俑者,从头到尾都是樱田罢了。

      她的内心焦躁着,仿佛是对长谷川的误会有些动容。

      “放她走。”长谷川哀求。

      手上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也架在了樱田的脖子上,他面不改色,怒骂长谷川的不长进:“帝国的振兴需要你,你的价值不是在这里儿女情长。等我们振兴了帝国,你就是帝国的功勋。”

      “不要再给我洗脑了!你想振兴那是你的事情,不要拖我下水!”长谷川再也没了耐心,对着身后的女人提醒:“你快走!”

      林嘉淑此时此刻担心长谷川的境地,迟迟不愿意挪动脚步。

      “你快走!快点!”他已然没了脾气,背着手将女人推开。

      林嘉淑见时机合适,实在是没有办法,只能先行离开。

      眼见女人消失在包厢,长谷川终于是长舒了一口气。

      还没等自己反应过来,从门外发出一声惨叫。

      他先樱田一步出门,只见林嘉淑躺在地上,脖颈间的鲜血直往外冒,还有部分直接喷出来。

      再看向身边的男人,手上的刀尖还滴着血。

      大街上看到这这一幕都被吓到四处逃窜,他什么也顾不上,抱起地上已经渐渐失温的身躯。

      “你为什么要杀她!”长谷川怒吼。

      “樱田桑吩咐过,任何可疑人员,宁愿错杀一千也不能放过一个!”那人战战兢兢的回答,却没有为这件事感到任何的心虚。

      林嘉淑用手捂住自己还在喷血的喉咙,热乎乎的,黏腻的手感。

      她想开口说话,想知道答案,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一切来的太突然,本来以为自己能躲过这一劫,没想到长谷川的哀求和掩护,还是没能让自己避开。

      嘴唇张张合合,发不出一点声音,长谷川凑近,还是什么都听不见。

      “嘉淑,我是长谷川,是我,就是我。我们终于相认了,只是没想到这种局面下。嘉淑——在寒山寺的时候我就已经确定是你了,可我,可我怎么能和你相认。我手上沾了太多人的血,我怕拖累你。”他不知道林嘉淑要说什么,他只能将这段时间对她的思念以及发生的那么多匪夷所思的事情告知。

      “嘉淑,血洗寒山寺不是我做的,是樱田那个王八蛋!我会想办法替你和庙里的同胞报仇的!”

      没法言语,可大脑还是有一丝意识的,她眨了眨眼睛,像是相信他所说的一切。

      原来,死亡的时候也没有那么痛苦,

      她想起小时候,大姐和二姐带着自己在别墅的楼下草坪玩耍,父亲会买一块凯司令的栗子蛋糕回来。

      好多好多,关于童年的回忆,在脑海里一幕一幕,一帧一帧,像黑白幕布上的画面。

      温热的液体灌进了食管,猩红从鼻腔里冒出泡泡来。

      她仿佛又听见徐南湖用正义的口吻,举起右手在红色星星面前宣誓。

      眼前的色彩逐渐消失,灰白默片也渐渐被无声的黑色替代……

      身后的樱田默默的看着这一切,望着少年站起身,怀里抱着满身是血的少女冲向对面那条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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