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不择言》墨予萱

8、Experiment 08 矛盾

　　佟牧言微微地侧头，时年正以相当崇拜的目光锁着他的手，她每次惊喜的时候就会睁大眼睛，原本卷翘的睫毛此时此刻更加贴近上眼睑，玲珑的瞳仁圆溜溜的，就像一个粉雕玉琢的娃娃一般。

　　“你要试试吗？”鬼使神差的，佟牧言对时年这么说。

　　“我不会，反正做一个洗洗能用很久，有大师兄你就好啦！”时年凑近了看他手里的枪头，细长的一条半透明的管子，“拉的真有水准！”

　　站在他们身后的师兄“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时年讶异，回头说：“师兄，你看什么呢？这么好笑。”

　　“没没没，就突然想到一件事情，呵呵呵。”那位仁兄接收到佟牧言的眼刀子，很识相地回头继续自己的实验。

　　“试试看？”佟牧言伸手把镊子递给时年，“以后可以自己做。”

　　时年恍然，意识到自己之前说的话，她凭什么去麻烦他呢？怔了一下，她才说：“好。”她拿着镊子，学着佟牧言的样子夹了一个枪头，放到酒精灯上软化，过了一会儿拿起来时年又用另一个镊子夹住另一端，稍稍用力一拉。

　　“哒”的一声，两个镊子分别夹住了枪头的一半，枪头被她拉断了。时年撇了撇嘴，佟牧言站在她的侧后方，看见她小孩子模样的撅嘴时，心里竟然蒸腾起一丝柔意，他开口，“再试一次，一次成功对你好像……”原本沉着的声音调子竟微微地上扬，透着他愉悦的心情。

　　时年回头，看他欲言又止却又仿佛整个人都透着笑意，想着难道她刚才的样子很搞笑？“大师兄，这个真的好难，用力不对，不用力又拉不动。”

　　“再试一次。”佟牧言走近时年，催促着，“再试最后一次，胶快好了，等一会儿就要加样了。”

　　时年听话地又夹了一个，刚凑近酒精灯的时候那双好看的手就伸了过来，扶着她的手腕。“这个高度刚好，烧个一会儿就行，你刚才吧，距离有点远，时间上也不够，所以你硬拉只会拉断。”

　　佟牧言抬起时年的手腕，“快点，试一下，这次绝对行。”时年赶紧将姿势摆好，手腕用力，果真行了，柔软适中的枪头被拉长，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

　　时年浅浅地笑了一下，拿着成品回头给佟牧言看，“你看！”像一个拿着奖状回家的孩子着急炫耀自己的成绩。她眉眼弯弯，好像笑到了一个人的心里。

　　佟牧言轻轻点了点头，以示嘉许，“时间到了，我教你加样。”

　　时年觉得她的节奏好像和佟牧言永远不在一个点上，每当她欢欣鼓舞地时候，他总是会快一个半拍，她好像远远遥望的都是他的背影。此时的佟牧言已经在检查胶膜，拔了固定加样口的插梳，嘴角牵起，看似应该很满意自己的作品。

　　他回头，对着时年说：“过来！看我怎么加样，这个很重要。”

　　时年想应声的时候佟牧言已经转身开始准备样品，宝蓝色的染色的加进透明色的蛋白样品里，震荡，混匀，所有的一切在佟牧言做来已经熟知到或许闭上眼睛都没有问题。她甩了甩脑袋，晃掉心里奇怪的想法，走过去，学习加样。

　　“再拿张椅子过来，小的圆凳的那种。”佟牧言边准备样品边吩咐，还真把时年当助手使唤。

　　时年把凳子摆好之后，加样工作正式开始，佟牧言这次没有演示给她看，而是直接把枪递到她手里，“你直接来，我看看，把样品加到凹槽里就可以，反正你以前做过，对吧？”他朝着她说，很和缓的语气。

　　在时年看来这就像十二分的信任，可是她好像不太能担当，“这个？恐怕我……”

　　“不记得怎么做了？”

　　“不是，用的东西不一样，没用过这种的。”时年拿着枪，上面已经装好了特制的枪头，她空按了几下，很舒服的速度，大师兄就是不一样，用的移液枪都比别人的好。

　　“你总归要试一下。”他的语气沉了沉，不满意时年面对尝试的时候总是选择后退，觉得她就像是孩子第一次去上幼儿园，但也总有脱离家长的手的那一刻，“没关系，本来就多铺了一块胶，给你练习的。”

　　时年囧，好像她来这儿就是损耗材料的？！“那好吧。”她拿着枪顺着样品的次序开始加样……

　　“错了，你之前不知道最边上两条槽是不能加的吗？”

　　“慢一点，你这样样品肯定会冲出来。”

　　“你的枪头都要戳到样品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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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时年只加了几个样品，耳边充斥的却全是自己的错误，她承认，这些都错，可是谁让他叫自己先做的，这不是一块练习胶吗？！

　　她想说“你来！”可是回过头，嘴上只能说：“我真的就做过一次，然后，现在忘记了。”

　　佟牧言没有叹气也没有摇头，只是起身向她走过去，时年以为他要给她做示范，想把枪递给他，没想到佟牧言直接包住她的手，矮下身子，“看好！”他没有对着时年说，只是仔细地盯着枪头里的样品，一点一点地滴入凹槽，速度控制的恰到好处。

　　时年的手被动地握着枪，目光的所及之处只是那竖着的一块胶板和那个人的剪影，阳光下他的影子在墨绿色的实验桌上呈现出一种接近黑色的光感，定定的像一层纸，只是隐隐地在光影下微微移动。不同于上次的短暂停留，这时候佟牧言一直握着时年的手，大手包着小手，似乎周围燥热的空气也随着这紧紧相握的手慢了下来。

　　“速度应该保持在这个程度，你看，这比你刚才好很多吧。”佟牧言的声音不重，时年侧头都可以看见他因为说话吞咽口水而滑动的喉结。最后她也只是轻轻地嗯了一声，带着些羞涩。

　　张兰进来的时候佟牧言正好握着时年的手加完最后一个样品，不经意的相视一笑像是一股龙卷风在张兰的心里骤然刮过。

　　仗着自己的幼稚抢来的呵护，总有一天会像镜中花水中月，会发现自己努力去捞的怎么都会从指甲流逝，假的连自己都觉得可悲。

　　张兰回到座位上，转椅摩擦着地砖发出沉重的声响，似无声的怨毒在轮子的转动间徐徐散发，赵天齐古怪地转头看了她一眼便又转回去盯着自己的文献。

　　而不远处沐浴在阳光下的两个人没有被这一幕吵到，时年盯着胶板，嘴巴因为紧张偶尔的抿一下或是又咬一下唇瓣，那个带着温度的身体还立在自己的旁边，哪怕仅是这几秒钟的功夫，时年那掩在黑发的耳朵也已经红的通透。

　　“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时年反射性地回了一句。

　　“接下来的实验，全部由你来，你觉得ok吗？”

　　“你不是说只有一块练习胶吗？我错了怎么办？”摔了他的培养皿的阴影在时年的脑海里横亘地格外清晰，这次可不想拆了人家一块胶。

　　佟牧言几不可闻地点了点头，顺着时年的手接过移液枪，说：“那去帮我打三盆冰块吧，转胶用。”显而易见的带着些不悦。

　　可是时年还浸在刚才的悸动里，从水池下面的柜子里拿了盆子就往制冰机那儿跑，一直站在两人身后的男同胞走过去拍了拍佟牧言的肩膀，那因为忍笑而纠结的五官让某个人很想一拳头伸过去，光光一记冷艳的目光是绝对解决不了问题的。

　　“你的数据都出来了？”佟牧言一针见血。

　　“没……”男同胞立刻收敛了表情，“还有一个问题要像大师兄请教呢，已经重复了好几遍实验了，还是不对。”

　　“你可真浪费实验耗材！”

　　“那就请大师兄赶紧地，教教我，知识，是用来共享的。”

　　“你在提醒我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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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你一句我一句的时候，时年正好端了一盆冰块进来，两手有点红，佟牧言看见了觉得奇怪，“你没拿冰铲？”

　　“没看见。”时年的口气有点冲，回敬佟牧言刚才那明显不悦的吩咐。尽管室内很温暖，但是徒手取冰还是凉飕飕的。

　　佟牧言盯着时年看，乌黑的瞳仁里倒影着站在那里发着倔脾气的小孩子，最后还是他妥协，“我电脑里有转胶的步骤，打开了，去看看。”

　　“那谁去打冰？”佟牧言侧了侧头，男同胞很会意地开口，“我去！这种粗活当然是皮厚的我包了。”

　　时年忍笑，直接跑去了佟牧言的位置上看材料。屏幕上显示的正是转胶的过程，甚至还标注了注意点，她悄悄侧头，看着站在那里的俊朗男子，甜甜地笑了笑又若无其事地转头继续看材料。

　　一直关注着这一切的张兰恨不得把握在手里的笔都折断了，她“腾”地从位置上站起来，拿起一边的笔记，大步地走过去，大声说：“师兄，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

　　依着声音，佟牧言看了眼张兰，口吻淡淡的，“什么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