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冤家路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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寿宴前三日，盛府家眷共同往灵光寺祈福做法事。
出行隆重非凡，马车辚辚，引得京城百姓争相探看。
容姝坐在车内，此行她自有安排。
祈福繁琐，灵光寺寺庙庞大，就在众人吃素斋时，容姝以中了暑气为由辞别老夫人，老夫人一听，当即教她到客房里歇息。
容姝由胭脂搀扶着，拐入偏院。
而香若此时正躺在客房中，扮演着她的角色。
因为法事隆重，人员众多，所以容姝两人溜出来，并没花太大功夫。
事先安排好的小车很得力，很快就驶入城内，一路往凤银钱庄的总铺而去。
说来可巧，今日是凤银钱庄每月开箱点钱的日子，是停止营业的。
十万雪花银，千两玉黄金。
这魏家可谓是富甲一方，凤银钱庄也是气派恢弘。
是以，魏家的少主魏瑾也在场，亲自过目。
楼上的贵宾雅舍内，缓缓走下一人来。
蟒青色的银缎锦袍，玳瑁玉簪将鬓发随意地冠起，通身透着华贵而散漫地气质。
凤银钱庄的掌柜虽然只见过蘅家大公子几面，但每回他都是如此极致到无可挑剔。
蘅卿从楼上下来时，已经将兑换的银票放好。这一单生意，数额很令人满意。
他甚至没有和魏瑾打招呼，目不斜视地往外走去。
谁知正在此时，店门外却传来叩门声。
伙计将门开了一缝，“今日不营业，请客官改日再来罢。”
回话的是位女子的声音，“做生意哪有不迎客的道理？”
伙计见蘅大公子要走，连忙先让出路来。
要怪只能怪蘅卿皮相生的太好，胭脂毕竟是女子，见眼他从台阶上下来，不由地一阵脸红，连嘴上的功夫也不利索了。
倒是车中的容姝开口，催了她一回。
蘅卿并没停步，只是那声音传入耳中时，有一丝浅浅的熟悉之感。
好像在什么地方听过？
但只是一瞬的疑惑，蘅卿挑开帘子，便要登车。
眼角却不经意地扫过从不远处车中递出的一双纤纤玉手。
他凝眸，复又缓缓收回动作。
吸引他的并非是女子娇嫩的柔夷，而是她掌心里的一枚碧玉簪。
光华灼灼。
就在容姝败兴而归时，车外忽而想起一道男声来，“那支碧玉簪，我要了。”
声音琳琅如玉，却冷然至极。
容姝不言，胭脂在外小声问，“小姐…这位公子要买…您看如何？”
坐在车内的容姝，可没有心思理会买主是谁，她要的是银子。
“可以，此簪二百两。”清丽婉转的女声再次飘了出来，胭脂心中一惊，小姐竟然涨了一倍。
不由地看向那位丰神俊秀的公子，但他却只是凝着碧玉簪，心无旁骛。
随身的小厮跟上来道，“公子，这簪子普通，依奴才看顶多值一百两银子…”
话没说完，蘅卿已经开口，“二百两，成交。”
他无心在此处纠缠，二百两于他而言，不过是九牛一毛。
就在此时，那少女掀开帘幕一角，伸出葱指微微一晃，“三百两，要的公子便拿去。”
小厮连声质问，“你这女子，怎地出尔反尔？”
语气中似有笑意，却志在必得，“我只说此簪二百两，可没说要二百两卖出。千金难买心头好，我想这位公子不会介意的。”
蘅卿负手而立，冷眼将这女子的狡黠看了通透，薄唇忽而勾出一抹弧度，“三百两无妨，但有个条件，本公子要你亲自送过来。”
胭脂一急，忙地摇头，“好无礼的要求，小姐不可…”
此时，车帘缓缓撩起。
随着一缕幽香飘来，车中的少女款步下车。
仿佛丽阳中的一道霞光，清透洁净。
待看清那张稚嫩的脸容时，蘅卿一顿，颇感意外。
又或者该说，冤家路窄？
这少女不正是在凤凰岭遇见的盛家大小姐！
容姝也是一愣，未料会是他。
两人隔着热闹的市肆，喧嚣热闹，有片刻的沉默。
蘅卿垂下目光，在她略带笑意的脸容上划过。
仿佛无声的对峙，谁也不肯先开口。
蘅卿不惯和女子打交道，接过碧玉簪，掏出一张五百的银票丢给她，转身便走。
谁知行至半路，后面那辆车子竟是追了上来，车帘一晃，有东西掷了进来。
蘅卿低头，竟是两枚折叠严密的百两银票落在腿面上。
唯余香风一袅。
蘅卿略是玩味地向后瞥了一眼，不料，那盛家大小姐的马车竟然坏在半途中。
他示意车夫继续前行，不作理会。
望着手中半旧的碧玉簪，蘅卿陷入深沉的往事中，这簪子，像极了姐姐生前最爱佩戴的那只。
这个世上，再没有人比她待自己更好。
只是，她爱上了不该爱之人，却陪上了一生的性命。
在蘅卿的记忆里，父亲和母亲不过是一个模糊的影像，唯有姐姐蘅芷，让他干枯乏味的生活有了色彩。
是那样明媚朗落的少女，会在每日他被罚学堂时，替他带来一束鸢尾。
会在伤心无助时，给他无尽的鼓励。
慢慢的，姐姐似乎是以母亲的姿态，来爱护他这个弟弟。
一颦一笑，便如春风吹遍，亮了满眼华光。
蘅芷，是蘅卿前半生里无可替代的亲人。
守护照顾姐姐，这是蘅卿自幼年起，便在心中暗自许下的诺言。
只可惜，当他终于有了替她遮风挡雨的能力时，已是芳魂杳无定处。
蘅芷不顾家人反对，和当年的新科榜眼私定终身，因母亲反对，两人月夜私奔，连最后一句话也没有留给他。
半年之后，噩耗传来，惊动了整个蘅家。
蘅芷病死途中，曝尸荒野，榜眼不知所踪，运回京城的，唯有一件临走时穿的红色烟罗裙。
自此，唯有凤凰岭深处的衣冠冢于他为伴。
蘅芷身着红裙的娇艳容颜犹在眼前，已是阴阳永隔。
因为这所谓的爱情，他失去了生命中最重要的姐姐…
正因为蘅芷的死，让尚未娶妻的蘅卿对爱情充满了憎恶。
爱，是世间最自私肮脏的情谊。
当蘅家公子名满京都之时，再多的红颜佳丽、闺秀碧玉，在他眼里，皆如浮云粪土，一文不值。
他甚至不愿去多看一眼，而玉宁公子，是唯一能懂他心思之人。
亦不像女子缠人矫揉，所以，两人的关系要更近一重。
不知何时，流言蜚语开始传遍大街小巷。
因为在蘅卿心中，根本不懂得何为爱情，所以自然不会在乎风言风语，仍旧我行我素，毫无顾忌。
车马越行越缓，最终停了下来。
随车小厮掀开帘子又问，“公子，方才那位小姐的车似是走不了了，咱们可要帮一下，毕竟此地人烟稀少，日头也快要下山了。”
蘅卿不耐烦地挑开帘子回望，而后目光有片刻的停顿。
一团娇小的身影蹲在地上，长长的衣摆委了一地。
但她却全神贯注，连灰尘将白净的脸颊弄花，也无知无觉。
不知为何，正是这样倔强的姿态，让蘅卿心中无端地触动。
他靠在车壁上，冷冷道，“调头，就当是卖给盛家一个人情好了。”
车辙坏损，怕是一时半会修复不好。
容姝眉心微蹙，若耽搁了回去的时辰被发现了，那么后果不堪设想…
值此当口，隐隐听到有车马声渐进。
容姝缓缓回头，夕阳下，那人从高阔的车厢中探出身子，俊美无双的脸容染了薄薄的光晕，可说出的话，仍是那样的生硬，“上车。”
如今，没有更好的选择。
容姝拍了拍裙子，落落大方地登了车。
蘅卿坐在内侧，见她身量娇小，下意识地伸手虚扶了一下，谁知容姝根本没瞧见似的，身手矫捷地跃上马车，自觉地捡了个远处坐下。
容姝刚要开口，蘅卿却道，“不必道谢，本公子随手助人，和你是谁没有关系。”
真是傲慢至极，容姝不自觉地撇撇嘴角。
“我只是表示谢意，和你是谁，也没有关系。”
蘅卿始终不动声色，最后索性就微微闭起双目，不理不睬。
容姝倒是神态自若，和胭脂低声交谈了几句。
那胭脂心眼儿活，见自家小姐和未来的姑爷难得有独处的机会，遂找了个借口出去，坐在马车前头。
如此一来，偌大的车厢中，登时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盛家很缺银子么？”蘅卿张开眼，审视着她。
素净淡雅的衣衫，整齐的发髻，白净的脸容上，几缕灰尘刺眼地留在上面，在那一双水灵灵秀目的映衬下，竟有些许狡黠的鲜活。
和他所见过的女子，截然不同。
容姝不以为意，“是我急需用钱。”
车厢内忽然安静了下来，容姝再抬头，却见蘅卿微微伸出手来。
修长的手指寸寸靠近，空气中浮动着异样的暧昧，任由他轻轻擦过柔嫩的脸颊。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冤家路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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